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許佳扛過一輪的發作,身上已經被汗水浸透。
她咬著牙爬起來,步履踉蹌地跟上去。
*
小尖山的西面,就是隔壁鎮。只要越過去,就能暫時喘口氣。
等滕鎮這邊走完跨區抓捕的手續,他們早就逃之夭夭了。
可眼看著逃出在即,曹大突然停下來步子。
“怎么不走了?”
“你帶路,去坪村。”男人摸了摸下巴,笑意森冷,“折了我兩個兄弟,還把我逼到這這副田地,不討點利息,怎么能行呢?”
許佳瞬間領會他的意思,沉寂的眼眸迸發嗜血的興奮,因為du品而乏力的身體仿佛都瞬間恢復過來了,容光煥發地在前面帶路。
——
坪村。
立秋過后,白晝漸短。岳云芷從仁醫堂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了。
她剛進門,就被興沖沖往外跑的秦修云撞了個滿懷。
“嫂嫂!”小家伙晃了晃手里的毛票,呲著整齊的小牙甜甜地喊人,“嫂嫂,媽讓我去小賣部買醬油。”
岳云芷看了看昏暗的天色,有些不放心,“去玩吧,嫂嫂去買行了。”
見兩人說話的聲音,秦母從廚房里出來,慈愛地招呼她,“云芷回來了?你累了一天,快進來歇著,小賣部也不遠,讓小云一個人去就行了。”
秦修云也拍著胸脯在一旁保證,“我已經是男子漢了,嫂嫂放心吧。”
想著小賣部確實不遠,小家伙也不是第一次去買東西,岳云芷也沒再說什么,摸了摸他軟乎乎的頭發,叮囑道:“行,路上小心點,慢慢走,不許跑。”
“知道了知道了,嫂嫂和大哥一樣能啰嗦!”
小家伙擠眉弄眼做個鬼臉,撒了歡地往外跑。
岳云芷搖頭失笑,抬頭看向同樣無奈的男人,笑著問道:“你又教訓他了?”
大概是年齡差距太大,她總覺得,這兩人平日相處起來不像是兄弟,倒更像是父子。
秦修則教訓起修云來,比秦父還要嚴肅。
“嗯。“
男人從鼻腔里擠出一聲悶哼,指著自己的衣服,一本正經地告狀,“他不好練字,還把鋼筆水弄到了我身上。”
聽著他略帶幽怨的聲音,岳云芷一個沒忍住,撲哧笑出聲來。
“這么調皮,等他回來,我幫你揍他!”
“好。”
看著小媳兒無條件地維護自己,秦修則的嘴角忍不住上揚,說話的語調都是歡快的。
另一邊。
可憐的小修云還不知道,他最喜歡的嫂嫂,為了讓他哥哥開心,正琢磨著揍他呢。
“叔爺爺,打桶醬油。”
小賣部里還有一個人正在買煙,聽見他奶聲奶氣的聲音,本能地偏頭看過來。
掩在帽子下面的眼睛頓時一亮。
竟然是他!
還真是老天爺都幫忙!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來坪村找岳云芷算賬的曹大。
他從口袋里掏出兩塊錢丟到柜臺上,丟了一句“不用找了”,就行色匆匆地追了出去。
秦修云抱著滿滿當當的一桶醬油,邁著小短腿搖搖晃晃地往家走,全然沒有注意到跟在身后的曹大。
拐進沒有人巷口,一個手刀劈下來,小家伙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懷里的瓶子摔倒地上,正好磕到了一塊尖銳的石頭,墨色的醬油灑了一地,遠遠看過去,就像是淌了一地的鮮血一樣瘆人。
曹大從路邊的草垛上扯下一塊黑色的塑料布,把人裹起來,扛在肩上去找許佳。
“這是個什么東西?”
“岳云芷的弟弟。”
“你說誰?”
許佳伸到一半的手,觸電般收回來。抬眸怔怔和他對視了好一會兒,確定曹大不是在開玩笑,才再一次伸出手,掀開草率裹著的塑料布。
掃了一眼,又匆匆蓋上。
“你不是要找岳云芷嗎?把他抓來干什么?”
許佳一臉嫌棄。
以前看這小子還挺可愛的,可自從岳云芷出現之后,這小子就變得和那個女人一樣,討厭無比。
“送上門的誘餌,不用白不用。”
曹大粗暴地扯下秦修云脖子上掛著的香囊,丟給許佳,冷聲吩咐:“想辦法把這個交給那個女人,告訴她,要是不想她弟弟死,就到村口外面的那個小樹林找我。”
讓她去?
許佳下意識想要拒絕。
可轉念想到,馬上就可以讓岳云芷生不如死,她又點頭答應下來。
——
“媽,小云怎么還沒回來?”
本來是等著醬油下鍋的,可現在菜都炒好了,也不見他的人影。
“爹媽,你們先吃,我出去看看。”
岳云芷心下不安,一邊小跑著往小賣部的方向走,一邊在心里飛快思索著上一世秦修云出事的細節。
那時候她和阿則已經結婚一年多了,差不多也是當下這個季節,兩個匪徒被警察逼急了眼,躲到了坪村,慌亂中抓了小云作人質。
“警察,匪徒,匪徒……”
岳云芷來回念叨著。
突然,她身形一頓,整個人站在原地不停地哆嗦,巴掌大的小臉霎時變得慘白慘白。
記憶中,匪徒模糊的身影,漸漸和之前在仁醫堂見過的那兩個毒販重合。
所以,
當年殺害小云的,就是他們!
咕咕咕——
鬼魅的鳥鳴沁著瘆人的寒意。
岳云芷僵硬地抬頭,朝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半輪孤零零的月亮前,一只貓頭鷹,正不知倦地啼鳴。
銀光灑下的地面,一灘灘蔓延開的暗色液體,觸目驚心。
岳云芷渾身發冷。
直到踉蹌著撲到跟前,濃烈的醬油味道刺激著鼻腔,她才長舒了一口氣,覺得身上的血液重新流動起來。
啪——
一小塊石子落到腳邊,借著月光,岳云芷眼尖地看到上面還綁了一張字條。
而不遠處,一道纖細的背影,一閃而過。
匆忙瞥了一眼紙條上的自己,她剛想去追,背后就傳來秦修則的聲音。
“怎么了?”男人見小媳婦兒許久都沒回來,意識到不對,便過來看看,“沒找到小云?”
“啊——”
岳云芷將紙條團了團,緊握在掌心,有些不自然地轉過來,強行擠出一抹笑意,“找到了,這臭小子打破了醬油,怕媽罵,不敢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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