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終宋 > 第571章 不思蜀
    受厘殿,雪白的獅貓從柜子上躍下來,沖著閻容喵了一聲。

    “叫我做甚?沒良心的小東西。”閻容沒好氣罵道:“我快死的時候你撒腿就跑,要吃的卻是叫得歡。”

    “喵。”

    “問你主子去公主呢?”

    “稟貴妃,公主又去躺著了,該是前日累狠,還未緩過勁來。”

    “你帶這小於菟到院里撲蝶玩,再讓膳房煮些豬肝給它拌著吃,看它饞的。”

    吩咐過后,閻容自撫著額倚著,悠悠嘆了口氣。

    終于,一直到傍晚,才有宮娥跑來稟報道:“貴妃,關閣長回來了。”

    “快傳。”

    閻容支起身來,看著那快步趕進來的關德,忙問道:“如何?”

    “回貴妃,奴婢在風簾樓坐了一整日,未見到李節帥。”

    “他今日又不來?”閻容大訝。

    “是,連著兩日一直窩在府中。奴婢不敢登門,派了小廝過去,被打發回來了。”

    “如何說的?”

    “李節帥不見客。”

    閻容神情一滯,卻還是笑了笑,道:“急甚?他已在謀劃了。”

    “貴妃,還有一樁不好。”關德低聲道:“皇后今日先是見了慈憲夫人,之后見了忠王,最后又見了全氏女”

    閻容頓時面泛寒霜。

    “董宋臣一整日都在宮內,為何不報本宮?”

    “大官他他顯然是”關德聲音都有些顫,細聲細氣喃喃道:“大官是倒向皇后了。”

    說實話吧,連關德其實也想投靠皇后了。

    如今宮內這形勢,一眼便知。

    閻貴妃以往占著官家的寵幸,也權傾天下過,這不假。

    但寵幸這種東西,說沒便沒的。

    且閻貴妃不爭氣,這些年一個孩子也懷不上。到了如今,官家五旬過半,顯然不可能再生出孩子,更遑提都不再召她侍寢。

    若官家千秋萬歲,一直寵著公主,自然也不會廢了閻貴妃。

    但有些事旁人不知,關德卻是知曉,官家近來開始用猛藥來應付那許多美人兒。

    打算立太子,然后如此肆意折騰還能折騰幾年?

    一句話,寵幸都是虛的,富貴長存靠的還是名份、實力。

    皇后才是忠王的養母,身后有慈憲夫人、榮王、滿朝文武官員。

    連賈相公、董宋臣都像狗一樣嗅到氣味,往那邊靠了。

    關德也是前陣子在風簾樓與李瑕見過太多面,得罪死了忠王,這才還愿意隨著閻貴妃搏一搏。

    聽她那些哄鬼的話。

    “你不必慌,董宋臣是瞎了眼,至今還不知李瑕有多大能耐。本宮告訴你,左相吳潛與忠王勢不兩立,李瑕能聯絡吳潛扳倒忠王,再扶本宮為后,如此可由我們來挑選一個宗室。往后,本宮便是楊太后、李瑕便是史彌遠,自是少不了你的好處。”

    “是,是,可是,李節帥不肯見奴婢”

    “都說了他已在謀劃。”閻容嫵媚一笑,又道:“本宮已說服他了,去,明日繼續去聯絡,等他消息。”

    “奴婢明白了。”關德磕了個頭,退下。

    他明白閻貴妃沒甚謀略,但媚骨天生,要降服李瑕還是十拿九穩的。

    局勢到如今,唯一能倚靠的,也就這么個李節帥了。

    眼看著關德退下,閻容終于大急。

    她坐不住了,在殿內走了兩圈,啐罵了一聲。

    “還不理我喪良心的,忘了是誰為你謀的蜀帥。”

    迫不及待又坐到銅鏡前,閻容看著鏡子,自信再次浮上眼中。

    “你會答應的,你只是在考慮。”

    她低聲自語著,躺回榻上,撫著自己那絕美的臉龐,腦子里想到了很多。

    官家那一碗一碗的猛藥喝下去。

    吳潛振臂一呼,不可立傻子為儲。

    趙禥拉著婢女的衣帶,哇哇大叫著被拖出東宮。

    謝道清的鳳冠摔在地上。

    賈似道的書房門被推開,那個年輕人走進,從容篤定的說了一句。

    “賈相公,我又贏了,那么,閻貴妃當為皇后。”

    沒有具體的計劃。

    閻容腦子里只有這一幕一幕的畫面,無比清晰。

    她根本不需要具體的計劃,但堅信李瑕能夠做到。

    兩次,她從垂死的邊緣被扯回來,只因聽到“李瑕”這一個名字。

    那個一戰平定西南的男人回朝了,之后從死局中掙扎出來,至今已將朝堂上敵視他的勢力引為援助。

    只有她,從最初就看到了他有多大的本事。

    這就夠了。

    她這樣的美人,從來只要勾勾手指。而那樣一個男人,將會為她拼了命,從腥風血雨里把她扶上后位,甚至太后之位。

    從此,他們將一起,只手翻云,只手覆雨。

    “臣,左丞相兼樞密使李瑕,參見太后娘娘。”

    閻容閉上眼,嘴角勾起一絲嫵媚的笑意。

    “李相,你過來”

    “年兒,你過來。”

    “不要。”

