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為什么爸爸要哭啊？”
“嗯？”
“爸爸哭成這樣，很難看欸。”
“嘿嘿……因為啊，能和媽媽結婚，爸爸實在太開心了。”
“那為什么要哭呢？”
“媽媽也哭了啊。”
“可是，爸爸說，女孩子是有哭的權力的，但是男孩子不能哭。”
“咱不聽你爸爸的，但是男孩子確實要少哭。”
媽媽是這么對他說的。
……
樊月易從小就發現自己和常人不一樣。
妖族，人族。
他還能看到另一種東西。
而他的媽媽就跟在他旁邊，教他該怎么辨認這些東西，就像是教他怎么吃飯喝水穿衣服一樣自然。
“月易，你看啊，這種很小的，像是小老鼠一樣的東西，是不能欺負的，它們什么都不懂，你就把它們當成小蟲子一樣。”
他的媽媽明明是個人類，卻在教他一個鬼該怎么去應對鬼。
然后他會感受到強大的氣息。
“月凝。”
媽媽會露出那種像小孩子一樣的笑，然后拍拍他的腦袋說：“爸爸來了。”
他回頭去看。
他的爸爸。
那種無匹的恐怖和強大。
樊易天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將陸月凝摟在懷里，然后伸手摸摸他的腦袋。
“兒子。”
他說。
……
他小的時候也有過叛逆期。
那個時候的他很孤獨。
樊易天是鬼。
是那種冷漠而無情的鬼。
樊月易知道，他的父親是愛他的。
但是身為鬼，純粹的鬼，他的愛只會毫無保留地交給一個人。
哪怕父親再怎么愛他，這種愛也是有限的。
而他的母親無論如何愛他，那個時候的他都覺得她只屬于父親。
人族，妖族。
他是什么？
不是純粹的鬼，也不是純粹的人。
他行走在人世間，卻兩不相容。
這也許是他當時的幼稚想法。
“你們兩個快快樂樂的活著就好了！干嘛要生下我？！”
“你們快樂了！我呢？”
“我算什么？不倫不類的怪物嗎？”
不……不能算是爭吵。
他只記得母親紅著眼眶看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叫著他的名字。
他絲毫沒有理會母親的感受，摔門而出。
后來他想，在這個修煉的時代，在意自己的種族，是最傻逼的想法了。
……
但是當時他沒有想到那么多，他只是想著他自己的孤獨，想著他自己的難過。
當然，自私和幼稚是有后果的。
他感覺到那股無匹的強大。
身邊的那些魂體連碰都沒碰到就死了。
對強者的恐懼攝住了他的心臟。
他只能看著那個露出僵硬微笑的男人緩緩靠近。
然后那只灰色的大手覆蓋在了他的腦袋上。
“你覺得自己不該活著么？”
“那要不要，現在就去死？”
……
樊月易不想去回想那天的事情。
大多數情況下，父親是溫和而遲鈍的，對他極度包容，哪怕對他耍脾氣，一些無傷大雅的事情，父親也只會默默的退出他的生氣范圍。
但是波及到母親就不一樣了。
但是父親很怕母親。
那天差點被父親捏碎了腦袋，他回家向母親告狀，母親把父親打的那叫一個慘。
這家里有食物鏈的。
想想當時還真是幼稚。
樊月易嘆了口氣。
他長大了，從當時那個小不點到現在，已經二十二歲了。
而他的母親依舊是那樣的年輕，出門在外還以為那是他的姐姐。
他的父親也越來越像一個人類了。
“老公。”
陸月凝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兒子！今天晚上要出去吃飯咯！別在陽臺站著了！”
“啊？吃飯？和誰啊？”
“和你軒叔他們。”
陸月凝靠在樊易天身上，一邊抓弄著他的頭發，一邊說道：“你不是一直想吃火鍋嗎？”
“那是我想吃嗎……那不是你們喜歡吃嗎？”
樊月易頗為無奈。
“嘿嘿嘿……”
陸月凝傻笑兩聲，轉頭撓了撓樊易天的下巴：“老公，你看兒子的腦袋。”
樊易天的目光掃了過來。
樊月易眉頭一挑。
“兒子。”
樊易天的聲音傳來：“頭發亂糟糟的。”
“是嗎？”
樊月易抬手摸了摸頭發。
果然翹起來一塊。
陸月凝笑著：“去衛生間洗洗，不然你軒叔又要笑話你了。”
“他每天都還不修邊幅的呢……”
想想那個不靠譜的叔叔，樊月易撇了撇嘴，最終還是轉身走進衛生間洗頭去了。
……
“嘿！臭小子！”
樊月易聽到這個聲音就知道自己今天這個頭算是白洗了。
“軒叔……我都二十二了。”
“叫什么軒叔！叫軒哥！”
宇文軒撇了撇嘴：“我們當年好歹也是華修一頂一的帥哥美女，現在你這臭小子一口一個叔叔阿姨的叫著，都把老子叫老了。”
“好的軒叔，知道了軒叔。”
樊月易笑嘻嘻的耍皮。
“臭小子……”
宇文軒撇了撇嘴。
“別欺負我兒子。”
陸月凝輕笑一聲：“凝雪也回來了？”
“嗯，回來了，聽說最近又挑戰新高度了。”
宇文軒點了點頭，伸出手：“女人，把你老公交給我。”
“喂！”
陸月凝將樊易天摟緊：“別惦記我老公。”
“找他喝酒去，你也不喝酒。”
宇文軒輕笑一聲：“喝酒得坐一排，方彰顯男兒士氣。”
“什么男人士氣……”
陸月凝拍了拍樊易天的后背：“去吧。”
“老婆……”
樊易天轉頭在陸月凝頸側落下輕吻，轉頭跟著宇文軒走了。
“媽。”
