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梁賢安排茹果和楚軍先去會展中心布置會場，自己則坐上岳興的車子去福山市政府拜訪老領導。
車上，岳興問梁賢道：“你怎么知道中央有意要徹查金融系統?”
岳興問得突然，梁賢愣了一下，回問道：“怎么了?”
岳興：“上次吃飯的時候，你說了今年的cpi率要是超過20%，中央就會對金融系統有所動作，這件事我向老領導匯報了，老領導也向京城的一位老同志打聽過此事，果不其然，中央對這段時間的金融亂象意見很大，目前還沒有下定決心，這次越省又出了這么大的金融窩案，老領導判斷，這場風暴遲早還是會吹起來了的。”
梁賢“哦”了一聲，果然如此，要來的終究還是會來的，越省金融行業的大整頓是上一世梁賢、岳興命運的轉折點，上一世的此時，梁賢離婚不久，正是大干事業的時候，憑借他出色的金融頭腦，他和岳興調用商業銀行的資金參與大陸股市和債市的投機行為，真是大殺四方，賺得盆滿缽滿。
在那個年代，梁賢和岳興的這一行為并不算違法，除了四大國有銀行起到國家金融壓艙石的作用外，國家也鼓勵地方商業銀行積極向投資銀行轉變經營職能，投資股市和債市這也是金融體制改革的一次有益嘗試。
梁賢和岳興的這一番操作，為福山市政府創造了大量的財富，老領導很是欣慰，就在今年年底，老領導會推薦梁賢成為越省“青年改革先鋒人物”，將梁賢樹立成了一位“有文化、有頭腦、有闖勁”的優秀青年干部。
然而，這一切榮耀都止步于明年的327國債事件。
327國債事件讓福山商業銀行蒙受了巨量虧損，梁賢和岳興拆東墻補西墻好不容易將這個窟窿給填補上了，結果又趕上了歷史上最嚴厲的一次金融整頓，好在梁賢和岳興兩個人都還能做到潔身自好，沒有任何違法行為，又有老領導在臺前力保，最后福山市商業銀行被定性為嚴重違規操作，梁賢和岳興都被開除了公職，老領導也提前退居了二線。
梁賢沒有回答岳興的話，腦子從過去記憶的恍惚中清醒過來，他問道：“你現在在干什么?”
岳興道：“我還能干什么，你都不在銀行了，我又不是業務干部，找了機會調回市政府，現在在政府辦一處。”岳興的語氣中還帶有幾分怨氣。
梁賢笑了笑沒有作聲。
車上的氣氛沉默了一會兒，岳興又打開一個新的話題：“你知不知道，老領導這次有機會向上再進一步?有可能調到省里去。”
梁賢皺了一下眉，努力搜尋著記憶，在梁賢的記憶里好像有過這么一回事，當時中央組織部考察組還來過福山市調研，可是那個時候梁賢和岳興正是春風得意，老領導也將他們這次金融體制改革的成功事跡當成自己的主要政績，他并不希望調往省里，更希望能在福山市接任市委一把手的職位。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邁進老領導熟悉的辦公室，老領導就伏案在辦公桌前審閱一份文件，看樣子很入神，并沒有抬頭去看梁賢。老領導其實并不老，今年也就五十出頭，在他這個級別的干部里，屬于年富力強的一批。
梁賢熟練地從老領導的桌上端走茶杯，又從皮包里拿出一塊“莫奶寨”牌普洱熟茶餅掰開，洗了一遍茶后，重新倒入熱水，恭恭敬敬地放回老領導的桌子上。
此時的老領導兩鬢已經斑白，但精神矍鑠，紅光滿面，舉手投足都散發出指點江山的光芒。
在前世，老領導退居二線以后，梁賢和岳興還結伴去看望過老領導，那時候的老領導垂垂老矣，目光渾濁，神情呆滯。當時梁賢哭著向老領導道歉，同時也感激老領導在關鍵時候對他們倆的保護。
那時老領導只是輕輕地揮了揮手，淡淡地說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你們兩個還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輕裝上陣，東山再起。”
為了老領導的這句話，梁賢在而后的二十年里咬著牙努力向上，奮斗到知天命的年歲，也不過是私營企業里面的一名高管，平臺不同，成就的上限也就不同，終究沒有達到老領導“東山再起”的愿景。
老領導似乎是口渴了，順手摸過茶杯喝了一小口，眉頭微微皺了皺，抬頭就看到了站在桌子旁邊的梁賢，老領導的眉頭又舒展開了，微微招手笑道：“是小梁來了，過來坐下。”
梁賢對老領導也沒客氣，他是從順康鎮就跟著老領導的老人，與老領導也是亦師亦友的關系。他一邊坐下，一邊也賠著笑說道：“老領導，這可是我親手摘的高山古樹茶，樹齡可是有1200歲，按照7572的方子給配的料，您可是我喝茶的領路人，您再喝一口試試，多給我們提提寶貴意見。”
老領導眼睛一亮，他也是個愛喝普洱茶的人，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水，又將手中的杯子晃了晃搖勻茶湯，然后輕輕嘬了一口，閉目感受了一下，說道：“瞎扯，這怎么會是7572的配方，形不似，神也不似。”
梁賢尷尬地笑了一笑，老領導又喝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道：“這茶有點意思，茶氣霸道，苦后甘甜，有蜜香，還夾帶著少見的焦糊香，這是一款好茶，我喜歡。”
梁賢向老領導比了一個大拇指，狂拍馬屁道：“老領導就是厲害，品茶大師也品不出您這境界，這茶葉里面的蜜香和焦煳香就是出自那棵1200歲茶齡的老茶樹，我親手摘的茶葉摻進這款熟普里面，沒想到還是被老領導一口就喝出來了。”
老領導對梁賢的馬屁很受用，他就是有這一個點愛好，圈子里的人都稱其為“茶癡”，老領導笑瞇瞇地嗔怪道：“少拍馬屁，說說看，這段時間都忙了些什么?”
梁賢就將這半年以來在理關市的蒼山洱海當閑云野鶴，以及后面碰上抗日“死字旗”的感觸，和答應帶領莫奶村脫貧致富的事情簡單給老領導匯報了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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