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終宋 > 第636章 屠夫(為盟主“守妹拴財”加更)
    自古行軍,多沿河谷。

    原因很多,河谷天然是最平坦之處。長年累月水量一直在變化,河谷兩側會留出干涸河床,是為行軍最方便之路徑。且水源必不可缺,士卒根本無力攜帶供十余日行軍所需的水。

    總而言之,山地行軍,道路就那幾條。

    由祁山往北本有五條道路,往鞏昌本有兩條道路,木門道、洛門道。

    因洛門道需翻山越嶺,少有人行軍,早已荒廢。故而隴西行軍一般走木門道,趨天水,東可出渭河、西可入鞏昌。

    據說,諸葛亮便是在木門伏殺張郃。

    李瑕近年來常讀三國志與資治通鑒,思考諸葛亮北伐之事,意識到換作自己,也絕對不會成功。

    但他認為,自己目前所面對的形勢,是遠比諸葛亮幸運的。

    據劉太平所言,阿里不哥馬上將要大舉南下。那么,忽必烈短期內便不可能大規模調動兵力支援西路。

    而西路軍已在與渾都海決戰之后元氣大傷。

    還有一個關鍵,一旦反攻到蒙古國境內,蒙古對待世侯的“寬容”,便暴露出巨大的缺陷。

    蒙古放縱軍閥、宋廷崇文抑武,這兩種不同的做法在過去一直在給蒙古帶來大勝。

    因為世侯們分治地方,故而能奮力效命,用兵自如。

    但制度的強與弱從來就不是恒定的,地方軍閥跋扈就真的好嗎?

    就是因為汪良臣用兵太自如了,才輕易入伏,被全軍殲滅。

    也就是因為汪家分治地方,李瑕也不必像諸葛亮一樣面對整個北方的兵勢。

    他只需要一舉拿下鞏昌。

    不需要守街亭、不需要趨渭河。

    那其實不必要走木門道。

    若說李瑕此前在大方略上始終有效仿諸葛亮之意,這便是第一條岔路。

    五月十六日傍晚,李瑕在西漢水與永坪路交匯處正準備浮馬渡江,想到這里,忽轉頭吩咐道:“把那些向導帶上來。”

    所謂向導,就是十余個他親自挑選出來的俘虜,很快便畏畏縮縮站在他面前。

    “你等今已隨我攻隴西,若為汪家所獲,必死。可明白?”

    事實上,已不用李瑕再多說什么。

    當他問出是否有小道趨鞏昌,很快便有俘虜站出來,抬手向后方一指。

    “大大帥,沿燕子河而上,有有條山道”

    這俘虜說了很久。

    李瑕一直在看著他的眼神,最后道:“好,你為我帶路。”

    “大帥信我?”

    “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在大崖上受降的?”

    “是,是。”

    “沒有隨汪佐臣亂沖,你很聰明。今日你又做了對的選擇,叫什么名字?”

    “馬馬德喜。”

    天水既已有防備,李瑕其實有兩個選擇。

    一是等待后面的五千精銳抵達,強攻。

    二是奇襲鞏昌。

    李瑕不愿強攻天水,并非怕打不下來,而是不愿給關中反應的時間,算是更長遠的考慮。

    這一戰,既已定下兵貴神速的戰略,便不能反復。

    最近的反例就是蒙哥。

    腦子一熱,天水就有可能成為李瑕的“釣魚城”。

    引以為戒。

    李瑕沒有猶豫,立即決定走洛門道。

    馬匹能拉上山,但他留下了大部分的輜重,只帶六日口糧。

    因為計算到敵軍消息到鞏昌大概需要五日,鞏昌防備需要兩三日。

    返程的口糧,不必帶,只多帶了霹靂炮。

    從祁山走洛門道至洛門,一百三十余里山路。從洛門到鞏昌,一百里官道。

    出發前,李瑕問了士卒們一句。

    “鄧艾偷渡陰平道,山高谷深,至為艱險,二十余日行七百余里險道。我等,四日行進一百三十里,能否做到?!”

