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懷義看了沈初拿來的張王氏和仵作的供詞,一張臉可謂精彩至極。
一個時辰前他收到消息,小公爺帶著飛鷹衛將大理寺的仵作帶走了。
當時心中雖然有些忐忑,但還是不停地告誡自己:他不會審錯的。
他耿懷義在大理寺任職多年,自三年前接任大理寺卿的位置,就沒有人能推翻過他經手的案子。
可眼前的證詞仿佛一個響亮的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臉上。
沈初來要求復核時,他的腰板有多直,眼下他的臉就有多疼。
該死!仵作可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跟著他多年,沒想到竟然會被人收買。
“耿大人對此案是否還有異議?就在上面簽字吧,簽了字下官也好將一應卷宗送入宮里給陛下過目。”沈初淺笑著問。
耿懷義神色訕訕,借著翻看卷宗的機會掩飾自己的尷尬。
待看到后面沈初提到惠民藥局已查獲多種假藥時,整個人驚得倏然站了起來。
“惠民藥局竟然有假藥?何人如此大膽,竟然敢往惠民藥局販賣假藥?”
沈初沒說話,至于從進來后就一直翹腳坐著的裴淵,就不屑回答他了。
耿懷義眉頭微皺。
楊寺丞從外面急匆匆的進來,“大人,剛才飛鷹衛將昌平伯父子抓走了,聽說昨夜惠民藥局已被查封,藥局的王提點....啊!微臣見過六皇子。”
楊寺丞話說到一半,才看清坐在上首的人是裴淵,嚇得撲通跪在了地上。
裴淵嗯了一聲,“起來說話吧。”
楊寺丞縮著脖子起身,盡力往后縮了縮,多余的話一句也不敢說了。
耿懷義卻還是從他剛才的話中推斷出了事情的大概,心中頓時掀起了滔天巨浪。
飛鷹衛不會無緣無故抓人,在這個節點上抓人,只能說明惠民藥局的假藥牽扯到了昌平伯。
很可能昌平伯就是背后的主使者。
昌平伯是太子一派的人,若是他不那么自負,仔細審問推斷張大死亡一案,或許就能抽絲剝繭,順著查到假藥案。
若是再能通過假藥案查到昌平伯,去掉太子的爪牙,他這是為恒王立下了大功啊。
等恒王賑災回來,一定會重重獎賞他的!
可現在一切都和他沒有關系了,唾手可得的立功機會就這么與他擦肩而過。
不僅如此,在陛下那里,他還得擔一個審案不清的罪名。
一想到這里,耿懷義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不該為了防備沈初,不認真聽取他的線索,更不應該為了打臉沈初,急著結案啊。
沈初見他神色變換不定,多少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由勾唇一笑,“耿大人若是沒有異議,就簽字吧。”
耿懷義無比沉重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沈初收起卷宗,清了清嗓子,道:“現在本官要以巡查特使的身份和耿大人說幾句話。”
耿懷義臉色微變。
沈初不過五品官,在他這個三品的大理寺卿面前,是要彎腰自稱下官的。
但他現在以巡查特使的身份,那便是代表陛下說話,不僅可以自稱本官,他還得彎腰聽沈初指示。
耿懷義黑著臉躬身行禮,“小沈大人請說。”
沈初晃了晃手里的卷宗,“這案子看似一樁簡單的縱馬傷人案,誰知道背后卻隱藏著令人震驚的假藥案。
耿大人任職大理寺卿多年,這樣的案子竟然沒審查出來,著實令本官失望啊。”
耿懷義腮邊肌肉劇烈抖了下,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小沈大人教訓的是。”
沈初接著道:“窺一斑而見全豹,耿大人審案如此馬虎,本官不由擔心以往大理寺審過的所有案件,是否也存在同樣的問題呢?”
耿懷義握緊了拳頭,陰陽怪氣道:“大理寺審查過的案件,都存檔在督察院,聽聞大人剛進督察院的時候,一直在照磨所辦公。
小沈大人整日與卷宗相伴,想來已經看過大理寺的卷宗吧?”
沈初輕哼一聲,“本官聽聞大理寺還有一處庫房,用來存放未破的積年舊案,或者是重大惡性案件。
本官對這些案件甚為憂心呢,借著今日的機會,耿大人將那些卷宗都拿過來吧,本官一并帶回督察院核查。”
耿懷義臉色大變,大理寺存放的卷宗有些說是積年舊案,實際上是涉及到恒王的人,沒辦法破案。
所以就列為懸案一直放著,這樣就不用送往大理寺存檔。
這些卷宗絕對不能被沈初拿走。
“小沈大人若認為卷宗有問題,可以隨時來大理寺核查。
若是讓小沈大人將大理寺庫房的卷宗帶走,朝中大臣和百姓們會認為我大理寺審過的案子可能有失公平。
這讓耿某以后還有何臉面繼續任大理寺卿,有何臉面在朝中立足?”
沈初并不意外他的拒絕,呵呵一笑,“耿大人的臉面很重要嗎?竟比追查案情真相,讓天道昭昭還重要?”
“你!”耿懷義大怒,“沈初,你莫要欺人太甚!即便你是巡查特使,也不能單憑一句話就帶走我大理寺的卷宗吧?
要拿我大理寺的卷宗也可以,你去請陛下的圣旨啊,有圣旨在,我耿某人雙手奉上。”
他一臉挑釁地看著沈初。
沈初沒再和他辯駁,她今日帶著可以逞威風的工具來的。
既然有工具用,何必浪費自己口舌。
她笑瞇瞇地看向工具人,“微臣想帶走大理寺的卷宗核查,殿下覺得微臣做錯了嗎?”
裴淵本來靠在椅背上,半瞇著眼欣賞沈初與耿懷義唇槍舌戰。
她板著臉裝模作樣訓斥耿懷義的時候,烏溜溜的眼睛又黑又亮,眼尾彎彎,像極了惡作劇得逞的小狐貍一般。
他不覺多看了幾眼,聽到沈初叫自己才回過神來,眉頭微皺,淡淡瞥向耿懷義。
“啰嗦,既然不愿意交出卷宗,那就讓飛鷹衛來找你聊聊吧。
聽聞大理寺有不少懸案未破,或許進了飛鷹衛,耿大人就能破了。”
耿懷義兩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
六皇子和沈初不是一向不對付嗎?怎么會幫沈初說話?
讓沈初帶走卷宗,即便查出些懸案,他頂多就是個辦案不力。
可若是進了飛鷹衛,他命都要沒了啊。
兩權相害取其輕,耿懷義瞬間有了決定,“下官這就讓人把卷宗收拾出來送到督察院。”
裴淵身子前傾,銳利的目光帶著令人無法直視的壓迫感,“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樣,若是讓本皇子知道你漏了什么卷宗,或者故意藏匿了什么卷宗,你知道后果的。”
耿懷義渾身一顫,汗如雨下,“是,下官明白,下官即刻收拾,今天就把所有的卷宗送過去。”
從大理寺出來,沈初忍不住笑出了聲。
裴淵與她并肩而行,“你笑什么?”
沈初唇邊的笑意猶如朗月一般,彎著眉眼看他,“微臣今日方體驗到了什么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裴淵冷哼,“惡人?小沈大人才過完河就拆橋,是不是太沒良心了?”
沈初嘿嘿一笑,“話糙理不糙嘛。”
裴淵伸臂攔住她的去路,輕笑,“我這個惡人此刻還有個疑問,說吧,你這般努力想拿到大理寺的卷宗,到底想查什么?”
沈初心頭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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