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天一大早，趙安還在呼呼大睡的時候，樓道里已經傳來了同學們走出宿舍樓去上課的腳步聲。
這其中，也不排除絕大多數去食堂吃飯的腳步聲。
聽著外面嘈雜的聲音，趙安成功被吵醒。
發呆了幾分鐘后，這才穿好衣服拿著毛巾去到水房簡單的洗漱。
只不過，在水房的時候，同學們看著身邊這位穿著明顯與大家有些不同的年輕人疑惑不已。
只是，并沒有人主動打招呼，每一個人只是帶著好奇的目光觀望，然后又帶著好奇的目光離去。
洗漱完畢之后，趙安跟著眾人向著食堂的方向前行。
也就在此時，趙安突然間意識到一個大問題。
自己好像…好像沒糧票。
身上倒是有錢，只是不清楚好不好使。
在眼下的京城，絕大多數的飯店也都不再強制性收取糧票，顧客可以支付現金。
除了糧票之外，絕大多數的農村集市連肉票都不再需要。
只有一些相對緊俏的物資，例如自行車票，彩色電視機票，這些工業附加品尚需要憑票據購買。
然而，街面上的飯店或許不需要糧票，但是在大學中的食堂，這事兒不敢100%的確認。
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趙安也只能硬著頭皮向前走。
這小小的一幕，從側面反映出趙安對眼下的世界還不夠融入。
同時，市政府負責接待的同志，也犯了一些主觀印象的錯誤。
大家平日的接待，從來不會考慮糧票的問題。
因為所有出差的人員，身上都會攜帶全國糧票。
哪怕是外地來此出差公干，掛靠在單位食堂的時候，也需要出示全國糧票。
甚至前幾年，哪怕是單位的廚房食堂，都要求按本單位的人頭供應。
倘若有大批量人員出差來此，甚至會造成該食堂糧食緊張。
好在近兩年糧食供應趨于穩定，即便是供應肉食也不再緊張。
可是，根據規定，負責招待的單位或者食堂，并不負責該名同志所有的餐飲。
這就意味著，除非是一定級別以上的人員，絕大多數的出差人員都需要自行攜帶全國糧票。
而且在招待趙安之前，大家給趙安安排的住所是招待所，已經包含住宿跟餐飲。
只是沒想到趙安鐵了心要住學校，10頭牛都拉不回來。
根據以往的工作經歷，所有人都自動忽略了全國糧票的問題，這就導致趙安今天早上吃飯只能支付現金。
倘若學校食堂不接收現金，這頓飯顯然只能以餓肚子收場。
硬著頭皮來到食堂準備排隊，也就在此時有人突然間認出了趙安。
畢竟是經常上報紙的人，而且趙安的穿著與同學們明顯有所不同。
“你好，請問你是港商趙安嗎？”很多人雖然已經認出了趙安，但是并沒有人敢上前主動搭訕，一直等到有學生會同學壯著膽子靠近。
“你好。”趙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是這句你好就已經代表默認。
“你好你好，我經常在報紙上看到伱。
您憑借一己之力，讓普通職工的工資一下子漲到了好幾千塊錢。
我們好多同學都在談論，沒想到沒想到你竟然出現在我們學校。”確認眼前之人就是趙安之后，這名同學說話的聲音明顯有些激動而且音量越來越大。
伴隨著聲音越來越大，那些早已經認定是趙安的同學們瞬間全部圍攏了過來，原本排隊打飯的隊形立馬散亂了起來。
“趙先生，你來我們學校是要招工嗎？”大家對于趙安的印象，普遍都是把工資從三四十塊提升到幾千甚至過萬的新聞事件中。
也正因為如此，趙安這兩個字在大家的心目中，幾乎等同于財富的象征。
內心之中下意識認為趙安來此招工，其實就是代表了同學們內心渴望過上好日子的渴望。
“旅游，旅游而已。”趙安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于是便主動撒謊說自己北上之行僅僅只是旅游而已。
“啊？旅游嗎？”趙安的答復，讓很多人有些失望。
看著身邊一雙雙渴望的眼神，趙安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問道：“我想問一下，食堂是必須要用糧票嗎？
我身上只有現金，可以用現金支付嗎？”