    “比鄧艾更快!比鄧艾更快!”

    蜀中精銳牽馬而行,一路劈開荊棘,腳步不停,穿過洛門道只花了三日。

    休整一夜,偷襲洛門據點,之后,急馳鞏昌。

    第五日夜里,他們已至鞏昌城下。

    “敵襲!”

    “敵襲”

    鳴鏑聲響起,之后便是爆炸聲。

    汪惟正登上鞏昌城正中央的威遠樓,側耳聽去,心想城頭的守軍已拋下震天雷了。

    在他頭上,懸掛著兩塊巨匾。

    一塊寫著“鞏昌雄鎮”,一塊寫著“聲聞四達”。

    這座高樓,正是宋時名臣韓琦為了加強武備而建,起名“威遠樓”,意為“威震遠方”。

    后來,汪世顯擴建城垣時,將其移建城中。

    名叫威遠樓,但其實宋軍對陣西夏的戰事,全敗了。

    李元昊破宋稱帝,三大戰役皆勝之后,躊躇滿志,稱“朕欲親臨渭水,直據長安。”

    于是趙宋宰相呂夷簡連連驚呼“一戰不及一戰,可駭也!”

    每次登威遠樓,汪惟正不由都會想到宋軍的可笑。

    偏偏,唯獨他汪惟正,面對宋軍時,父仇未報,失利州,失漢中現在,讓宋軍打到家里來了。

    憤怒。

    怒火之盛,似乎能將汪惟正活活燒死。

    但他的叔伯沒有允許他親自去指揮城中防務,只允他在威遠樓觀戰。

    李瑕時年二十,與他同歲,也同樣任帥一方。

    不同的是,李瑕已能親自領軍上陣,而他卻還被當成孩子!

    “弓給我!”

    思及至此,汪惟正大喝一聲,攤開手。

    一柄六石弓被遞在他手中,他接過箭矢,搭箭,看向長街上的巷子。

    “嗖!”

    箭矢激射,正中遠處的一面旗幡。

    汪惟正眼中怒意未歇,只恨不能親自射死李瑕。

    因為,宋軍攻不到這里

    “啊!”

    一聲慘叫突然從北面傳來。

    汪惟正猛然轉過身,大步往威遠樓另一邊走去。

    “總帥小心!”

    呼喊聲才起,目光中已瞥見一列列身影穿梭過街巷,直奔總帥府。

    總帥府就在威遠樓以東。

    夜色中,火光一閃,有什么東西被拋向府門處。

    汪惟正才行到欄桿邊,當即大吼道:“鞏昌總帥汪惟正在此!”

    “放箭!”

    “轟!”

    爆炸聲起,總帥府的大門已被炸開來。

    汪惟正巨怒,再次搭箭。

    “轟!”

    “總帥!”

    有士卒撲來,一把將他撲倒,傾刻間,樓頂瓦礫不停灑落,塔樓已微微晃動。

    “殺啊!”

    竟是從西面又竄出百余宋軍,已迅速殺到塔樓下面。

    “保護總帥走!”

    “汪惟正在那里!”

    “”

    汪惟正才起身,竟見已有宋軍殺上樓來。

    此時威遠樓上火把通明,而混亂中他竟已找不見他的弓,只好拔出腰間佩刀,想要殺敵。

    親衛們卻是擁著他便向樓下殺去。

    “噗!”

    一根長槍捅翻了一個蒙古漢軍。

    劉金鎖抬眼一看,已能看到樓上的火光通明,照耀著一個年輕矮小的少年身上的金色盔甲。

    “哈哈哈,小兒受死!”

    說話間,長槍亂舞,竟又捅翻了兩人。

    在臨安沒立功,劉金鎖這次是憋著勁一定要立功的。

    本來嘛,祁山道伏擊之時,他先搶了最有可能打到敵方主將位置的盤道山。

    因為當時勘測地形時,李瑕說過“若敵有二萬五千人,全軍過大崖山時,盤道山居敵陣最中”。

    倒不是說算得不準,因為后面李瑕也說了“若敵七萬人至”如何如何,總之就是沒搶到這功勞。

    但沒關系,汪惟正才是鞏昌總帥。

    今夜劉金鎖帶人繞城直沖總帥府,為的便是斬首汪家這些人。

    得來全不費功夫!

