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草地上撲棱撲棱的灑上了一層胡亂跳動的白色顆粒。林里忍著身上被敲打的痛感，彎腰撿起一粒，才發現這竟然是冷彈。也就是冰雹。
“我靠！成虎，下冷彈了。”
“林里哥，雨披掛在玉米桿子上面了，咱們還是先撿雨披吧！要不然能讓冷彈砸死。”
被成虎這么一提醒，林里也趕緊沖了過去。在玉米地瘋狂突進之后，終于找到了那塊兒耷拉在玉米桿子上面的雨披，這會兒正了無生氣的被冷彈砸的啪啪響。
拿過來隨意的抖摟了兩下后，兩人趕緊撐了起來。聽著撲棱撲棱的聲音，再擦一把臉上被劃拉的癢癢的位置，總算是松了口氣。
“這怎么下冷彈了。你看玉米葉子都被打爛了。”
“呼~~誰知道呢！不過也就這么一陣吧！很快就過去了。”
拿到了雨披，兩人開始默默的往回走。
剛才跑了一路，這會兒突然松懈了下來，竟然出了一身的汗。再加上周圍潮濕的環境，身上濕噠噠的很難受。
等回到車隊停車的位置之后，兩人也懶得上車坐那個濕噠噠的坐墊了，直接到前面大口袋蹲著的那輛拖拉機后斗那里，把雨披往煤炭里面一塞，又把搖把插進去，支起了一片能讓人挺直了腰桿子的天地。另外一個同村的剛才見成虎走了，人家也找同伴去了。
“林里哥，給，你們辛苦了，趕緊喝點兒醋水解解渴。”
“我擦！我水壺剛才還是滿的，這會兒怎么這么輕？”
“嘿嘿，我剛才不是看到你往里面塞了個冰棍兒進去嘛！你們出去之后我又口渴的厲害，這不打開嘗了兩口，誰知道一時間沒有剎住車，就給多喝了點兒嘛！”
“靠！你這個嘗嘗比正兒八經喝的都多。”
和成虎兩人對半兒分，咕嘟咕嘟把冰涼的醋水灌下肚子之后，林里嘩啦著水壺，里面的冰棍兒竟然還沒有完全化了，也真是好命的很。把冰棍兒掏出來后塞嘴里融化著，感覺體溫一下就降下去了。
大口袋也是個小機靈鬼，跑出去把水壺里面灌滿涼水后，又從雨披上面撿了一些冰雹沖洗了一下丟進了水壺里面，竟然人為的制造出了冰水。這樣還不算，這家伙竟然從兜里掏出來一個小紙包，打開后撿了一粒米粒大小的糖精丟到水壺里面，擰上蓋子后瘋狂的搖晃了一陣，打開美美的喝了一口，把林里和成虎看的差點兒抽抽過去。
“你們這么看我干嘛！不就是弄點兒糖精水喝嘛！大驚小怪的。”
“大口袋，你他么還真的是個小機靈鬼啊！這占便宜的能耐也太厲害了吧！冰雹都能讓你當成冰塊兒的用。”
“嘿嘿，冰雹冰塊兒，那不是一個東西嘛！而且大夏天的，能有免費的冰雹用，為啥不用呢！”
林里和成虎剛才跑的出了一身汗，醋水沒有喝多少，也就潤潤喉嚨，這會兒有了冰涼的糖精水，自然要美美的灌一肚子。
“哎哎！留點兒，給我留點兒啊！別都喝了。”
“不就是糖精水嘛！你有水有糖精的，怕啥。”
成虎牛飲了一半后把水壺給了林里，還特別講義氣的攔住了抓狂的大口袋。等林里拿起水壺，抖著里面殘留的糖精水，大口袋才頹廢的安靜了下來。
不過下一刻，又把水壺搶過去繼續剛才的調制過程。這次為了防備林里和成虎的搶奪，人家直接跑到手扶拖拉機那邊兒弄去了。弄好了自己先喝一肚子再說。
“唉！這才是開張的第二天啊！就碰到了這個事兒，你們說接下來還干不干的了這個活兒。”
“就怕路面被雨水給沖壞了，拖拉機都是重載，陷進去可就麻煩了。”
又躲了一會兒雨后，雨勢減緩。
隊長看了看天空烏云的走向，立馬吆喝著繼續啟程。
重載的拖拉機走過濕潤的土路，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溝壑。林里的手扶拖拉機馬力小，又是走在最后，兩條車輪走出來的印子雖然被壓結實了，可也凹陷了下去。好幾次差點兒陷進去，還好林里駕駛經驗比較豐富，愣是把著車把攆著凸起的部分，轟著油門兒走了過來。
