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笙回到黎家別墅的時候,發現里面格外熱鬧。
檢查完并沒有大礙的江楚楚比她早一步回到了家,此時正在黎佑昌及黎錦陽的陪同下用晚餐。
她還沒進去,就聽里面傳來黎佑昌關切的聲音:“楚楚,來,你剛剛出院,喝點骨頭湯補補。”
江楚楚乖巧接過,笑容甜美:“謝謝爸爸。”
這種其樂融融的場景,在曾經的黎笙面前上演過無數回。
這里明明是她的家,卻又好像不是。這里明明有她的親人,卻又好像沒有。
黎笙深吸一口氣,將那不屬于她的失落情緒一一壓下,然后抬腳踏進了別墅里。
江楚楚眼尖,一眼瞥見黎笙的身影。
她眼眸一閃,沖著黎佑昌撒嬌道:“爸爸,我不過是扭傷個腳而已,醫生也說我沒有大礙了,您不必擔心。倒是阿黎的情況更嚴重些,她昨天還溺了水......”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黎佑昌就一肚子的氣。
“別提這個孽障,我沒有她這樣心術不正的女兒!要不是她下手歹毒,楚楚你也不會摔下樓梯!這樣的孽障還管她做什么,死在外面最好!”
剛進門的黎笙腳步一頓,心臟如遭鈍擊。
她明顯能夠感覺到,屬于原主那殘存的幾縷意識,在聽到這話時,發出了一聲悲鳴——
她到底做錯了什么?為什么就連血脈相連的至親也恨不得她去死?
悲鳴過后,這縷意識消弭無蹤,徹底散盡。
黎笙輕輕一嘆,有些心疼地低語:“傻瓜,你沒錯,是他們不配。”
別墅里,傭人在看見臉色發白的黎笙時,突然揚聲喊道:“呀,五小姐回來啦?”
黎家原本只有三子一女,黎笙排老四,但因江楚楚來了之后,她就變成了黎家五小姐。
傭人這一喊,黎佑昌也聽見了,他將筷子拍在桌上,轉過頭怒道:“混賬東西,回來了也不知道打個招呼,喊人都不會了?你眼里還有我這個父親嗎?”
“哦。”平復心情的黎笙彈了彈身上不存在的灰,慢悠悠道:“沒有。”
原本這具身體殘存的幾分父女情分,也因為他剛剛的那一番話而消失殆盡。
這樣的爹,她黎笙可高攀不起。
兩個字,差點沒把黎佑昌鼻子氣歪!
“逆女!連我這個父親你都敢沖撞,還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那可多了呢。”黎笙轉過頭去,黑白分明的眼眸定定看向黎佑昌,她嘴角一勾,譏誚道:“至少我做不到眼盲心瞎,是非不辨。”
“混賬!”
黎佑昌哪里聽不出來黎笙的明嘲暗諷?他猛地站起身,怒道:“好,好,你是翅膀硬了膽子也大了,竟敢跟我公然叫板!可別忘了,我是你爹!我有足夠的資格教訓你!”
說完,黎佑昌沖著邊上的傭人吼道:“去把我的鞭子拿來!”
傭人用跑的速度,很快,一個木盒被遞了過來。
盒子打開,里面是烏黑發亮的長鞭,上面還掛著尖銳的倒刺。
就是這條鞭子,在曾經的黎笙被江楚楚冤枉偷了別人東西時,黎佑昌不容分說,將她打到足足一個月無法行走!
那一個月里,每個夜晚小姑娘都在哭,哭到最后心灰意冷,對這親情徹底失望。
即便小姑娘已經香消玉殞,意識散盡,可在看見這條鞭子時,身體里殘留的本能反應,依舊泛起惶恐和委屈。
黎佑昌將鞭子重重一甩,打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看著黎笙,怒目而視:“逆女,我再給你最后一個機會,要么跪下認錯,要么我打到讓你長記性為止!”
江楚楚可還記恨著在醫院里被黎笙打的那一巴掌呢,眼見黎佑昌請了家法,她心底得意,面上卻一派焦急地勸道:
“爸爸別生氣,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昨晚我不小心摔下樓梯,導致阿黎生日沒過好還溺了水,她也不會因為心情不好而頂撞您。”
這番話說得漂亮,既彰顯了自己的善良,又讓所有人替她打抱不平。
果然,黎佑昌心疼地摸了摸江楚楚的頭,說道:“你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攬,放心,有爸爸在,今天爸爸一定給你討還個公道!”
公道?
聽見這句話的黎笙輕輕笑了:“公道就是不分青紅皂白,不問緣由,直接定義我是罪人,然后動用武力給我屈打成招?那你要是錯怪我了呢,又拿什么來補償我?”
這句話,她是替溺水而死的小姑娘問的——
你要是錯怪我了呢,又拿什么來補償我?
鮮活的生命終止于昨夜,誰又能補償?
這句話很輕,卻猶有千鈞重。
黎佑昌一時頓住,從前的黎笙幾乎不開口說話,透明的像是個隱形人。像現在這樣字字珠璣,問得他啞口無言還是頭一遭。
這時,黎錦陽忍不下去了,哼聲道:“當時在樓梯上,只有你和楚楚兩個人,不是你推的還能是楚楚自己掉下去的不成?”
一聽這話,黎佑昌的火氣又上來了:“逆女,你給我跪下!”
他揮舞著鞭子,大步朝著黎笙靠近。
黎笙眼睛都不曾眨一下,面無表情道:“來,我就站在這里,你打,最好往死里打。”
她黎笙的父親,是古都戰神,是頂天立地的英雄,是保家護國的忠魂!絕非眼前這個是非不分,豬油蒙心的偏心渣爹!
他、不、配!
被黎笙這一激怒,黎佑昌的鞭子眼看就要揮下去。
就在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一道清冽低沉的嗓音,這嗓音磁性悅耳,卻透透濃濃邪佞——
“威風八面的黎先生正在教訓女兒,看樣子......是我來得不巧啊。”
所有人循聲回頭。
只見大門處,一道修長的身影逆光而來。來人緩緩走近,那棱角分明的臉龐俊美似妖,一雙灼灼桃花眼似笑非笑,一眼望去,傾倒眾生。
黎佑昌怔住,磕磕巴巴道:“五、五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