    此時威遠樓上守衛不過三十余人,已是驚慌失措,劉金鎖親自沖鋒,很快便沖上樓頭。

    他左右的宋軍士卒亦不肯落下,長矛亂捅。

    血濺開。

    劉金鎖已正對到了汪惟正那張驚慌失措的臉。

    “哈哈哈!你在這觀望是吧?!”

    “”

    汪惟正愣住了。

    他認為自己不是嚇到了,他方才還敢沖著樓下大喊,為家族吸引敵人注意。

    但此時血潑在眼前,一時便叫人忘了怎么辦。

    鞏昌城頭上有砲車、震天雷、木石但用不到了。

    宋軍到得太快,在汪翰臣從總帥府出來時宋軍便已進了城,等他才調集五百兵士趕到渭水大街,迎面便是八百宋軍殺了過來。

    甫一接敵,竟就是巷戰。

    “殺!”

    宋軍毫不猶豫,挺起長矛便開始沖殺。

    “放箭!”

    汪翰臣措手不及。

    他前一刻還在想著封閉城門,箭矢已向這邊拋射過來。

    “守住!”

    沒有更多的言語,雙方兵士已撞在一起。

    直接便是肉博。

    長矛齊捅,斜斜刺向蒙古漢軍脖頸的位置,有的長矛被避開,有的被擋下,也有的直接刺穿脖頸。

    倒下的士卒還在地上抽搐著。

    亦有單刀劈在了宋軍士卒肩上。

    血從青石板的縫隙間淌下。

    “噗噗噗”

    汪翰臣退后兩步,努力冷靜下來。

    他知道,宋軍突然殺 突然殺到鞏昌,絕不會有太多人,至多只有兩三千之數,否則動靜蓋不住。

    鞏昌守軍雖不多,鄰近的州縣卻能調援兵來。

    也就是說,只需要守住這一夜就夠了。

    “堵住街道!守住帥府!你們去調援兵來!”

    汪翰臣確實是將才,已迅速理清了思路,確認了防御重點。

    雖是被突然殺了個驚惶失措,但還有機會。

    是役李瑕用的依舊是魏延子午谷之謀,看似凌厲,實則懸危太過,難以成事。

    忽然。

    鳴金之聲響起。

    汪翰臣轉頭一看,只見威遠樓上,帥旗已緩緩倒下。

    他不可置信地轉身向帥府跑去,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分明已將宋軍堵在長街之上

    此時蒙古漢軍大亂,汪翰臣還在呼喝,忽有人沖進亂軍之中,一把拉住他就跑。

    “敢退者死!”

    “五叔,是我。”

    汪翰臣定眼一看,呼道:“惟勤?惟賢?惟孝?你們”

    “大伯決定投降了”

    汪翰臣大怒,急喝道:“我正欲死戰!何故投降?”

    “我們也不知。”汪惟勤眼眶通紅,道:“大伯請五叔速率人往臨洮,收攏兵馬,招降那剩下的五萬六盤山俘虜,投降阿里不哥也好,無論如何都好,領他們回來。”

    汪翰臣咬咬牙,轉頭一看,眼見宋軍已快要殺到面前,咬咬牙便有了決定。

    “隨我撤!”

