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里有過崴腳那種不堪回首的往事，知道傷了腳之后的影響有多么的惡劣。所以和成虎兩個大男人“膩味”了一會兒后才回到了車前。總要給人家多一點時間和空間解決問題吧！
而那個倒霉蛋兒小伙兒也不負眾望，林里走過去的時候剛剛釋放完。
雖然林里不知道在野外怎么解決一個躺著不能起身的人的生理需求，但是當看到那位大爺捧著一個大雪球往遠處滾的時候，林里好像明白了。不知道那個球上面有沒有即興創作幾個新的字體出來。
“感覺怎么樣？疼不疼？冷不冷？”
“嘿嘿，沒啥。穿的衣服不少，還墊著門板，鋪著干草和褥子呢！疼肯定是疼，不過能堅持。”
見倒霉小伙兒頂著一個紅撲撲的臉蛋兒，林里總覺得這位的精神頭兒是不是太好了。也顧不上洗手不洗手的，反正不是摸自己的上頭，就毫無心理壓力的伸手摸到了小伙兒的額頭上。
豁~~要不是知道發燒的不良后果，林里還真想把這小子當成人型暖寶寶來用了。大冬天的家里弄這么個加熱的東西，不比裝地暖差多少。
“大爺、大媽，發燒了，額頭燙手。”
“我看看！”
剛滾完尿雪球走過來的大爺伸手就要摸兒子的額頭，被大媽一巴掌給打開了。還捎帶著打飛出來幾顆晶瑩的雪水珠。
“你那剛團完雪的手，摸冰凌都是暖和的，還是我來試試吧！”
大媽伸出手顫顫巍巍滿是裂紋和老繭的手貼在了小伙兒的額頭上，隨后不信邪的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又兩相交換過來摸了一次之后，這才說道。
“發燒了，燒的還挺厲害。”
“那~~”
大爺滿臉期待的朝林里看過來，林里哪里還不明白人家的想法，也顧不得等成虎控完管子過來搖車了，提起看著袖珍了不少的車鑰匙，晃動著榔笨的身體，將還在冒著熱氣的柴油機給搖著了。
拖拉機就這么一點兒好，不用按喇叭。只要一啟動，方圓百十來米那都是震耳欲聾。所以不用林里和那位大爺吆喝，無論是跺腳調整身體狀態，還是控管子放水、抽煙袋的家伙，聽到聲音之后，像是得到了召喚似的，一個個麻溜兒的往這邊趕了過來。
等人齊整了，林里看了看已經日薄西山的太陽，趕緊專心的駕駛起來。他后世在那么高標準的公路上駕駛轎車走夜路都覺得心驚膽戰，更別說這個年代大冬天的晚上開拖拉機了。那不得難為死人啊！
一行人又搖搖晃晃的上了路。但日頭已然開始下山，哪里是提升那么一點點速度能趕的急的，所以林里覺得四周的天色越來越黯淡，視野也越發模糊。
正在這時，坐在一旁的成虎彎腰從座椅底下的空隙里拿出了一個東西。林里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心里直說好家伙，竟然是一盞林里只在影視劇里面見過的燒油的那種馬燈。
“成虎啊！這玩意兒的光亮那么黯淡，在屋里點了還湊合，這跑到野外坐在拖拉機上照路，頂事兒嗎？”
林里這個時候后悔沒給自己的拖拉機安裝燈具了，誰能想到大半夜的還出來跑車啊！真是的。
“頂點兒事兒呢！總比摸黑往前走強啊！”
唉！林里心下微微嘆氣。這要是和美女逮螢火蟲照明肯定開心，可是這大冬天的打著一盞馬燈開拖拉機，這就悲催了。
成虎馬燈塞到兩人之間，又拉開大衣擋住了正前方的缺口，小心翼翼的點燃火柴，將一截吸滿了油脂的棉線點燃。隨后就將燈罩放了下去，又擰動旋鈕調大了亮度。
“成虎啊！你照亮我的美不管用啊！你得照路啊！”
一盞明晃晃的馬燈頂在眼前，整個視線里面除了這個光源最為耀眼，其他的全都是黑乎乎的，還不如不點燈呢！
“林里哥，你停一下車，我把馬燈掛到車頭上去。”
等成虎用一截早就準備好的木桿挑著馬燈別在車頭上的時候，林里就覺得拖拉機這個時候就像海里一種叫做燈籠魚的魚類，最起碼眼前的一截路面是亮了。
越接近鄉里，道路的狀況就越發好了起來。
