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來的時候聽說是一天往返，算上裝載煤炭的時間，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要到了。”
“哎？林里哥，前面好像停車了。”
林里聞言急忙換擋制動，車隊漸漸停了下來。
一個跑腿的年輕人從前到后跑了一下，才知道要在這里休息一下。
林里站在車上往前看了一下，原來是有人暈車了。這會兒正跪在路邊兒吐呢！
“你小子暈不暈車啊！”
“不暈吧！我一直看著路呢！眼神隨著車頭走，沒感覺到啊！”
林里也是驚奇，沒想到大口袋這小子竟然領悟了對抗暈車的辦法。別說，不吃藥的情況下，坐在副駕駛其實最不容易暈車。當然了，開車都暈車的就不提了，那就不適合開車。
把水壺解下來后又放了回去，把大口袋準備的水弄了點兒進嘴里，漱了漱口吐掉，嘴里牙磣的感覺才少了些。不過這會兒不好再喝自己帶的水了，拿別人的水漱口，然后喝自己的水，好像太那啥了。
“林里哥，你水壺里面是不是帶什么好東西了啊！給我嘗嘗。”
“啊？？”
林里還未說話，大口袋已經漱了口。林里見狀也沒有說啥，把自己的水壺給他遞了過去。
誰知道這小子一口醋水下去，瞬間就激動了起來，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才依依不舍的停了下來。
“還是林里哥你聰明，知道帶醋水。不像我，只是帶了點兒河水就跑出來了。這么熱的天氣，那玩意兒喝多了嘴寡的要命，能淡出鳥來。”
“沒事兒，喝我的就是了。我這里一壺呢！省著點兒夠咱倆打個來回了。”
“嘿嘿，林里哥，那我就不客氣了。我看里面還剩不少呢！要不加點兒河水進去，它不就又滿了嘛！”
林里滿頭黑線。因為家里人不讓喝碳酸飲料的緣故，林里有一段時間做了個小機靈鬼。喝下去多少飲料就加多少水進去，喝了兩天，飲料都沒氣了還是滿的。那真是不好的回憶啊！
“你他娘的還真是個人才啊！”
“嘿嘿，這不是林里哥你這醋水調的比較濃嘛！”
“去吧去吧！自己加。別把我水壺里面的醋水倒進水桶里面就成。那可真是一點兒味兒都沒了。”
“放心吧林里哥，我可不是那種傻子。”
大口袋跳上車斗，把水桶掰歪了小心翼翼的往水壺里面倒水。雖然撒了一些出來，不過還是順利的加滿了。
遞給林里喝的時候，味兒已經淡了不少，不過總比白水好喝，也就沒有計較。
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琢磨著是不是給自己弄個發帶吸汗的時候，車隊前頭開始動了起來。林里這邊自然跟上。
等到中午十一點的時候，車隊七拐八拐，終于進入到了一條泛著油亮黑色，被碾壓的十分平順結實的路面。林里猜測這是被重載拉煤車壓出來的道路，路面上有煤矸石，還有撒下來的煤面，預示著眾人即將到達煤礦。目標就在眼前，車速一下提升了不少。
終于在又走了十來分鐘后，一座堆積著黑色煤炭的場地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與后世基本都是機械的煤礦不同，這里的煤堆不夠高，占地面積倒是不小。裝載機什么的不見蹤跡，扛著鐵鍬，整個人黑亮黑亮的裝卸工倒是不少。
一隊一隊的騾子拉著皮桶車，在礦工的帶領下來到卸煤的地點，打開皮桶后，重心位置變化，皮桶車瞬間失衡翹了起來。要不是騾子的身量夠高不渝被吊起來，換成驢子，這會兒四肢早就離地了。
“哇！林里哥，這就是煤礦嗎？那些奇怪的騾車是干嘛的啊！”