等回到公社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卸車的人下雨后等了一會兒就先走了。看這模樣，明天跑不跑的成還是兩說。
下午經歷的有點兒多，林里回家后迎接他的是丈母娘熬煮的一碗濃濃的姜汁。灌下肚之后又發了一身的汗。第二天起來生龍活虎的。
等集合的時候，拖拉機已經被卸空了，不過人看著少了不少，即便是趕過來的，有幾個還帶著點兒病容。
“怎么回事兒啊？人怎么少了？”
“昨天淋雨，有幾個人回來后不舒服，晚上的時候就發燒了。本來想強忍著繼續過來上工的，不過被隊長給攔下來了。”
“哦~~影響不了出車？”
“病的大多是跟車的，拖拉機手被保護的很好。”
不得不夸獎一下，這年頭兒的人精致利己主義者還是少，集體利益還是很受大家認可的。
隊長顯然在為自己沒能安頓好大家的衣食住行表示歉意，說了一些鼓勵的話之后，還特意給每人都發了一件雨衣，比林里的那個雨披顯然好上不少。
隨后又安排了一下今天的工作，就讓大家散了先去做準備。
“完蛋了，看來下雨天的時候咱們也得跑車了。”
“跑就跑吧！啥時候干完了啥時候消停。”
“對了，大口袋哪里去了？”
林里代替大口袋領取了雨衣，正想給他的時候，才發現這個撲街不見了蹤影。
“上廁所去了。”
“哦~”
早上嘛！上個廁所還是很正常的。不上反而有些不對勁兒。
“他昨天晚上跑了一夜的茅房，隔壁那個小伙子都沒讓蚊子咬，因為蚊子都被他起夜的動靜給驚走了。”
“嘶~~咋回事兒啊？肚子著涼了？”
“涼水喝多了，再加上著涼受風，總之一晚上沒有消停。好幾次我都以為這家伙起不及時要在褲子里面解決了。不過還好沒有發燒。”
“茅房在哪里啊？去這么久了沒見著人，別腿軟掉進去了。”
“這個倒是不會，咱們用的茅房是臨時搭建的，就挖了幾個淺淺的土坑，掉進去也就沾一身而已。”
“哦~那還好，即便掉進去了也不會淹死。就是洗衣服麻煩點兒。”
兩人抽煙打趣大口袋的時候，這家伙步履蹣跚的走了過來。林里看到對方那個萎靡的樣子，就像是腎透支了似的，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仿佛暗示著昨夜的不平凡。一想到這個時代衛生紙還未普及，林里就挺好奇大口袋一晚上拉稀都是怎么擦的屁股。畢竟拉稀用紙都要小心翼翼的。
“今天能不能出車？”
大口袋走過來，本想一屁股坐地上，但是地上濕噠噠的，最后改為了蹲著。可腿軟的厲害，蹲下去的時候抓住林里的肩膀穩定了一下身形，打了個惡心味道滿滿的嗝之后才說道。
“去，肯定去啊！我還想吃中午隊長給買的冰棍兒呢！”
這也是隊長今天早上開會的時候宣布的一條福利事項。中午那個賣冰棍兒的要是過來，每人兩根，免費。錢沒有花多少，氣氛調動了不少。
“你不要命了？都這個逼樣兒了還吃冰棍兒，也不怕把自己給病死了。”
林里捂著鼻子和大口袋說話，實在是這家伙嘴里的味道太惡心了，一股子嘔吐后殘留的味道。不過林里知道，那是直接從肚子里面散發出來的味道。
“嗝~~沒事兒，我又不是沒有肚子疼過，堅持堅持就過來了。”
咕嚕嚕~~
大口袋的肚子響了，不過不是餓的，而是屎意來襲。肚子里面空蕩蕩的，似乎除了氣體和液體，就沒有其他東西了似的。
“你真的可以？跑車那可是爭分奪秒的事兒，不可能為了你自己一個人上廁所就停車的。”