不僅平整了許多，而且雪地都被周圍村落里面趕集的人們給踩開了，變的更加好辨認。林里循著潔白雪域中的一條黑乎乎的道路一直往前開，慢慢將檔位也提了上來。
當看到那比農村強不了多少的一小片低矮平房身影的時候，車上的眾人都不禁松了口氣，終于到了。
林里不知道衛生院在哪里，但是也猜到了就在那一條商業街上。所以沒有費多少工夫，在街上怠速行駛的時候，就遠遠看到了那個紅十字的黑影。隨后趕緊加了點兒油門兒停在了門口。
不等林里這個司機做什么，坐在后斗的一群人撲啦撲啦跳了個干凈，抬起墊在褥子下面的一扇門板就把那倒霉小伙兒運了進去。
“林里哥，咱們也要進去嗎？”
成虎看著衛生院的大門有些猶豫，畢竟那可不是良善的地方，不是給人打針就是輸液的，可怕的很。
“先把車往邊兒停一停，咱們也進去看看吧！畢竟是一起出來的，不進去不合適。”
林里在成虎的指揮下，打著方向將車貼墻停好，車鑰匙別在腰上就朝里面走去。還好人家抬人的時候把被褥也都弄進去了，要不然林里得留下來看東西。
衛生院和政府那個布局配置都差不多，土里土氣的，一點兒后世那種醫療機構的專業氣息都沒有，大概也就是染著紅十字的白色門簾多了點兒，四周的環境干凈整潔了一些。
當然了，比起后世的那些私人小診所，估計也就面積和人員配備上有些優勢，至于設備、藥物等林里不覺得它能有多好。畢竟這個年代赤腳醫生都不怎么夠用。
和成虎兩人沒頭蒼蠅似的在空蕩蕩的衛生院里面轉悠，一路過來連個問路的人都沒有碰到。
心說這里也沒有個急診什么的？要不然一進來應該就能聽到小伙兒的動靜了。畢竟檢查和接骨都是在沒有麻藥的過程中進行的，不可能這么安安靜靜的。
“林里哥，這個地方怎么連個門房兒都沒有啊！”
嘶~林里回頭看了看門口那個沒有開燈，黑乎乎的小房間。對呀！成虎還是個明白人，這種公家單位，怎么會沒有看門兒大爺呢？至于姓不姓秦這個估計沒有要求。
嘩啦啦~~嘈雜的一片人聲從衛生院的大后方響起。
不一會兒，被抬著門板的人群簇擁著的一個白大褂嘴里嘟囔著什么，腳步匆匆的走進了個房間。
隨后院子里面的白熾燈泡亮了起來，黑黢黢的衛生院才有了些不打烊單位的氣息。
見那人忙活完這些又拿起手柄搖了個電話出去，估計這就是“搖人兒”的最原始操作了。
“林里哥，你說這里的醫生行不行啊？別治不好，那小子瘸了，就怕人家新媳婦兒都不和他好了。”
“哎呀！你操心這干嘛啊！又不是你娶媳婦兒！”
林里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是也知道六零后這一批人打光棍的不少。要不然八九十年代也不會有那么一種拐賣婦女的社會現象出現。從而讓北方大地上出現了不少“聰明孩子”，老一輩人都說是南北交融之后所出現的一種優秀改造。但是林里也沒發現他們有幾個考上大學的。
“唉！這小子結婚我們都要去隨份子的，你說我能不緊張嘛！”
“哦？你是怕湊份子？”
林里突然提高了音調，把個成虎驚的急忙壓低了嗓子解釋。
“才不是呢！我結婚的時候人家也給我隨份子了，我這不是要還回去的嘛！我就怕他這要是結不了婚了，我這份子隨不出去怎么辦！”
林里詫異的打量了一下眼睛直勾勾看著不遠處房間里面動靜的成虎，暗暗贊嘆著這位的道德情操之高。
“嘖嘖，可以啊小子，沒看出來啊！”
“嘿嘿，其實我也沒有你想的那么好。就是我媳婦兒又有了，我就想著他要是結不了婚，到時候你說我娃娃滿月的時候我叫不叫他啊！叫他吧！怕以后沒有機會還，不叫吧！關系還挺好，總之就挺糾結的。”
“不是，等等，你媳婦兒有了？也是這兩天的事兒？”
成虎撓了撓了上頭，憨厚的笑了笑說道。
“也就前幾天剛發現的。”
林里伸手進帽子里面撓了撓發癢的頭皮，不是說“春天到了，又到了動物XXX”了嘛！這到了這里好像反過來了，冬天好像成了人類的“春日”了，自己應該是落后了。畢竟淑芬現在的狀態不適合短期內再造“新生”。