要說后世的煤礦，林里也是去過的，井雖然沒有下過，但露在外面，高高在上不停刨下煤炭的傳送帶，嘶吼著兩鏟就能裝載滿一輛拉煤車的大型裝載機，還有被親信把持著的過磅房都見識過，現在一對比，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但是這個年代的煤礦，還停留在爺爺輩人們的嘴里。要從井下往上拉煤，騾子拉的皮桶車，帶有電瓶有著旋鈕開關的礦燈，包漿黑亮，鍬頭寬大磨到發亮的鐵鍬，以及那惡劣的工作環境，都抵不過現場的親眼所見。
第一次來到這里的人，無一不帶著一絲絲好奇的探究。
“從井下面往上拉煤的。”
“為啥要用騾子啊？”
“騾子結合了馬和驢的優點，勁兒大，身量高、耐力足，性情還溫順，用起來安生。”
“哦~~那黑色的是皮桶吧！”
說起這個皮桶，林里的姥爺當年拉羊的時候就是用皮桶在平車上面圍了一個圈兒。林里要去姥姥家，別處沒地方坐，就被放到了皮桶里面和小羊羔一起，一路上安靜的厲害，生怕小羊羔咬人。小羊羔偶爾靠近的時候，就向姥爺求救。等到了姥姥家之后，被抱出皮桶，就哭著回家訴說自己的委屈去了。現在想起來滿滿的都是回憶。
“是的，用木頭做車廂不耐用，用鐵做又太沉，影響載重。用皮桶就沒有這種顧慮了。彈性好，耐用，還輕便。”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
好奇寶寶大口袋還想問問題，但是帶隊領導已經和前方的人交接好了，隨著拖拉機的入場，扛著大板鍬的裝卸工也開始聚集了起來。
拖拉機載重有限，但是這條路過來的時候沒什么大坡，而且路面還挺平整，所以裝煤面的時候，那簡直是能壘多高就壘多高，只要不掉下來就成。
這年頭兒的人力氣活兒干的多，尤其是裝卸工。05年前后的時候，煤場卸煤用的還是人工，一輛車大概十人左右，從打開馬槽自由落體之后，裝卸工沖上車去，用不了二十分鐘，能把車廂都給你打掃的干干凈凈。而付出的，也不過只是一噸兩快多的費用。
煤面裝車后又被裝卸工用鐵鍬拍打出了一個尖兒，多拉了不少。第一輛拖拉機啟動，穩穩的沒有一點兒拉胯，眾人都松了口氣。
不過煤場的人似乎見怪不怪，還在一旁安慰著林里他們這一群第一次來的。
裝車很快，五六個裝卸工圍著一輛拖拉機，每人來個十幾鍬，就能裝滿。所以車隊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裝的滿滿當當的。林里雖然排在最后，但裝的也最好，和別人一比，好像是來打醬油的。就連裝卸工都只出動了三個人，著實是有些拉胯。
回去的路上，因為重載的緣故，走的慢了不少。而且車斗里面有了重物，拖拉機走起來更加穩當。即便是過個溝溝坎坎的，也不會有多大的顛簸。一路上把大口袋晃悠的差點兒睡著了。
“你小子，是來學習開拖拉機的，還是壓車的啊！這百十來斤換成煤炭多好啊！”
吸溜~~
“哈~~沒事兒。就是覺得有些無聊。原來跑車這么麻煩啊！那些天南海北跑車的司機該多無聊啊！”
“不無聊，一點兒都不無聊。”
“啊？這還不無聊？”
“那是。月底發工資的時候就精神了。”
一想到這年頭兒司機的待遇，大口袋沉默了。話說人家干一個月，明里暗里的收入，都快抵得上農村一個家庭的年收入了吧！
“怎么了？想當司機啊？”
“嘿嘿，那也得有那個條件啊！我現在想的就是先學會拖拉機就行了，有個一技之長。畢竟卡車這種金貴的物件兒，咱哪里有條件學習啊！”
林里聞言也是沉默。畢竟這會兒還有接班兒這個說法呢！沒有跟腳，別說當司機這種‘高貴’的職業了，就是當個工人進城也難啊！即便是后世，煙草、石油這些單位，每年能對外招聘幾個人？
“沒事兒，別管能不能開上，你先學會了啊！正所謂技多不壓身，誰知道什么時候就是你出頭的機會啊！別機會到了眼前，你自己沒能力把握住就糟了。”