    入了夜,李瑕放下手中的情報,看向正在屋里又是拖地又是收拾被褥,忙得 ,忙得不亦樂乎的年兒。

    “這些有下人做的,你過來。”

    “才不過去,而且年兒就是下人啊。”

    李瑕道:“你不是下人,我說了,我想讓你進我的門。”

    年兒抿了抿嘴,目光偷偷看著李瑕,有些臉紅。

    李瑕又道:“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那那不是不愿意啊。”年兒大急,連忙往他這邊跑了幾步,快近前時又停下來,道:“但肯定要我家姑娘先進門,我才能當你的通房丫頭的。”

    雞毛撣子在空中揮了揮,她連忙丟開,嘰嘰喳喳又說起來。

    “姑娘和年兒很貴很貴的,你的錢也是好不容易才掙來的,就是要還了身契,那我們也是你的人啊,姑娘說了,她哪也不去的。”

    “好,會養著她,這兩年我不能放她走,兩年后隨她的意思,想嫁人也好,繼續讓我養著也無妨。”

    “話是說好了,但姑娘不想嫁別人啊,當然還是得入你的門啊。”

    “我又不知道她是不是被賈似道收買了。”

    年兒急得跳腳,道:“姑娘才沒有被收買,你怎么不說年兒被收買了,見錢眼開的那個明明就是年兒。”

    “因為我信得過你。”

    “那郎君也信姑娘好不好?她真的很好啊,要怎樣才能信姑娘嘛?”

    “再說吧,日久才見人心。”

    年兒很是不滿,嘟囔道:“都不知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還不信人,真是”

    李瑕笑笑,頗愿意逗這丫頭玩,抬手一指窗外。

    “看到庭院里十多口箱子嗎?都是金銀珠寶,莫與你家姑娘說,萬一被賈似道派人偷走。”

    “啊?這”年兒很是為難起來,之后又擔憂起來,向李瑕問道:“金銀放在那,會不會發霉啊。”

    “你過來。”

    “不要。”

    “白日都敢過來的。”

    “那不一樣,白日里你忙得厲害,到了夜里就要欺負人。不過,怎么有那么多書要看啊?太累了吧?”

    “不過來算了,我睡了。”

    李瑕自站起身來,脫了衣服要去擰布。

    不一會兒,年兒又湊過來,扭扭捏捏的樣子。

    “年兒給你擦唄。”

    “好喜歡嗎?”

    “嗯嗯。”

    “喜歡就隨意摸吧,一起躺?”

    “那先說好,年兒還是可以像昨夜那樣幫你可以幫你弄,因為胡媽媽教過,但是告訴你,姑娘和年兒都是清清白白的身子還有,你要是想那個得先納了姑娘才行。”

    “好,我知道。”

    “那你蓋這個香吧?曬了一整天呢。”

    “不曬也可以,也許快要帶你回家了。”

    “去請姑娘來陪你好不好?年兒真的下了決心呢,你要是不納姑娘,年兒可不讓你”

    李瑕問道:“是不是因為年兒腿粗,不愿讓我碰?”

    “才不粗。”

    “之前你說的,因為腿粗不能當花魁。”

    “啊?那是朧兒,朧兒!就是你花我家姑娘錢去嫖的那個!才不是年兒,年兒腿一點都不粗!”

    本來已逃到床那邊的年兒急得不行,絮絮叨叨不已。

    “我可告訴你,胡媽媽可說過了,年兒也是小美人胚子,這才安排去服侍姑娘,花魁的身邊人呢,也是挑選的,才不是朧兒那種外院使婢,才不是。”

    “過來,我看看是不是真不粗”

    “真的吧?”

    “那年兒為何不當花魁?”

    “當然當不了啊,年兒太笨了,學不會彈琴背不了詩,你看,我后腦勺不夠平,牙齒還有點不齊呢。我家姑娘才是全身上下沒一處可挑剔,連后腦勺都是剛剛好的。”

    “牙齒不齊嗎?看不出來。”

    “這里。”

    “再近些我看看,看不出。”

    “有點看不出吧?你摸摸就知道了”

    臨安城連夜風都顯溫柔。

    胡馬退兵已半年,天下再次恢復了安定,歌舞升平。

    月沉日升,有快馬從北面趕來,直驅樞密院。

    之后,一眾宰執、院臣火速趕進宮中,驚擾了連續數日沉溺于后宮的君王。

    “陛下,淮東急奏,蒙古世侯、山東李璮已兵過淮河!”

    “都慌什么?”趙昀臉色不變,只有不耐煩與疲倦,“召李庭芝速北上御敵,傳旨夏貴支援淮東”

    計議良久,群臣退下。

    趙昀獨坐了一會兒,思忖著忽必烈的打算,最后召來幾名皇城司都知。

    “官家”

    “毋多禮,朕問你,吳潛還在查鄂州議和一事?”

    “稟官家,是,卑職多次暗中提醒吳潛適可而止,但他還是去見了丁大全。”

    趙昀臉色難看起來,踱了幾步,又問道:“北面有使節將要南下?”

    “據說淮西收到了北面傳信,卑職還在查。”

    “那為何李璮還是出兵了?”

    “卑職不知,此事當問樞密院機速房。”

    趙昀不悅,按著膝坐在御榻上沉思著,最后又問了一句。

    “李瑕近來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