    他當即便領著心腹親兵拐向西街。

    昔年,劉整二十驍勇破信陽,名震天下。

    李瑕從不欲與劉整相比,但破城的思路也是一樣的。

    “襲擒其守”而已。

    他欲取隴西,遂先取鞏昌,欲取鞏昌,便先取總帥府邸。

    南面破城的人手已是奇兵了,但同時也是虛兵,李瑕還親自繞到城北,如蒼鷹撲兔,直奔汪家大宅。

    為何這一戰的思路就是“快”字。

    因為當快到汪家還沒得到汪良臣兵敗的消息,城內這一點守軍就不可能反應過來,這一戰的勝負便毫無懸念。

    故而李瑕敢決定不帶返程的口糧。

    不需要。

    看似在賭,其實是將籌碼全押到穩贏的一局上。

    長劍上猶帶著血。

    李瑕提著劍,一步步走進汪家總帥府。

    腳步聲匆忙而整齊,一排排宋軍士卒執著長矛包圍過去。

    前方,汪忠臣正領著數十名汪家子侄跪倒在地。

    “受擒者汪忠臣,今已服李閫帥天威乞降!”

    汪忠臣閉上眼,俯身,將頭抵在地上。

    他心境想必極是凄涼,但隨著這一拜,已看不到他眼睛,唯在火光中還能看到他的白發。

    李瑕沒有馬上回答,提劍掃視過一個個汪家子侄,只見許多人頗有不忿之色,又低頭不敢做聲。

    “罪人汪忠臣乞降。”汪忠臣又道,語氣中已有了哭腔。

    李瑕并未上前,道:“納降如待敵,不可易也。”

    汪忠臣悲從中來,抬起頭,用膝蓋往前挪了幾步,悲呼道:“請李帥明鑒!往昔種種,各為其主,李帥每能勝于汪家,汪家未曾欺李帥唯求放過家中無辜,保全鞏昌百姓!”

    “令尊當年投降于闊端,可曾這般屈膝哀求?”

    汪忠臣不敢答,再次拜倒。

    院中所有人都知道,當年汪世顯投降,必然比眼下體面得太多了,二太子闊端是以禮相待,奉如上賓。

    如何能像李瑕這般提劍入門?

    “不回答嗎?看來,你并無誠意投降。”

    李瑕說著,轉頭向門外看去,不一會兒,劉金鎖大步而入,手里還提著個頭顱,隨手一拋,已拋至汪忠臣面前。

    “啊!”

    登時滿院驚呼。

    “大哥!”

    “嗚嗚大哥”

    汪家男丁們或驚嚇或巨怒,紛紛起身。

    宋軍士卒見狀,或抬起手中弓箭,或持矛上前。

    “都跪下!跪下!”汪忠臣大喊不已。

    他再跪倒已是泣不成聲,身子都顫抖得厲害。

    因眼前,正是汪惟正的頭顱。

    這位少年總帥至死,眼中還帶著驚恐與憤怒。

    汪忠臣不想哭,但淚水已是滔滔不絕。

    “跪下都跪下李帥,李帥,何至于此啊?!惟正惟正還是個孩子他是個文人文人,他筑藏書樓,悉心編纂經史子集他是個文人”

    “你時間不多了。”李瑕道:“說我想聽的。”

    “汪家愿歸服于李帥!”汪忠臣當即重重磕頭,“當今天下,非命世之才不能濟,能濟世者,唯有李帥”

    李瑕上前一步,以劍尖抬起汪忠臣的頭。

    “喜歡聊天?好,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家父家父本有歸宋之意,奈何宋廷不納,遂歸蒙古。”

    汪忠臣并不害怕李瑕手中的劍。

    或者說,他并不怕死。

    但他正在極力作出害怕的樣子,身子顫抖,語氣恐懼,但眼神卻只有悲傷和悲憫,沒有真正的恐懼。

    “我問的是什么?”

    “闊端納降家父時,家父并未屈膝哀求。”

    “那為何你我之間要走到這一步?”李瑕問道:“為何你要等到屈膝哀求我了,才肯投降?”

    “我往常有眼無珠。”

    “我看不是。”李瑕道:“是我不夠強。你到現在,猶覺得我不強。”

    “不敢萬萬不敢,李帥天下英雄!之所以我至今未投實是實是趙宋太弱”

    “你時間不多了。”

    汪忠臣泣不成聲,苦苦問道:“不知李帥想要什么?”

