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盧去了哈市,盧昌華卻往家趕。
他給三分場去了電話,讓老陸跑趟路口,接自己回去。
在路邊的小吃鋪吃了點東西,買了下午三點回農場的車票。
趕回分場已經天色全黑了。
今天是什么都辦不了了。
盧媽媽見兒子回來,很高興。
這爺倆一走就是好幾天,一點消息都沒有,她擔心的要命。
“兒子,你可算回來了,你爸呢?你這孩子,咋不給家里打個電話呢?”
“媽,我跟我爸在一起,你擔心啥啊。”
“我爸去考察市場了,回不來。”
“你咋沒跟你爸一起呢?”
“我要辦營業執照,回來拿文件。”
“哦,餓了吧?我給你熱飯。”
盧媽媽趕緊去了廚房,給兒子把飯菜熱上。
熊寶帶著兩個小不點,早就把他團團圍住了。
這么多天沒見了,熊寶直接撲上來抱著他,死不撒手。
墨寶和踏雪叼著盧昌華的褲腳一個勁兒的拽。
也不知道要把他拽到哪兒去。
正吃著飯,左鄰右舍大人孩子就來了。
一見他都非常熱情的打招呼。
年齡小的,都“二哥,二哥”
的叫著。大人都說,“昌華干啥去了,這幾天都沒見著你?”
“去城里辦點事。”
盧昌華樂呵呵的回答。
他現在不僅要對自己的表情進行管理,還要對情緒進行控制。
只要露出不悅之色,就會落下目中無人的口實,那以后在分場恐怕就難混了。
和大家打了招呼,他帶著晚飯去了水庫。
值班室的收音機里傳出悠揚的歌聲。
他一推門,熊寶當先搶了進去。
胡大貴一見到他,立馬從炕上蹦下來。
“我擦,你回來了?!”
“剛到家,這不就來看你了么!”
“算你有良心。”
“吃吧,一會兒涼了。”
胡大貴接過飯盒,打開就狼吞虎咽起來。
熊寶抖著濃密的毛發,把身上的雪花抖掉,湊到爐子邊烤上了火。
盧昌華出去抱了幾根木頭進來。
跺了跺腳,地面上落下些許的雪花。
他把身上的大衣扔在炕上。
添上了柴火,用爐鉤子把火頭勾旺。
爐子里的火苗舔著木頭,噼噼啪啪。
屋子里的溫度在緩緩上升。
盧昌華拎起鐵水壺晃了晃,里面還剩了些涼水,他順手把鐵壺坐在了爐圈上。
“這幾天沒啥事吧?”
“有啥事啊?閑得很。”
胡大貴咽下手里的饅頭,用筷子把菜扒進嘴里。
“那就好。”
“嗯,對了,城里的事都辦完了?”
“還沒有,哪有那么快啊!”
“這么難辦?”
“手續很多,明天要去場部辦些證明,可能后天還得走。”
“你可夠忙的。”
胡大貴羨慕的說道。
他把飯盒蓋好,起身放在了窗臺上。
“你可別忘了,過段時間再找幾個人,開春了,我一個人可忙不過來。”
“知道,你放心,絕不把你累死!”
盧昌華笑著跟他胡扯。
“嗤,我現在閑出屁了。”
胡大貴往炕上一躺,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
“你呀,跟熊寶一樣,是真會享受啊。”
第二天一大早,盧昌華就帶著熊寶跑回了家。
簡單的吃了點東西,就全副武裝起來,騎上幸福250,去了隊部。
跟韓主任說明了情況,韓建華樂呵呵的答應,讓人給他開出了基層組織證明,還蓋上了連隊的公章。
把這張紙揣好,他騎上摩托就直奔場部。
這張證明上還需要農場這一級的公章才行。
公安部門也要給出戶籍證明。
反正林林總總蓋了四五個章,好幾個文件。
他還去了趟廣播站,找到了大哥。
盧昌中對做生意不懂,只是叮囑他注意安全,多照顧老爸,有事來電話。
在臨走的時候,大哥悄悄的說道:“我的職位可能有變動,具體現在還不清楚,但是動是一定的。”
盧昌華心里一喜。
“大哥,家里的事你就別操心了,好好干自己的工作,你出息了比啥都強!”
“嗯,我知道。”
盧昌中把老弟送上了出場部的砂石路,直到看不見了才回去。
飯后盧昌華去了趟水庫。
“大貴,你明天一早騎摩托送我去路口吧。”
“啊?我的技術你能信得著嗎?”