“嗯？”
“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
“什么事？”
陸月凝轉頭看向樊月易。
樊月易的臉上有幾分樊易天的輪廓，眼睛卻很像陸月凝。
但是化作鬼的形態后，那雙猩紅的豎瞳依舊和樊易天一模一樣。
自家老公的基因還真是強大的不得了……
“我想知道，你和父親到底是怎么認識的？”
“哎呀，要是談到這個。”
陸月凝輕笑一聲：“就是前世今生的緣分咯。”
“前世今生？”
“嗯，前世今生。”
陸月凝笑著：“你爸爸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對我一見鐘情，然后一直追到這一世來，看吧，媽媽的魅力多大。”
樊月易撇了撇嘴。
自家老媽總這樣，不正經的時候居多。
不過老媽魅力確實很大。
尤其是現在依舊是二十歲的樣子，走在路上都會被不少人要微信。
有的時候母子兩人出去逛街，陸月凝說自己是她的兒子，都會收獲一大堆驚訝的目光。
……
樊月易知道，自己的父親似乎曾經做過什么十分了不起的事情。
因為經過那些自稱是母親大學同學的阿姨們口中，母親和父親的愛情故事似乎沒有什么漫長的過程。
“因為媽媽一直在等爸爸。”
他當時這樣問自己的母親，母親臉上掛著笑，這樣回答道。
“爸爸做過很了不起的事情，原本的爸爸是很溫和的，所以月易要聽話，不能惹爸爸生氣，爸爸會慢慢變好的。”
他記得母親說這話的時候滿眼溫柔和愛意。
父親真的在慢慢變好。
與其說是在變好，應該說，父親越來越像是人類了。
他會笑，會更細心的思考。
……
樊月易伸了個懶腰，看著面前電腦上的文字，輕笑一聲。
你看，這樣的故事，寫出去誰會信呢？
那些人只在乎故事的精彩絕倫，絲毫不在乎這之后究竟隱藏著怎樣的過去和現實。
手機震動著，樊月易瞥了一眼，拿起手機。
“月易，咱們兩個今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啊？就咱們兩個。”
電話那頭傳來輕柔的女聲。
樊月易撇了撇嘴：“沒時間，我最近不在家。”
“啊……那等你回來……”
“不用了，短時間內我回不去。”
樊月易淡淡道：“沒事的話我就掛了。”
“啊……嗯……”
那邊的女孩明顯有些失落的應答了兩句。
樊月易掛斷了電話。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永恒生命的存在，還是別去耽誤這些人類的一生。
某一日，人類終將化作黃土，容貌衰退，唯一被折磨的只有他們這些永生種罷了。
修為高的還好，像這樣修為低的……
算了吧，他和父親不一樣。
樊月易回頭看了看。
他的父母，已經離開了。
多長時間之前了？
兩年前了吧？
他高考完的那天，父母就相伴出去旅游了。
他已經長大了，作為一個鬼，他什么都懂得，什么都會，有著最基本的生存能力。
“哈……”
這個房子就給他留下了。
他是他們兩個相愛的證據。
樊月易心中也沒什么感想。
或許鬼真的是天生冷淡。
那些修為強大的叔叔阿姨基本上都有著自己的生活。
那一家子都出去旅行了。
他想想啊……
他爸媽，宋姨和軒叔，曲叔和染姨，還有雪姨和田叔。
其實樊月易一直不理解，這幾個人都是成雙成對的，但是曲叔和染姨卻一直都保持單身。
樊月易問過自己的爸媽，陸月凝的回答是，他們兩個認識的太久，生不出男女之間的感情。
曲無默和聞人墨染本身就不適合在一起。
曲叔身邊的女人是一個接著一個，但是從未見過曲叔和她們親密過。
曲叔不像是談戀愛——更像是在交朋友。
分手之后大多數還能好好相處，因為本來就是朋友的相處模式，慢慢就沒什么感情了。
染姨似乎就是沒有找對象的意思，她是打算單身一輩子嗎？
樊月易伸了個懶腰。
總之……也就是這些。
這些是和他沒什么關系的事情了。
他們都有各自的生活。
樊月易垂下眸子。
自己也一樣。
大家都是一樣的。
他終于抬起頭，看向遠方。
天涯路遠，愿各自安好。
（全書完）
……
213.8萬字，從一開始的幾千字走到今天，真的是挺感慨的。
這中間想過放棄，想過修改，最后都一起拋棄。
生活很遠，大家都有自己的漫漫長路要走。
最后那一句話也送給諸位。
可能大家在疑惑，為什么沒有別人的番外了？
說實話，我提筆去構思他們的故事時，真的想不出來該怎么寫的精彩。
他們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了自己的新生活。
就算繼續寫下去，也就是流水賬。
蒙和李銘途，云凌天和白芷，周施洋，藺思嬛和藺思源姐妹……這些人。
他們都將繼續過自己的生活。
總章節數正好是五百，就這樣結束了。
各位也一樣，我也一樣。
那么，諸位保重。
江湖路遠，我們有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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