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在某種程度上擁有上帝視角的我們很容易就能發現，除了時刻維持著超過三種神術的情況下硬生生陪伊莉莎逛了大半天、回來時幾乎連正常走路都費勁的晝·布萊克是真累了之外，無論是墨檀也好，還是菲雅莉也好，他們都并非物理意義上的疲憊，而是精神層面的……心力憔悴。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讓這他們宛若兩條死狗般癱在這里哼唧的事，還是同一件。
“好好好，跟他拼啦~”
語宸哭笑不得地哄著難得顯露出孩子氣的菲雅莉，然后盯著后者那張難掩疲憊的俏臉正色道：“所以現在趕緊回房間睡覺吧，哪怕是一邊躺著一邊想辦法也可以，你該上床啦。”
菲雅莉鼓起了腮幫子，很是不爽地說道：“我怎么覺得忘語你現在就跟哄小孩似的！我抗議，女強人是不需要睡眠的！”
“熬夜是健康的大敵哦。”
語宸搖了搖頭，繼續哄道：“你現在已經很累啦，就算是為了皮膚也該好好休息，咱們當女孩子的要學會對自己好一點~”
菲雅莉憤憤地拍了下桌子，噘嘴道：“我不要！我不服！我一定得把場子找回來，今天我說什么也得……”
“去~睡~覺~”
語宸笑盈盈地打斷了這位明顯已經上頭了的財富圣女，用不容置疑的語氣甜甜地問道：“好嗎？”
“……”
身為財富女神最寵愛的神眷者，年僅二十多歲就已經半只腳踏入史詩階的菲雅莉·格雷厄姆在這一瞬間竟然猛地打了個哆嗦，戰戰兢兢地看了一眼身邊那笑容甜美、溫柔可愛、目光澄澈的友人。
盡管她并不認為在這個世界中名叫‘晨忘語’的新晉曙光圣女能奈何自己，但背后那股刺骨的寒意依然把她那滿腹的倔強盡數憋了回去，最后竟是艱難地點了點頭，很是乖巧地應了一句：“好……我……我這就去睡覺……”
“嗯！”
語宸開心地點了點頭，然后小嘴微抿，意味深長地叮囑道：“我一會兒去樓上看你，希望到時候菲雅莉你已經有好好睡著了哦~”
后者立刻面色一僵：“忘語你剛才不是還說我可以一邊躺著一邊想……”
“嗯？”
“我知道了！我會給你留門的，要是我睡著了的話你出去時可別忘了鎖一下啊！誰知道哈凡會不會夜襲我！”
匆匆地撂下這句話，財富圣女便宛若一只受驚的兔子般飛快地彈起身來跑上樓了。
“真是的，一點都不知道照顧自己。”
目送菲雅莉躥上樓后，語宸露出了有些沒轍地苦笑，然后輕輕戳了下一直趴在桌子上裝死的墨檀：“還有某人，你也該去休息了。”
“同意。”
完全不在意菲雅莉會不會過勞死的依奏小雞啄米般地使勁點頭，憂心忡忡地看著其實精神狀態方面要遠遠好過菲雅莉的墨檀：“前輩去睡覺吧！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總覺得您很疲憊的樣子。”
墨檀也沒好意思繼續趴著裝死，慢吞吞地坐直身體笑道：“其實也還好，畢竟像我、忘語這種人跟菲雅莉不一樣，我們……”
“之前在米莎郡的時候，你可是有告訴過我就算‘這里’幾乎不會讓身體產生負擔，但如果透支得太厲害，也是會對精神造成影響的哦。”
語宸對墨檀莞爾一笑，若有所指地眨眼道：“而且某人不是一直都挺忙的嗎？一直呆在這里真的沒關系？”
墨檀訕訕地笑了笑，他今天倒是還真沒有什么別的事要忙了，畢竟身為‘默’的自己已經打完了比賽，身為‘檀莫’的自己更是跟菲雅莉鏖戰到了一小時前，所以在不斷片的情況下，他這會兒的游戲時間倒是意外的充裕。
“其實……嗯，怎么說呢……”
并不是很想離開語宸身邊的墨檀撓了撓臉頰，露出了一個清爽的傻笑：“其實我意外的還挺閑的，所以就算多喝兩杯咖啡，稍微晚睡一點也沒關系吧？”
【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現在本來就在睡覺啊。】
墨檀并沒有把話說得太明白，但他相信語宸應該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還是那句話，為了避免在極端情況下露出破綻，他最近正在減少跟語宸、季曉鴿等人發消息的次數，能裝看不見就裝看不見，能嘴上回答就不用消息說話，始終沒有忘記給自己鋪后路。
