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鞗聽著直皺眉，他的這個皺眉，也讓李綱停下了話。
“哦？小友為何是這幅表情？”
蔡鞗道：“還什么小友老友呢。若是好友之間的談論，你說些場面話干什么？”
直言懟人了，蔡鞗的話就是很直白，但是在李綱的心里卻是多想了一層。
畢竟蔡鞗已經給他種下了一個心機深沉的印象。
李綱微笑道：“若是我說，他做的是對的，你會怎么做？”
蔡鞗撇了撇嘴，嘀咕著：“我又不是高官，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我還能怎么做？”
李綱道：“嗯，那既然如此，從情理上來說他是對的，他當時救了不下于上千名百姓，若是當時他不救，那么那些人極有可能會被匪患裹挾，成為匪，到時候會增加守城的難度。而且，就算不被吸納成為匪，當著城中百姓的面殺了那些人，那么城中百姓必然恐慌，也會為守城帶來巨大的影響，甚至是讓百姓不在信任官軍，也讓那些守城官軍心里有了芥蒂，畢竟那些百姓中，可能就有著他們的家人。”
蔡鞗點了點頭：“那么就是說，您認為當年我那岳丈做的是對的了？”
李綱點了一下頭。
蔡鞗嗯了一聲，沉默了起來。
他居然不說了，就此沉默了片刻，然后拿起了筷子挑動了一下盤子里的魚，對著香君和楚楚還有黃翠翠三女說道。
“飯菜有些涼了，去熱一下，酒也重溫一下。楚楚，記得把這魚中的辣湯撇去。哎，算了，反正你也知道怎么做，再做一份不辣的上來。”
楚楚等人，一直在聽著蔡鞗和兩個老大人之間的極限拉扯，聽著那些話里的暗坑和博弈。
楚楚很想繼續聽下去，蔡鞗現在的變化越來越大，大到楚楚都有點不敢太過于表現自己了，所以變得開始了低調起來，只想好好的替他做好生意。
以前楚楚還總是在心里自以為能替他出出主意什么一類的，現在看來，他其實藏的很深。
輕輕答應一聲，楚楚和香君還有黃翠翠起身端著菜走了。
福金一直在邊上聽的津津有味，甚至還捧起了小臉，支撐在腿上，擺出一副受教的姿態。
簡直是太好玩了，自己的夫君原來還有這本事！
想想也是，能做出那三首大氣磅礴，俠肝義膽的詩詞來，他豈是池中之物！
蔡鞗是想著支開香君，讓香君聽到有人認可她的父親就行了，也算是解開了香君的一個心結。
沒見香君起身的時候，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笑容，甚至看向蔡鞗的眼里都冒出了無數的小星星。
但是在香君走后，蔡鞗卻是低頭沉思稍許，才小聲說道：“我那岳丈的事情，其實我也有聽聞，皇城司中有著陳年案卷，其中就有這一份，而且記載的十分詳細。當時他的做法其實更大的是為了激勵人心，但卻是拿著全城百姓和出城守軍的生命做險。當時匪軍多于他們數倍，又在他們附近。而且從皇城司的案卷中看，那些百姓似乎是那些匪軍有意集結起來，然后驅趕到城下的。所以，我那岳丈其實是在冒險，實在是不該。違抗了軍令，雖然救了人，但也是搭進了自己一家子，還拿著更多人去冒險。”
蔡鞗的一番話，從他支開了香君的時候，宗澤和李綱就已經猜到了。
但沒想到他居然是這么想，這讓宗澤和李綱好奇了起來。
宗澤立馬問道：“那如果換成是你，你該如何去做？是救，還是不救？”
“不救！”
蔡鞗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僅讓福金感到驚訝和不解。也讓李綱感到疑惑，這與他的作為和想法有違。
唯有宗澤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若是敵人在這百姓中混進了自己人，那么救進城中，可能會形成里外夾擊。雖然軍方的卷宗不如你們皇城司記載的詳細，但是當年李有方救了百姓后，也是找人看管了起來，有認識相互作保的才允許投靠城中的親戚，沒有的都暫時看管了起來。他的做法，先不說軍令一事，單說他的應對和效果，還是值得認可的。”
蔡鞗搖頭道：“若是我，我還是不會救。”
“為何？你若是不救，那么必然會引發恐慌，甚至是軍心不穩。”
蔡鞗又是搖頭：“這是軍制的問題，廂軍都是當地兵。這就很容易讓他們在作戰中，面對這種情況為難。”
“小友，軍制的問題，是太祖時期就定下的，此事不可妄談。”
宗澤出言提醒著蔡鞗。
現在，宗澤心里很是佩服蔡鞗，起碼他的果決和一部分設想，宗澤覺得是符合自己的脾氣的。
為將者，需要有所果決和犧牲的勇氣，這個犧牲不是指自己，而是之為了戰爭，而犧牲一部分其他的，比如人，比如名聲。
打仗，作戰，沒有百分之百的全贏，能做到保全大部分，就算是合格的將領了。當時的情況，若是一個不小心，李有方可能就會導致全城的滅亡。
一千號百姓的進城，就算其中沒有匪兵混在里面，光百姓那拖拖拉拉進城的速度，一旦被匪兵追上，那么城門根本就來不及關閉，甚至那些進城的百姓還會造成城門的擁堵。
蔡鞗拍了一下身邊福金的肩頭，說道：“太祖的后輩就在這，不算是不敬。咱們只是就事論事，若是你們想要坑我，那我也有辦法抹去這件事。”
“哈哈，小友，你大不可不必這么想，今日與你交談的一切，我們二人都不會說出去的。實不相瞞，我二人，其實早就想著與你交談一番。”
“哦？為何？”
李綱呵呵笑道：“你可認識一位叫做上官的女子？”
忽然的，蔡鞗瞇眼死盯著李綱：“你就是臭娘們嘴里的那個人吧？”
李綱點了點頭：“是，那日我們在燈會見面，不是偶然，是我想見見你。”
“哈，你們這些人，玩的真花！都是老妖怪，鬼精鬼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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