    “倒不如問問你們想要什么,放過家中無辜?保全鞏昌百姓?說得好,真是保全鄉里的好世侯。”

    “李帥我可招降秦州、臨洮各州縣駐軍相加,猶有上萬兵力唯求李帥能放過家中無辜,保全鞏昌百姓,使萬卷樓之典籍不至毀于戰火汪家家訓,文章道德相承”

    李瑕搖了搖頭。

    他轉頭,看向門外。

    之后,喃喃了一句。

    “你時間用完了。”

    汪忠臣抬頭一看,肝膽俱裂。

    他看到一個獨眼漢子提著一個頭顱走進來,身后幾名士卒竟是個個都提著頭顱。

    “稟大帥,已扼住通臨洮所有道路,汪翰臣等人首級在此。”

    “給他們看看。”

    “是”

    汪忠臣聽著這對話,眼前一黑,喉頭一甜,一口心頭血已涌出來。

    好不容易恍過神來,他才明白李瑕是什么意思。

    李瑕是愿意讓汪家投降的,因為隴西駐防兵力不,是臨洮的情況,李瑕都算到了。

    但,

    那句“你到現在,猶覺得我不強”,已說明了一切。

    “李帥!李帥!”

    汪忠臣不敢去看汪翰臣的頭顱,哭喊道:“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一次機會!放過汪家滿門吧!再給我一次機會秦州”

    “你還敢提秦州?”李瑕問道:“我沒給過你機會嗎?是我的錯?而你們只服從于強權,你們有什么錯?”

    “我錯了!皆我一人之錯,萬不敢再揣心思”

    汪忠臣用力磕頭,磕得滿頭是血,苦苦哀求不已。

    他很怕,很怕身后有哪個子侄喊一句“父親別這樣”或“大伯別這樣,和他們拼了”。

    這才是他最怕的。

    “萬不敢了!唯求節帥再給次機會”

    也不知過了多久。

    李瑕終于再次開口。

    “你說,你家中有無辜。那你告訴我,哪些人不無辜?”

    “我有罪,皆我一人之罪”

    “你一人不夠。”李瑕道:“你說要保全鞏昌百姓,你說你汪家收藏典籍,以文章道德傳世但我記得,汪世顯的藏書,是從成都運過來的。”

    汪忠臣抬起頭,任由額頭上的血不停流下,張了張嘴,卻答不出來。

    李瑕道:“端平三年,汪世顯于陽平關大敗曹友聞,闊端遂入蜀屠成都暫時便算一百四十萬人吧?

    嘉熙元年,汪世顯夜取武信城,盡得其府庫,進兵攻掠普州、資州,屠了多少人?

    嘉熙二年,汪世顯再入川蜀,軍至葭萌之南,乘勝攻占資州,進掠嘉定府、峨眉等地,屠了多少人?或者說,給嘉定府剩了多少人?

    嘉熙三年,汪世顯攻蜀,破開州,進抵萬州,乘夜伏兵上游,襲破宋舟師,追擊于夔州”

    “是闊端啊!闊端罪惡滔天、罄竹難書!闊端該死!死不足贖其罪,其人若還再世,當生啖其肉!”

    汪忠臣怒叱不已,指天咒罵。

    “凡蒙虜入蜀以來,所屠千萬人,皆闊端下令,家父家父我這些年不愿任總帥我”

    李瑕靜靜看著他,良久,道:“你既隨父出征,愿死嗎?”

    汪忠臣一愣,緩緩點了點頭。

    “我愿贖罪,唯求李帥放過汪家無辜”

    一整夜,他都是這么說,他只有這個要求。

    真心的。

    “好,但你死還不夠,指出來吧,哪些是隨你們去過成都的”

    “大哥!和宋人拼了”

    “噗!”

    “噗噗噗噗”

    李瑕話才到一半,院中已有汪家家將、汪家族人暴起。

    宋軍士卒早有防范,毫不留情便將長矛捅過去。

    血光四濺。

    “都別動!”汪忠臣大喊,“都別動”

    李瑕一把拉住汪忠臣的頭發,將他整個人提起來。

    “等做完我吩咐的一切你再死。或者,你全家男女老少四百余口,我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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