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光明恢復視力之后，聽力已經大不如從前。
不過，與常人相比，還是要強出很多。
孫小寧一開口，鄭光明便能斷定，這個女孩一定就是太平胡同送他東西吃的小姑娘。
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孫小寧當年對鄭光明的恩惠,到現在他依舊念念不忘。
看著舞臺上唱著歌的孫小寧，娟秀可人，鄭光明又多了幾分好感。
坐在鄭光明身邊的徐曉夏覺察出鄭光明有些不對勁，碰了碰他的手臂，“她唱的那么好聽么？你聽的那么入神？”
徐曉夏的話打斷了鄭光明的思緒，收起目光，側過頭看著徐曉夏,“我覺得挺好聽的。”
“我覺得很一般，比麗君姐唱的差多了。”徐曉夏語氣中有些不睦。
“人家麗君姐是天皇巨星，臺上唱歌的就是普通女學生，怎么比啊。”鄭光明小聲說。
“那你還那么愛聽，有毛病。”徐曉夏翹了翹小嘴，哼哼著。
“不可理喻！”鄭光明見徐曉夏越說越過分，也沒了好話。
“你……”徐曉夏還想再說什么。
這時，伴奏停止，孫小寧的演唱結束。
舞臺下響起了熱烈掌聲。鄭光明一邊鼓掌，一邊還在叫好，這令徐曉夏更加的不高興。
臺上的孫小寧向大家行禮后，走下舞臺。
從這一刻起，鄭光明的目光就一直孫小寧身上，直到她坐回座位，看不到了，方才收回目光。
見此情景,徐曉夏更是氣惱,叱責道：“那個女生長得很好看么，你看得沒完？”
此時的鄭光明,腦子里只想著如何能與孫小寧搭上話,并沒有理會徐曉夏的發問，更沒有回答。
見鄭光明不理不睬，徐曉夏語氣愈發不滿起來。“什么素質，見個女生，魂都被勾去了。”
在香港的時候，徐曉夏要是發起小姐脾氣，鄭光明通常應對方式就是不理不睬。可現在在吉春，兩人又馬上要上臺演出，鄭光明不想出什么狀況。
聽徐曉夏這么說，只好解釋：“曉夏，不是你想的那樣。”
“口是心非，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還以為我沒看出來。等回香港，我一定要向大姐告狀。”徐曉夏白了鄭光明一眼。
見徐曉夏語氣緩和許多，鄭光明知道，她的氣已經消了不少，便不再搭言,安安靜靜看起了節目。
兩個節目之后,報幕員走上舞臺,
“下一個節目,請欣賞香港國中徐華、徐曉夏合唱的歌曲《為了誰》，大家鼓掌歡迎。”
聽到報幕員報出歌名，在臺下一直規規矩矩坐著的周玥，心里不禁嘀咕起來。
“《為了誰》？會不會是姐姐和姐夫合唱的《為了誰》？難道姐姐姐夫這首歌傳唱到香港了？”
不過又想，香港人會唱姐姐姐夫的歌可能性不大，十有八九是重名了。
這時，一名男生和一名女生走上舞臺，站在舞臺正中，向臺下鞠躬。
男生清秀，女生甜美。
男生拿起麥克風，開口道：“各位同學，這首《為了誰》，是著名影星水自流先生從內地傳唱到香港、并且收入到他專輯《花自飄零水自流》中的一首歌曲。
今天在個場合，我和徐曉夏同學借花獻佛表演給大家，希望大家喜歡。”
說完，伴奏樂曲響起。
這一番話，也是臨行前鄭娟教給鄭光明的。
鄭娟擔心，香港學生突然唱起陸天和周蓉創作的歌曲，調查組可能再次懷疑到陸天會不會與香港方面又關系。
鄭娟讓鄭光明主動說出這首歌是水自流傳唱到香港，可謂用心良苦。
……
聽到歌曲的前奏，臺下的周玥不禁一愣，這個旋律怎么和姐姐姐夫唱的《為了誰》一模一樣啊。
難道那個水自流從內地傳唱到香港的歌，就是姐姐姐夫之前唱的？
正當周玥胡思亂想的時候，鄭光明和徐曉夏的歌聲傳來，
“泥巴裹滿褲腿……”
“汗水濕透衣背……”
聽到這里，周玥可以斷定，臺上二人演唱的就是自己姐姐姐夫的那首《為了誰》。
