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銷協議簽訂后的第三天......
前兩天孫旭衛跟廠里其他幾位領導班子提起代銷協議的事，這一聽到先不結款，連運輸費用都得東營來支付，都站出來反對。
“孫旭衛，你這是把幾百號職工往溝里帶啊！萬一貨賣不出去呢？返運的費用又得貼補多少！來回一折騰，庫存都成一堆臭貨了。”
副廠長，魏來順，一嘴的黃牙，當時拍著桌子大呼小叫，一點都沒給孫旭衛留面子。
哪怕孫旭衛是廠長，但如魏來順這些廠里的老油條，他根本鎮不住，甚至故意對著干。
這種情況，好比老子手里的小員工，突然有一天冒到自己頭上指手畫腳，當然不會給好臉色，更不會聽他的。
“那什么李總靠得住嗎！？孫廠長，你別上了他的道，還不如讓誠德外貿便宜點把貨收了，先補上一個月工資再說，不然連飯都要吃不起了。”
辦公室的曲芳康也不滿的嘀咕。這四十出頭的婦人，來了辦公室一邊嗑瓜子，一邊看報紙，一坐就是一整天，什么事都不待做。
孫旭衛板著一張臉，撂下了狠話：
“現在廠里迫切需要走出一條新路，如果低價處理庫存，回款連銀行的貸款都還不上，更別想工資！協議已經簽了，這件事如出現任何事故，由我來承擔。”
隨后孫旭衛憤憤不平地離開辦公室，心里已經開罵，這些蛀蟲每天啥也不干，就會嘰嘰歪歪提各種條件，說些風涼話。
但是......最好還是領導班子口頭達成一致意見，這是廠里改革重要的一步。不然，那些老職工聯名寫孫旭衛舉報信的話就麻煩了。
然在次日，就徹底轉變了孫旭衛的觀念。
當天夜里下了一場暴雨，讓東營遭了殃，庫房門口堆積的衣服全部被浸濕，孫旭衛連忙派人去清理，可老職工的態度讓他心驚，更是心寒！
管理庫房的幾個工人，直接把貨扔在院里，連擺都不往開擺，就如丟垃圾似得。
“你們就是這樣干活的！？”
孫旭衛指著堆在地上的貨，大聲咆哮，見廠長如此動怒，不少職工都圍了過去。
“你想讓咋干，先示范一下嘛，連工資都發不了，哪來的力氣弄！”
那庫管的領頭直接蹲在一旁，撂下攤子不干了，隨即另外幾位工人也扭頭去了一邊，抽煙聊起天。
廠里已經三個月沒開工資，職工情緒都很大，幾乎一點就能著，其怨念都撒在廠長身上，也只有新入職的那批大學生對廠長還保有尊敬，但也慢慢在被同化。
孫旭衛站在那里，圍的人越來越多，都被站頭上拉屎，很下不來臺。
而孫旭衛一直盯著地上的那堆衣服看，背微微佝僂，樣子看起來有幾分可憐。
死貨，一堆沒人要的死貨......李民洋當時說過的詞匯，開始在孫旭衛耳邊縈繞，怪不得誠德看不上，原來自家廠的職工，把車間辛辛苦苦生產出來的衣服都當垃圾，何況別人。
此時孫旭衛的情緒太脆弱了。
“常寧，你要去干嘛？別當出頭鳥，孫廠長都被組織上當典型了，還不知道能當多久。”
見常寧想去整理地上的衣服，同科室的大姐連忙拉住她，語重心長地嘀咕。
常寧怔了怔，最終還是沒上前幫忙，而一旁的幾位新入職大學生皆站在原地。
孫旭衛在那站了幾分鐘后，轉身走了，再也沒多吭聲，而那幾個庫管的人還在那洋洋得意，發出陣陣刺耳的笑聲，甚至引發群嘲。
大不了被停職，回家還能休息幾天，上不上都一樣，沒個工資還，他們有恃無恐。
孫旭衛這個廠長，當個這個地步還太失敗了，不知為何，此時在他心里，李民洋成為他最后的依托，回到辦公室后，打了傳呼信息。
大概十分鐘，李民洋給孫旭衛回過去電話。
“老哥，什么情況。”
李民洋問。
“唉......”孫旭衛長長嘆息，停頓幾秒后，忍不住向李民洋訴說苦楚，“叔叔都是領導”這事，讓兩人產生了一點共鳴。
“給他們臉了，孫哥，你要是再這么拖下去，代銷的事肯定做不成，現在但凡你說個一，他們也得反正說二，就是要反著干。”
李民洋語氣高亢，他的火氣蹭一下就起來了。
“老弟，那你說現在該怎么辦？”
孫旭衛連忙問。
“第一，先把庫管的那些人全部停職，把鑰匙扣在你那里，不管廠里發不發工資，該給的懲罰一定要落實下去，秋后算賬。”
李民洋的面容上透露出一股狠勁，上一世他做領導時，誰敢在他面前這么詐唬？借你一百個膽子，真能整死人！
“好，然后呢？”
孫旭衛又問，漸漸把李明洋當做依靠。
“然后你聯系運輸車隊，明晚或是后晚，把庫房的貨全部拉到車站，什么副廠長雞毛玩意的，慣他們干什么？在這樣拖下去，你的路就要堵死了，他們能為你好？”
李民洋的話如刺刀一般，直插孫旭衛的心口，身子不由一顫，詫異這個年輕人心真狠，膽子更大。
讓他這個廠長，借今的這事，先停調庫管的職，然后在夜里直接把自家的倉庫搬空！
“可是，這個......”孫旭衛不由咽一口吐沫，真是冷汗直流，一點都不夸張。
“沒什么可是的，你們這種國企辦事效率太低，就算你個人保證，想達成口頭協議，還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讓這事一直拖嗎？庫存都成死貨？
再者，你大白天的去拉貨，那什么傻逼副廠長再出來鼓搗幾句，有人去阻擋的話，你又能怎么辦？省得夜長夢多，在意那些廢材的意見干什么！
他們就等著看你笑話！今天還不夠丟人，怕都在等你撤職，趕緊他媽放開干吧！”
李民洋最后罵了起來。
轟隆！
突然一聲巨響，天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下來，黑蒙蒙的一片，似乎在醞釀著一場暴雨。
孫旭衛被罵醒了，他此刻有種血脈噴張的感覺，他媽的，老子能讓你們看笑話！
“明天晚上拉貨，我去聯系車隊和運管，民洋，你來幫我！”
孫旭衛下了決心，摸了摸禿頭，心想讓風浪來的更大些，這樣魚才越貴！
但拋開這些，就孫旭衛現在對老陰貨的依賴程度，都要被忽悠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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