“好吧，那就再坐一會兒吧~”
語宸也沒有強迫本來就在睡覺的墨檀裝模作樣地回房間，只是隨口提醒了一句：“總之不要太勉強自己哦。”
墨檀吸溜了一口面前溫熱的咖啡，樂呵呵地點頭道：“放心放心，我有數著呢，倒是依奏……”
“我不困。”
女騎士言簡意賅地進行了搶答。
“行吧，反正明天也沒什么安排，不用早起，晚點睡就晚點睡吧。”
墨檀倒也沒再堅持，舒舒服服地往椅背上一靠，宛若一個退休老干部般愜意地手捧咖啡瞇著雙眼，整個人都松弛了下來。
偶爾從鼻尖出掠過的香氣，跟墨檀有數幾次在游戲外和語宸近距離接觸時聞到的味道幾乎一模一樣，在這一刻，他由衷地在心底歌頌著無罪之界主系統，其虔誠指數比他對曙光女神的信仰高上十倍不止！
不過，正所謂安逸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一秒鐘后……
“唔，黑梵你真的很閑嗎？”
語宸托著下巴，撲靈撲靈地對墨檀眨了眨眼。
“嗯，是啊~”
斗技大賽也結束了、跟菲雅莉的談判時間也掌握在了自己手里、這邊更是不需要當裁判天天跑到競技場裝樣子了，空前松懈的墨檀幾乎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愜意地說道：“總算可以稍微喘口氣了。”
“是這樣哦。”
語宸立刻輕輕拍了拍手，莞爾道：“那咱們明天去跟曉鴿同學他們聚一下吧，我倆今天下午的時候就有發消息說過啦，咱們三個有空一起吃個午飯或者晚飯什么的，嗯，還有那個很厲害的默小哥。”
【？！】
墨檀頓時瞪大了眼睛，拼盡全身的力量才勉強克制住情緒，沒讓自己把咖啡噴出去或者直接嗆死在原地。
他終究是大意了，所以沒能料到盡管自己這邊稍微閑下來了，時間管理方面看似不需要像前段時間那么費力了，但與此同時，伴隨著綜合騎士斗技大賽的落幕，語宸和季曉鴿姐妹倆老早以前就開始謀劃的‘無罪之界面基’計劃同樣也滿足了重啟的條件，也就是說……
雖然墨檀在斗技大賽結束后的時間要比之前相對自由了很多，但他同樣也隨時都有可能迎來難度規格要遠高于‘自己給自己當打手’、‘自己指揮自己作戰’、‘自己給自己當評委’、‘在眾目睽睽下陷入深度睡眠’等任務，翻車指數五顆星打底的——‘自己與久聞自己大名的身為自己朋友網友的自己線上見面’。
不，更準確一點來說，現在已經不是什么‘隨時都有可能迎來’了，根據語宸剛才的那番話，墨檀十有八九可以確定，某位性格活潑開朗落落大方的有翼美少女多半已經在獲悉語宸沒什么事之后自顧自地把事兒定下了。
所以就算自己想辦法‘明天沒空’，語宸多半也會獨自前去跟季曉鴿小聚的。
那么，自己明天應該有空嗎？可以有空嗎？
下意識地，沉浸在思考中的墨檀微微蹙起了眉頭。
“啊，要是不好抽出時間的話也沒關系。”
語宸并沒有錯過對方表情上的小小細節，立刻微笑著補充道：“其實曉鴿只是想跟我一起好好聚聚，你和那個默小哥都是添頭啦，所以就算不去也沒關系哦。”
“呃，沒事沒事，其實倒也不算是沒空什么的。”
墨檀擺了擺手，終于還是在心底一咬牙一跺腳，正色應道：“那就先這么定好了，是說一起吃個晚飯？”
“是說午飯晚飯都行啦，不過我其實也比較傾向于傍晚涼快些再集合，然后一起走走，再吃個晚飯聊聊天什么的。”
語宸一邊輕輕點著自己的下巴一邊說著，然后忽然對墨檀做了個頑皮的鬼臉：“因為中午太熱了嘛~”
【可惡，要是我也會布萊克那個空調神術就好了……】
墨檀撇了撇嘴，別過頭不再去看少女那促狹的目光，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嗯，總之這事就先這么定下了。”
“你確定么？”
語宸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細聲細氣地嘟囔了一句：“你剛才的表情有點不對勁哦，要是不方便的話還是別勉……”
“你想多啦。”