“唉！你考慮這干嘛啊！到時候叫上他就好了，又不是不交往了。畢竟是滿月酒，不叫人家不合適。再說了，一會兒過去打聽一下能治療到什么狀況，估計后果不嚴重的話女方也不會退婚吧！畢竟都定好了。”
“唉！林里哥啊！你是不知道殘疾對一個家庭的打擊有多大。就連正常人家都不敢說吃飽，更別說殘疾的了。要是結了婚還估計能湊合著過下去，這沒結婚的，難哦！”
林里聞言沒有再說話。
在后世，五保戶開始的時候還叫五保戶，但后來改成了特困供養戶。如果不明白其中的奧妙的話，那這個年代的“殘廢”改成了后世的“殘疾人”，“球愣”變成什么智力障礙之類的就可見一斑了。都是運用文字的不同說法，刻意淡化那種不幸，對缺少什么的“不幸”之人給予一定的尊重。
但需要用善良、憐憫，甚至政策來得到更多保障的群體，能有更美好的生活，本就是建立在經濟社會發展到相當高的層次之后才行。就現在這個世道，能吃一口飽飯活下去估計就很幸運了。
“唉！你要不~~”
林里正打算讓成虎過去打聽一下情況，省的這小子胡思亂想。但身后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響起。回頭循著聲音看去，就見到了一個披著大衣的熟悉身影。
比起以前村干部的模樣，現在的林副書記別看離家上任沒幾天，但身上已經有了官味，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了極大的改變。
尤其是當他披著一件棉大衣，右手夾著一支香煙，胳膊肘和后世名媛們挎包時候似的頂在肋骨上伸著個爪子，一股裝逼犯的氣息撲面而來。讓林里看的格外羨慕。
“爸？”
“你們過來了？”
“是啊！剛過來，醫生正在里面處理呢！”
林副書記走到林里這邊兒站定，掏出香煙丟給了他，林里借著微弱的燈光看了看煙盒。雖然沒看清楚是什么牌子，但香煙拿到鼻子下面嗅了嗅，比林里后世抽過的芙蓉王都不遑多讓。
給一旁眼巴巴看著咽口水的成虎也散了一支，林里毫無壓力的順手放到了自己兜里。都是一家人，還分什么你我，那不是生分了嘛！這得讓剛剛離家沒幾天的林副書記情何以堪啊！
“唉！你啊你啊！想抽我哪里還有，給你拿兩條。成虎啊！你爸最近可好啊！”
“嘿嘿，林書記，我爸在家里一切都好，就是老么掛念您呢！經常和我講起在您手下干活兒的美好時光，聽的我都恨自己晚生了好幾年。”
見成虎這小子舔的這么不要臉，林里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將空間讓給了兩人。用火柴點燃香煙吸了一口，一口醇厚的香煙充斥著口腔，讓趕了半天路的林里終于回過了神。也越發喜歡沒有過濾嘴的這種神仙口味。
那邊的成虎和林副書記聊了兩句，就偷偷朝林里投來求救的眼神，終究還是個小嫩雞，開場火熱一些正常，但是續航明顯比不過林副書記這樣的大能，談話內容層出不窮，徹底變成了你問我答模式。
“爸，您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
“廢話，村里人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過來啊！在你們出發之后我就接到村里的電話了，你以為衛生院這么晚了怎么不關門啊！我打過電話的，要不然人家早插上門睡覺了。”
“哦？那位醫生剛剛和您打電話了？”
“當然了，要不然我也趕緊洗洗睡了，這么冷的天。行了，不說了，進去看看情況怎么樣了吧！總不能一直在外面站著。”
剛好一支煙抽完，三人丟了煙頭兒，朝亮著燈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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