這時，身旁坐著的孫小寧碰了碰周玥，小聲說：“玥玥，這首歌是不是你姐姐姐夫以前唱過的？”
周玥點點頭，“就是那首歌。”
“香港人怎么會唱這首歌啊？”孫小寧不解問。
“你沒聽那個男同學說么，是個叫水自流的人把這首歌從內地唱到香港的。”周玥小聲道。
孫小寧“嗯”了一聲，“這首歌這么好聽，傳到那邊也不是不可能。”
“小寧，我怎么覺得臺上那個男生說話的聲音，不大像南方人，怎么感覺有點吉春口音呢？”
孫小寧點點頭，
“確實，我也有這個感覺。那個女生的聲音一聽就是南方人，那個男生的聲音倒是有些我們吉春口音。
不過，細聽還是南方口音重些，不好判斷。要能說上幾句話，就能聽仔細了。”
周玥搖搖頭，“那就算了，我姐反復囑咐我，離香港學生遠一點，我還是聽我姐話吧。”
正說著，臺上演唱結束。
臺上兩名香港同學沖著臺下鞠躬后，下了舞臺，回到了座位。
周玥下意識地向二人座位處望去，沒想到那名男生也向這邊望來。
二人目光暫短相碰后，隨即分開。
周玥能感覺到，那名男生看著的應該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邊的孫小寧。這一點，周玥倒沒覺得有什么奇怪，剛才孫小寧演出很成功，引起香港學生關注也正常。
……
半小時后，聯歡會的演出結束。
按之前的安排，下一個環節，是雙方相互贈送禮物。
吉春中學生的禮物，是吉春工藝廠的木版畫，每個學生手中拿一份。
包括周玥和孫小寧在內的同學迅速在過道站成一排，面向香港學生，站得整整齊齊。
香港學生見吉春已經準備好了禮物，也掏出了他們從香港帶來的立體明信片。
陸陸續續從座位站起，同樣站成一排，一一面對吉春中學生。
與其他香港學生隨意找一位相對不同，鄭光明有他的目標快走幾步，沖到孫小寧身前，生怕其他人搶了他的位置。
站好之后，便目不轉睛地看著對面這位文靜娟秀的小姑娘。
孫小寧則有意避開鄭光明的目光，低頭看著手中的木版畫。
徐曉夏見鄭光明這個樣子十分不樂意，快走幾步，站到鄭光明身旁。巧得的是，她對面站著的正是周玥。
“光明，你怎么也不等我。”徐曉夏睨了鄭光明一眼，不悅道。
這個時候的鄭光明，一心想著怎么和孫小寧搭上話，沒心思去理會徐曉夏。
徐曉夏見鄭光明根本不理會自己，只看著眼前的內地女生，心生不滿。趁鄭光明不注意，一把將他拉了過來，自己一錯身，和鄭光明換了位置。
位置一換，變成了徐曉夏對著孫小寧，鄭光明對著周玥了。
鄭光明一愣神，正準備換回來時，主持人發話了，
“下面環節，雙方交換禮物，都站好自己的位置，不要再動了。”
聽主持人這么說，鄭光明清楚，這時候再換位置，一定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以后一定會給孫小寧帶來麻煩。
無奈，只能這樣了。
交換禮物環節很簡單，吉春中學生將木版畫遞給香港學生，香港學生收到禮物后，將他們準備好的禮物，立體明信片遞給吉春中學生。
聯歡之前，上級領導向參加活動中學生有過交代，交換禮物時不要交頭接耳，更不能與香港學生說話，故而，整個交換禮物過程，小禮堂格外安靜，沒有一點聲音。
因為徐曉夏和鄭光明換了位置，想和孫小寧接著交換禮物機會攀談幾句的愿望落空，令鄭光明格外沮喪。
與眼前這位相貌嬌美的女生交換禮物，也有些心不在焉。
交換完禮物后，鄭光仔細看了看眼前的女學生，努力記住她的樣子。
除了眼前這位女生長得好看外，更多的是為了完成鄭娟交給他要做的事。
在聯歡會上唱《為了誰》，把明信片交給內地學生，
這兩件事總算完成，鄭光明也松了一口氣。
手中明信片上的祝福語，是鄭娟親手寫的，表面上就是祝福的話，