事關自己要不要餓肚子，趙安顧不得在場的這么多雙眼睛，略微有些尷尬的出聲詢問道。
“要的，我們學校跟京城不一樣，據說京城很多學校可以使用現金，但是我們這里還是必須要使用糧票菜票還有肉票。”有同學趕緊給趙安介紹道。
“啊，這下完了。”趙安有些尷尬。
然而就在趙安尷尬的時候，突然間有一只手從趙安的側后方伸了過來。
當趙安注意到這一只手的時候，發現手中捏著幾張糧票。
趙安下意識的回頭，發現是一個扎著兩條辮子，非常漂亮的女大學生。
“真是太感謝了，要不然我就要餓肚子了。
多少錢，我給你現金。”趙安說話時，趕緊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現金。
只不過，趙安還沒來得及拿錢給這名女學生的時候，對方已經微笑著拒絕。
“幾兩糧票，就當是我們學校請你的。”女大學生可不敢說是自己請趙安，只能把這份恩情劃到學校的頭上。
“我這有一張肉票，我們食堂的紅燒肉特別好吃，趙先生你一定要嘗嘗。”說話間，有一名同學又給趙安手中塞了一兩肉票。
“我們食堂的鵝肉也很好吃。”又有人塞給趙安一張肉票。
“夠了夠了，我一個人可吃不了這么多。”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是趙安結果這些飯票的過程中，并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
以后還要住上幾天，如果沒有飯票可不是一件好事。
雖然輕輕松松就能從市政府那里得到，可這樣的小事沒必要跟市政府開口。
況且，自己今天來到這所學校的真正目的，就是為了給這所學校帶來一些資金。
想到自己將來的付出，現在接過同學們給的飯票也就變得理所當然了些。
心中無愧，自然臉皮厚似城墻。
只是，一個問題之后緊接著又有下一個問題。
在眼下的年代，學校食堂竟然不配備餐盤。
而是每一名同學都要自帶飯盒進行打飯，甚至連筷子都是自備，不過很多人都帶的是勺子。
“給你，一會兒跟我們一起打飯。”最初給趙安糧票的那名女同學，發現趙安完完全全是空著手而來時，一邊默默的搖頭一邊拿出了自己飯盒中的一個小碗。
這個碗，是這位女同學早上喝粥時專用。
現在，只能臨時拿出來借給趙安使用。
除了這只小碗之外，這位女同學又跟室友每人勻了一件餐具，總算不至于讓趙安只喝一碗粥。
沒過多久，一行人打好飯菜找了一張桌子。
放眼望去整個食堂，真正有座位的桌子屈指可數，幾乎絕大多數的餐桌旁邊根本沒有座位。
大家就餐的方式很樸素，要么站在餐桌旁邊吃飯，要么三三兩兩蹲在一起圍成圓圈。
就在趙安用餐的時候，食堂里已經是小道消息滿天飛。
趙安出現在食堂的新聞，幾乎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了整個食堂。
很多人一邊吃飯，一邊把趙安當成了動物園里的猴子，所有人都一直向這邊觀望。
“要不是你們慷慨幫忙，今天我真是…”趙安的話沒有說完，但大家都明白這話里話外的尷尬。
然而還不等身邊的這些同學們開口，幾個中年人端著碗筷也湊了過來。
同學們看到來人之后，一個個表情變得不自然起來，甚至有人想端著自己的碗筷趕緊離去。
只不過，由于趙安的存在，大家每個人都貢獻了一各餐具，用來盛放趙安所打的那些飯菜。
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方便轉移。
如果轉移，就意味著只能吃手中的饅頭，連吃菜的機會都沒有，更不要說看著那滿桌子的肉菜。
無奈，只好硬著頭皮留了下來。
“這是我們校長，還有幾位校領導。”之前第1個給趙安飯票的女同學，小聲的介紹了一下后，趕緊跟趙安換了個位置，從左邊繞到了右邊，把趙安左邊的位置留給了學校領導。
“怎么樣，我們學校的飯菜還可口嗎？”學校領導并沒有很古板的上前介紹，而是笑瞇瞇的看著趙安，甚至把趙安當成普通的學生來關心。
“還不錯。”趙安這一句還不錯，并不是普普通通的敷衍，而是真心感謝這個沒有添加劑的時代。
