玉妃的字跡工整秀麗,帶著些崢嶸的風骨,像及了陸家的為人,
“淵兒:母妃寫這封信的時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經沒有了心跳。
母妃就坐在床上,一點一點地摩挲著肚子,輕輕拍著肚子,唱著小時候曾哄你入睡的歌,送他離開這個世上。
母妃哭了許久,一會兒藥性就要發作,沒猜錯的話,我大概要大出血而亡了。
我決定給你留下這封信,不知道你將來有沒有機會看到這封信。
這個孩子的離開,我一點都不意外,甚至暗暗松了一口氣。
這個他的母親和父親都不期盼著他的降臨,即便來到這個世上,他也沒有幸福可言。
在第一次察覺到孟嬪在送我的送子觀音像里塞了大量的紅花,甚至日常飲食中也動了手腳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這個可悲又可恨的事實。
孟嬪又有什么錯呢?她只不過是錯信了皇帝的謊言,以為除掉我,她就能順利封妃了。
淵兒,不,我應該叫你阿湛,你并不是我的兒子裴淵,而是我的親侄子陸湛,鎮國公世子陸湛。
當年涼州被屠城,我半路得到消息,只身帶著淵兒趕赴涼州。
可還是晚了一步,我趕到的時候,只看到了滿城都被血染成了紅色。
到處都是尸山血海,我親眼看到了被萬箭穿心,屹立不倒的哥哥。
我想帶著淵兒趕過去的時候,卻意外聽到了周奇吩咐心腹。
他說陛下有命,不留活口,要仔細確認世子陸湛到底是死了還是逃了。
我聽到這番話如遭雷擊,嚇得捂著淵兒的嘴就跑,幸運的是我在城外找到了渾身是血,已經陷入昏迷的你。
不幸的是我帶著你和淵兒躲避周奇的搜查,淵兒感染了風寒,高燒不退,耽誤了醫治。
淵兒的身體在我懷里一點一點變涼的時候,我發誓不管事實真相如何,我都要為兄長,為陸家軍,為我的淵兒報仇。
我把淵兒葬在了涼州城外的茶山上,帶著你回了京城。
你在屠城那天夜里受了重傷,醒來后什么都不記得了。
好在你與淵兒本就長得很像,我便將你當成淵兒養在了身邊。
姑母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長大,你是陸家唯一的血脈了。
那些報仇的事,就由我來做好了。
裴鴻宇那個小人,當初求著我哥哥支持他奪皇位的時候,做出一副溫文爾雅,知人善任,心胸寬闊的虛偽模樣。
如今皇位坐穩,怕我們陸家功高蓋主,便下此毒手。
我佯裝什么都不知道,對他虛與委蛇,暗地里收集證據,想將他的罪行公布天下。
可他太多疑了,自我從涼州回來后心中便對我存了疑心,察覺到我有異動,便暗示孟嬪來害我。
他向來是這樣,心性多疑卻又不肯親自動手,施恩于人,讓別人下刀子。
可姑母明明知道,卻不能躲避。
一旦躲開了他的算計,就徹底坐實了他的懷疑,到時候我們兩個都得死。
所以我的阿湛啊,姑母不能看著你,護著你長大了,余下的路只能你自己去走了。
報仇的路太苦了,姑母已經嘗試了一遍,不想讓你再走一遍。
姑母只愿你一生活得平平安安,娶個好媳婦,延續陸家的香火。
這封信你看不到更好,但若你能看到,就說明你正在經歷著難以跨越的危難關頭。
那么便記起你是陸湛,是鎮國公陸家的嫡長孫,陸家還有血海深仇等著你報,咬牙走下去吧。”
信的最后字跡十分潦草,大概是那時候玉妃就開始大出血了。
沈初看完信,捏著信的手不停的顫抖。
為信中玉妃所說的涼州屠城的真相,更為裴淵的真實身份。
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從裴淵臉上梭過,試圖與腦海里小時候的陸湛重合。
“原來....原來你是湛哥哥啊。”
她心里一直牽掛的湛哥哥,竟然就是她愛上的男人。
“可是你這里的牙印怎么會沒有了呢?”
她擼起裴淵的袖子,指著他肘窩處的疤痕。
裴淵搖頭,“我不記得了,金寶說是母妃給我用刀磨掉了。”
大概是為了消除掉他身上所有像陸湛的記號。
裴淵繃著嘴角,眼中閃過一抹茫然。
“可是這些事我都不記得了,我什么都想不起來。”
看完玉妃這封信的時候,他震驚了很久,也試圖想過。
可每次腦袋都會想針扎一般疼痛難忍,最終什么也想不起來。
“先前你提起陸湛的時候,我曾做過夢,就是你從長寧侯搬出來那日。
我夢到一個小姑娘掉進陷阱里被嚇壞了,有個小男孩找到了她。
小姑娘狠狠抱著小男孩的手臂狠狠咬咬了一口。
后來還有個聲音說這個牙印就當做訂親的記號。”
沈初雙眼一亮。
“是這樣的,我在陷阱里從天亮等到天黑,嚇壞了,看到你找過來,就發脾氣咬了你一口。
除了這件事,你還夢到過什么?或者想起過什么?”
裴淵搖搖頭。
沈初想到師父曾經提過,人在受到重大刺激的時候,會出現一些過激反應,有可能導致失去那段記憶。
湛哥哥大概就是這種情況。
“別擔心,讓我師父一塊給你檢查一下,她醫術很好,說不定會有辦法。”
裴淵點頭,對于能不能想起當年的事,并沒有很在意。
“即便想不起來,陸家的血海深仇我還是要報。”
沈初深有同感。
陸伯伯死得太慘了,還有五萬陸家軍,其中包括她大哥和二哥。
她一直以為他們是死在北戎人的刀下,如今卻發現并不是。
他們在邊關奮勇殺敵,誓死抵抗,最終卻死于皇帝的多疑。
“我和你一起報仇,為我們的家人報仇。”
兩人緊緊握住的彼此的手,四目相對的一瞬間,眼中滿是堅定的信念。
沈初想起飛鷹衛里的情形。
“所以你是故意讓周奇的兒子周衛宗進了飛鷹衛,目的便是借機掌控周奇那邊的動態?”
裴淵點頭又搖頭。
“也不完全是,當時我身受重傷,陛下撤了我飛鷹衛統帥的職務。
恒王借機將周衛宗插進來,試圖讓他接管飛鷹衛。
陛下疑心重,安定侯府已經有了兵權,怎么可能再讓他接管飛鷹衛。
所以只給了周衛宗一個副統領的位置,等我身體稍微恢復后,略施小計,又將飛鷹衛拿了回來。”
“這些事不重要,重要的是......”
裴淵深深看著沈初,問出了自己剛才一直想問,又萬分擔心的問題。
“阿初,我們的孩子.......”
他一臉期盼地看著沈初,眼中卻又有著明顯的擔憂。
提起兩個孩子,沈初抿著嘴笑了。
“孩子好好的,走,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他們。”
“啊?現在?”裴淵的神情一下子緊張起來。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