“那有啥信不著的?騎慢點就行,你早晚都得學。再說了,咱自己有摩托,還總找老陸接送,這不是浪費資源嗎?!”
胡大貴一邊吃著飯,一邊琢磨道:“也是哈!
嗯,明早我送你。”
第二天一大早,天邊剛剛露出魚肚白,兩人就餓著肚子上路了。
石子和積雪被擠壓在了一起,路面光滑平整。
黑黢黢的防護林在兩側飛馳。
寒風透過棉大衣直透骨頭。
清晨的白霜把兩人都染成了雪人。
車輪卷起的雪粒把盧昌華的后背甩出了一道雪白。
趕到路口的時候,朝霞覆蓋了大地。
太陽剛剛躍出云層。
客車也緩緩駛到路口。
一群人一擁而上,把車門擠得死死的。
“昌華,快,一會兒上不去了。”
胡大貴跨在摩托上,嘴里噴著白氣,催著他快點上車。
盧昌華也想快點,可是腿腳都凍麻了,下摩托都費勁兒,哪里能快得了。
“誒?是小盧?快,從這邊上來。”
還是客車司機眼尖,看見了動作笨拙的盧昌華。
把他從駕駛座的位置拽了上來。
車上的人太多,根本就沒有座位。
“你就坐這兒吧,還熱乎。”
盧昌華一屁股坐在引擎蓋上,解開了大衣的領口,摘下了圍脖和棉帽子。
又再次起身,隔著車窗對著外面的胡大貴揮揮手。
胡大貴見他上了車,也就放心了。
滴滴~
客車按了兩下喇叭,艱難的噴吐著黑煙,吭哧吭哧的向前移動起來。
見客車走了,胡大貴這才緩緩的調轉車頭。
客車上改裝的排氣管子果然有用。
盧昌華在車上十多分鐘就緩了過來。
司機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閑聊。
滿車的人被排氣管子的熱度烤的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是誰脫了棉鞋烤腳,那股酸爽的味道彌漫了整個車廂。
終于在愰了一個多小時后進了城。
跟司機說了聲在六道街下。
司機就在第一百貨商店門前踩了一腳剎車。
盧昌華終于擠下了客車,站在路邊長出了一口氣,自己總算可以正常呼吸了。
他整理一下衣帽,拍打了下褲腿上的鞋印,這才走進了百貨商店,來到黃主任的辦公室。
“喲,小盧還沒回去呢?”
黃主任正拿著塊毛巾擦著辦公桌,茶杯還飄著氤氳的熱氣,茉莉花香彌漫四周。
“主任,我剛回來,手續帶來了。”
“啊?這么快?我還以為你沒回去呢!”
黃主任有點驚訝盧昌華的效率。
“這樣,你先喝杯茶,我先處理下雜事,一會兒咱倆就去。”
說著話,他指著茶葉罐子說道:“你自己沏茶,都是自己人,咱就不客氣了。”
“好的主任,您先忙。”
盧昌華說道。
黃主任端著茶杯,拿著文件夾出了門。
盧昌華脫下大衣,掛在衣架上。
從墻邊的柜子里拿出一個干凈的玻璃杯放在茶幾上,從茶葉罐里倒出點茶葉,拎起開水瓶沖了起來。
隨著水流的沖擊,茶葉在玻璃杯里翻滾著,黃白色的茉莉花逐漸的舒展開來,香味四溢。
盧昌華深吸了一口香氣,這味道讓他心曠神怡。
他一邊品茶,一邊想著老爸在哈市怎么樣了?有沒有找到合適的辣椒?
茶葉已經三泡了。
“哎呀,每天的雜事太多。小盧,咱們走吧!”
黃主任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呵呵,主任這么忙,還要陪我辦事,真是過意不去啊!”
盧昌華趕緊送上馬屁。
“嗨,沒辦法,干的就是這個工作。”
黃主任放下手里的茶杯和文件夾,把披在椅子上的黑色毛呢大衣挎在胳膊彎上。
轉出了辦公桌,來到衣帽架前,把自己的貂皮帽子拿下來,扣在頭上。
“走吧,工商離這兒不遠,也就一二百米,咱走著去。”
“好,辛苦主任了。”
盧昌華趕緊把大衣摘下來,披在身上,扣上棉帽子,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