然而，一句還不錯之后，趙安接下來的下一句話，瞬間讓所有人都有些尷尬。
“飯菜是很不錯，只是站著吃飯稍顯有些別扭。
為什么不給大家配備椅子呢？
是因為經費原因，還是其他什么原因呢？”趙安看著面前的校領導關心的問道。
“果然，做大生意的人眼光就是不一樣，我們學校的確是因為經費緊張。
該花的花，該省的省。
只是辛苦了學生們每天要站著吃飯。
不過，這可比我們年輕的時候強多了。
我們年輕的時候別說是站著吃飯，有飯吃就已經很不錯了。
而且在冬天，也未必有這樣暖和的地方可以用餐。”校領導的話并非刻意的去尋找借口，甚至有些更難聽的話還沒有說得出口。
因為大家的年齡很多人都經歷過戰爭，而那個時候的年紀，只比現在的大學生小幾歲而已。
別說是有沒有飯吃，就是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未知數。
“如果把所有的食堂擺上座位，需要花多少錢呢？”趙安一邊吃著饅頭一邊開口問道。
只是，這廚師的手藝著實不怎么樣，這饅頭并不蓬松反而有些黏牙。
而此刻趙安跟校方領導聊天，吃到嘴里并沒有咀嚼幾下便吞咽了下去。
這種沒有細嚼慢咽的過程，再加上饅頭本身并沒有趙安平日里接觸的那么蓬松，導致咽下去之后明顯有些被噎到。
感覺情況不妙之后，趙安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需要大量的飲水，希望用水趕緊把剛才吃下去的饅頭沖到胃里。
可是，眼前哪里有飲用水可用。
趙安剛才打飯的時候，雖然借用了人家的小碗兒，但是碗里面放滿了紅燒肉，根本沒有去打上一碗粥。
而此刻，借給趙安飯票的那名女同學，跟自己宿舍的好友正共用一碗粥。
來不及說話，趙安直接伸手拿過了女同學面前的小碗，咕咚咕咚兩口把兩個女同學已經喝了一半的粥吞了下去。
兩名女同學瞬間對視一眼，然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感覺臉頰在發燒耳根在發紅。
校長倒并沒覺得什么，年長的他擁有足夠多的生活閱歷。
一眼就能看出，趙安吃饅頭的時候明顯被噎到。
“看來，我們食堂里蒸饅頭的老師傅，以后是需要再下點功夫了。
好不容易來一位貴客，還差點兒被噎到。”校長笑著打趣的話，讓附近幾桌一直留意這邊情況的同學們也笑出了聲。
而那兩位女同學，只能假裝什么也沒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由于兩個人共用一個碗喝粥，兩個人還是有意避開了同一個位置。
畢竟，即便是女孩子，也不可能在使用同一個碗的時候，在同一個地方喝粥。
兩個人有意避開，可是趙安卻沒有足夠的時間去顧慮那么多。
再加上事發突然，趙安哪里知道兩個人在什么位置喝粥。
趙安喝粥的時候，就是剛剛給自己糧票那名女同學用過的地方。
“這算不算間接的接吻？”那名女同學再也不敢去跟趙安對視，而是一直低頭吃自己的飯。
只不過，另外一名女同學略微沉思了一下后，示意好友再去幫趙安打一碗粥。
萬一再噎到，難不成還要搶其他女同學的米粥？
見到好友示意，這名女同學趕緊拿著碗里去。
然而，她并沒有馬上去食堂窗口，而是先把碗清洗了一下。
把兩個女同學使用過的痕跡全部沖洗掉，這才拿著碗去給趙安打了一碗粥。
當這碗粥帶回來的時候，女同學聽到校長正在跟趙安談論給學校幾個食堂增加座椅的經費問題。
“去年我們統計過，可能需要13萬塊錢。”畢竟是幾萬人的大學，就算每人只配備一把最普通的木凳，這也不是一筆小的開支。
要知道，在眼下年輕人結婚時，講究三轉一響跟36條腿。
三轉一響不必多言，而那36條腿全部都是床跟桌椅板凳之類的東西。
能跟三轉一響并列成為結婚的重要花銷大頭，可見眼下的家具并不便宜。
一次性采購幾萬把凳子，花13萬塊錢已經是精打細算之后的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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