“林里哥你說的對。最起碼我這次要是學會開拖拉機，等收秋的時候，肯定有我上陣的機會。”
大口袋這個倒是說的真話，鐵打的漢子，收秋的時候有人代替，也肯定樂意休息一下。
“行了，不說這個，你小子可別睡了啊！這么近的距離，你倒是學點兒我操作的方法啊！這個對學習開車很有幫助的。”
林里當年沒有學習就開走了一輛桑塔納，還捎帶著趕了個集。除了初中物理中對內燃機、變速箱原理的了解，還得益于他坐車的時候代入司機的角色來腦補控制車輛，剩下的就是實踐了。
“好的。不過這速度有點兒慢，也學習不來個啥啊！”
大口袋為了證明車輛行進速度的慢，竟然跳下車繞著拖拉機跑了一圈兒后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看著有點兒像三哥在馬路上作死似的。這可真是個撲街。
“我擦。你小子小心點兒。這可是車，不是自行車，撞不死人。”
“嘿嘿，下次不會了。我就是憋的慌嘛！下去遛個彎兒。”
手扶拖拉機就這么一點兒不好，得把著車把。不像人家擰方向盤的，不大方便啊！要不然林里能用一指禪開車。不過現在的車也沒個助力，還真的不好說。
裝載好了煤面兒，眾人放在嗓子眼兒的心臟終于回到了肚子里面，返程的氣氛自然沒有那么緊張。循著來時候看好的一處有樹蔭的路段停車后，隊長帶著跑腿的那個后生開始逐車的發放中午的午飯。
午飯比較豐盛，每人兩個大饅頭，三根大蔥，幾根咸菜條。水都是自帶的，隊長這里沒有發放。
因為出來的時候帶的東西比較多，所以發放到林里他們這最后一波的時候，里面還剩好幾個饅頭。隊長也大氣，多給了林里、大口袋一個，兩人竟然能多吃半個饅頭。
“諾，別看了，吃啊！”
“嗚嗚嗚~~林里哥，這大白饅頭太好吃了。”
“嚇死老子了，還以為你小子怎么了呢！”
“我打算留一個回家給爸媽們吃。”
“還是算了吧！這么熱的天，又是趕時間的活兒，估計你暫時是回不去了，這兩天得在公社住。反正也不拖家帶口，干脆留下來安心工作吧！最起碼這里管飯。”
打口袋想了想也對，就是對饅頭不能帶回家給家里人吃比較有執念。心里想著是不是曬點兒饅頭片兒，等干完了活兒回家的時候一起帶走。但咕嚕嚕的轟鳴聲還是打破了大口袋的沉思，他還餓著呢！
這個時候兩顆煮雞蛋就派上用場了。但遺憾的是沒有醋，吃起來味兒不夠。不過大口袋還是吃的狼吞虎咽，兩口就是一個雞蛋。因為快吃完飯的時候才想起雞蛋這個事兒，所以兩人嘴里的雞蛋味兒很重，聞起來有點兒難聞。
來的時候是空車，跑的快。等一路回去，時間用了來時的一倍還多。不過還好在天黑前回來了。
隨著頭車一直走，把車開到預定的卸煤場地之后，一群等了半天，下班兒后就被召集了過來的工人迅速圍了過來，干勁十足。
這會兒的車斗還沒有液壓自卸功能。打開后斗的車廂門后，一個人先爬上去用鐵鍬往下扒拉，等尖兒弄的差不多之后，再上去一兩個人往下捯飭。卸車倒也挺快。至于之后地面上的煤面兒怎么往一起收拾，那就不是林里他們這些司機的事兒了。
在隊長的指引下，空車全部停在了公社提前倒騰出來的一片空地上，這下就停的有些整齊了，畢竟有現場指揮。值夜的人竟然都安排好了，司機可以放心的離開拖拉機而不需要擔心丟失什么東西，想的真是周到。
晚上的時候公社食堂準備了飯，小米稀飯、窩窩頭、咸菜管夠，更好的是竟然還熬了一大鍋綠豆湯，糖是不用想了，但糖精放的恰到好處，喝起來消暑又解渴。關鍵是不用糧票、鈔票，這么吃已經很不錯了，所以大家吃的都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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