林里盯著大口袋的肚子，又看了看括約肌明顯在高強度工作的后臀，提出了這個十分具有實際意義的問題。
“你們先等我一下，我拉干凈就出來。”
看著夾住屁股往一個偏僻地方跑去的大口袋，兩人還沒說話，就隱約聽到了一陣噼里啪啦的響動。兩人不可思議的對視了一眼，竟然發現對方眼中都是震驚的神色。
“林里哥，這會不會太震撼了？”
“震撼？很少有人用震撼這兩個字來形容這種事吧！”
“不會啊！我覺得這種事情真的很震撼啊！我經常被震撼。”
“你會被什么震撼？”
“金蓮、小紅、拖拉機、兔子、狍子什么的，都能震撼我。”
“哦~~震撼之后呢！你從中領悟到了什么？”
“唉！感受到了我們的渺小。我要去~~”
“哎！大口袋出來了，準備一下出發吧！”
林里實在是怕枯葉蝶給跑出來，這個季節，可沒有它利用自身隱匿技能躲避的條件。急忙打斷了成虎的施法。還好大口袋配合，要不然打斷的太生硬就不好了。
“大口袋，你今天還是休息一下吧！我怕你小子半道兒上暈過去了。”
“沒事，我現在已經排空了，吃了藥之后又灌了兩碗小米稀飯，沒問題的。”
聽大口袋這么說，林里也不再勸阻，就是怕這小子路上控制不住，特意提醒他多帶了點兒衛生用品。剛下過雨，可沒有干爽大塊兒的土坷垃給他用。
就這樣，大口袋強撐著上了車，坐在前頭一路上晃晃悠悠的，被林里趕到了后斗。雖然顛簸了些，最起碼能站著吹風，放個屁打個嗝什么的都方便。
距離上次的大面積生病已經過去了幾天。車隊的出勤率再次滿額。
這天，裝煤的時候碰上了其他地方來的車隊，林里他們只能在一旁排隊等候。因為等待時間較久的緣故，林里他們在煤礦外圍轉悠了一圈兒，見一處垃圾堆里面有一些膠皮車廢棄的膠皮，塊兒雖然小了點兒，但是那個厚度卻足夠結實，林里撿起來看了看，就收了起來。
“林里哥，你收這個干嘛啊！燒火嗎？”
別說，大口袋的建議不錯。破鞋都能燒火做飯呢！更別說這種厚實的膠皮了。這可比柴禾更加方便，火勢也更大。除了味道有點兒難聞，別的也沒啥。
“不是，我看這么結實的東西，拿回去做鞋底子豈不是更好？”
成虎和大口袋恍然大悟，紛紛開始在垃圾堆里面翻找了起來。
不過膠皮耐久性好，礦車上用不了了，礦上的工人們也會自己找地方接著用，像這種直接丟棄出來的，還真是不多見。兩人翻找了一通，也沒找到多少，不過每人做一雙鞋的底子算是夠用了。
有了意外的收獲，三人都挺開心。眼看日頭已經凌空，回到裝煤這里，發現還在排隊，三人趕緊找了個背陰的位置湊了過去，聽大家侃大山。
就在這時，賣冰棍兒那個人騎著破車趕了過來，見到幾人，立馬露出了生意人那種親切的微笑。
“哎呀！我說路上沒有碰到你們呢！原來是在這里排隊呢啊！”
“你今天夠早的啊！午飯還沒吃呢就到礦上了。”
“嘿嘿，今天家里有些事，得早點兒過來。”
這人把自行車打好，隊長直接站到箱子那里，開始數著數兒的給拖拉機手們發冰棍兒。相處了幾次，一群人已然熟悉了起來。有時候數好了冰棍兒的數目，多拿個兩三根的也不說啥，你不多拿，人家反過來還要給你往懷里塞。
林里還是第一次聽說，冰棍兒這種東西，批發的時候竟然還給送損耗。就挺稀奇的。不過一想到三哥那邊新婚當日做新娘的姐姐意外去世，小姨子當即代替出嫁都是常規操作，林里也覺得沒誰了。
“哎！媳婦兒。”
聽到賣冰棍兒的喊媳婦兒，吃著冰棍兒的眾人立馬來了精神。都想看看這小子的狗屎運到底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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