墨檀擺手打斷了少女的關心，聳肩道：“我剛才只是因為在短時間內接連聽到‘一起吃頓飯’和‘曉鴿同學’這兩個關鍵詞所以有些發慌，你懂得。”
！！！
語宸的小臉也白了一下，然后輕咳了一聲，搖頭道：“不會啦不會啦，她說自己已經反省過啦，只要大家不主動尋死……啊！我是說只要大家別想不開……呃，不是不是，我……”
“我懂。”
墨檀長嘆了一聲，滿臉沉痛地說道：“你已經很努力了，沒有合適形容詞的事……怪不到你。”
語宸：“……”
“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墨檀慵懶地舒展了一下身體，邁著輕快地腳步向樓梯處走去，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你倆也別睡的太晚啊。”
“誒？”
直到墨檀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依奏才突然反應過來，不解道：“前輩剛才不是還說稍微晚點睡也沒關系嗎？”
“是啊……”
“但他怎么又忽然決定去休息了。”
“誰知道呢，可能是因為說著說著就困了吧”
“嗯，是這樣嗎……”
“就當是這樣咯。”
“感覺好奇怪啊。”
“說的是呢~”
……
【垂青旅店】二樓，205號雙人大床房
‘別太勉強自己(｀?ω?′)’’
墨檀最后看了一眼某人剛剛給自己發來的消息，嘴角露出了一抹無奈地弧度，苦笑著喃喃道：“我倒也不想勉強自己呢。”
他默默地閉上了眼睛，努力揣摩著自己的情緒，想知道自己剛才為什么沒有接過語宸給出的臺階，順勢而為不去參加明天那場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小聚，卻發現這只是徒勞。
因為答案他自己早就知道了。
那個體貼的女孩，總是這樣包容著從各種角度來看表現都堪稱惡劣的自己，半年前兩人剛認識的時候是這樣，現在依然是這樣。
或許在那次失敗的‘約會’前，墨檀還能心安理得地去享受這份包容，但在那層窗戶紙被捅破之后，現在的他已經做不到了。
既沒有后退的魄力，也沒有前進的勇氣，這種事或許放在別人身上是病態且不正常的，但對于墨檀來說，他并非不能給自己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
他在精神層面出現的問題，可以作為一切矛盾的最終解釋。
也正因為有這么一個解釋存在，他才能夠在反復的自我安慰下將這個局面維持下去。
一個可笑的，朋友之上，戀人未滿的局面。
極盡自私且低劣的心照不宣。
但就算如此，他終究還是不想無限度地去透支那個女孩的包容與理解。
就算是那個宛若晨光般無垢澄澈的女孩，她終究也只是個普通人罷了。
她很聰明，只是會在很多時候故意裝傻。
她也會苦悶、也會煩惱、也會不安、也會難過，只是掩飾的相較于很多人來說要好得多罷了。
她是存在極限的，她的包容同樣也是存在極限的。
而始終在消費著對方這份包容的墨檀，雖然并不奢望系在自己身上的死結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迎刃而解，卻也不愿意讓那個女孩始終背負著盤踞在自己身邊的這層‘迷霧’。
“呵，與其恬不知恥地說是不想看到她藏在眼底的那抹不安……”
墨檀疲憊地捂住了自己的臉頰，嘴角翹起了一抹嘲弄地慘笑：“還不如說是我想讓她晚一點到極限，多享受一會兒幸福的錯覺啊。”
他慢慢蹲了下來，背靠著房門，把頭埋進了臂彎。
“真的好累啊，果然，我這個人已經爛到無藥可救了啊……”
……
“真是的，不是已經說過了么……”
在另一邊背靠著房門，雖然什么都沒有聽見，但那個有著澄澈目光的少女卻也在同一時間輕聲嘆了口氣，用微不可察的聲音呢喃著——
“別太勉強自己呀……”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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