鄭光明覺得，這里面一定有什么只有姐姐和陸天哥知道的秘密。
此時的周玥，也對眼前的香港男生同樣產生了濃厚興趣，
產生興趣的原因很簡單，就是他唱的那首《為了誰》。
香港人在吉春唱這首歌，周玥覺得一定有什么原因。
至于原因是什么，周玥哪里能猜得出。
思來想去，周玥覺得，回去之后一定要把這件事讓姐姐和姐夫知道。
這時，主持人拿起麥克風喊道：“下面是本次聯歡會最后一項活動，全體同學，合影留戀。”
話音一落，吉春中學生很自覺地一人搬著一把椅子，走上小舞臺。
按照要求排好隊形后，每個人都站在椅子上。
香港學生見吉春學生站好，也登上舞臺，站在他們前面。
照了幾張照片后，在工作人員的組織下，香港學生被有秩序的帶走。
鄭光明有意無意回頭向孫小寧看去，孫小寧明知道他在看，卻沒有任何表示，目光還移到了別處，這令鄭光明有些失望。
見香港學生走遠，臺上的師生長長松了一口氣。
每個人都提心吊膽，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還好，一切順利。
現場的負責人走到舞臺前，開口喊道：
“所有收到禮物的學生，排隊到大廳門口，檢查所收禮物。沒有問題的話，可以將禮物帶走。”
于是，收到禮物的三十名同學又站成一排，拿著剛剛收到的禮物，一個一個檢查起來。
香港同學送的禮物很簡單，就是一個貼滿郵票的立體明信片。
大多香港同學，會在上面寫幾句祝福的話。
周玥的明信片上就是這樣。
工作人員看了幾遍明信片上祝福語，笑著說：“香港人太隨意，下面的日期都寫錯了。沒什么問題，你帶走吧。”
周玥接過明信片，沖著工作人員敬個禮后，將明信片放到了小書包里。
……
光子片，周家。
從小禮堂出來后，周玥便和孫小寧結伴，一起回光子片。
馮楠見姐姐進屋，晃晃悠悠一路小跑到了周玥身前，開心叫著：“姐姐，姐姐。”
周玥哈下腰，一把抱住跑過來的馮楠，“楠楠，白天有沒有淘氣。”
馮楠太小，當然聽不懂姐姐的話，只是晃蕩著小腦袋，往周玥懷里鉆。
周蓉見狀笑道：
“你這個妹妹，喊了一天‘姐姐哪去了，姐姐哪去了’，我是怎么哄都不行。
還好你嫂子在，抱她出去溜溜，她才不哭了。”
“姐，讓你和嫂子費心了。”周玥放下馮楠，說道。
“什么費不費心的，我不是說了么，你的妹妹就是大家的妹妹，馮化成接走之前，她就是周家孩子。”
“姐，咱家人真好。”周玥笑著說。
“玥玥，你還別說，馮楠跟咱家還真有緣。
兩年前不是你姐夫給她輸血，就沒有她了。
這一次，不是臨時放在咱家，搞不好都沒人照顧。”
“是啊，姐。咱們周家對楠楠恩情大著呢。”說著，周玥將馮楠抱了起來。
“玥玥，剛從外面回來，去洗洗手再抱孩子。”周蓉從周玥手中接過馮楠說道。
“好的，姐。”周玥把肩上的小書包放在箱子上，挽起袖子，在盆里洗手。
見周玥洗好，周蓉問：“玥玥，今天的聯歡會開的怎么樣？”
周玥拿起手巾擦了擦手，
“姐，那么多老師和上級領導看著，會場十分嚴肅，順利完成了上級組織交給的任務。
對了姐，姐夫什么時候回來？”
“今天是正月十五，估計下班能早一些。你找你姐夫有事？”周蓉問。
“嗯，今天在聯歡會上出了一件稀罕事，我想跟姐夫說說。”周玥坐到周蓉身邊，手放在火炕上取暖。
“什么事？跟姐說說。”
見周玥一本正經的樣子，周蓉頓時有了興趣。
“等我姐夫回來，跟你們一起說吧，省得還得說兩遍。”周玥又抱起炕上躺著的小長樂，逗了起來。
“也行，等你姐夫回來一起說。”周蓉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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