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神部隊提取造神使,然后將尸體送去火化。
這就是全部的過程。
火光映照在樊易天灰色的,面無表情的臉上。
一個個骨灰盒被拿出來的時候,樊易天沒有再伸手去接。
這一次不歸他來處理了。
有家人的,骨灰盒會被運送到其家人那邊。
沒有家人的那些,最后還是會被送回到人造神部隊里來。
這邊沒有自己什么事了。
樊易天轉身離開。
風吹過,傳來身后烈火的熾熱。
那是亡魂的守望,他們灼熱的目光讓樊易天后背直發燙。
他們都在看著自己,都在后面推著自己朝前走。
所以他不能停下。
樊易天瞇起眼睛,身形消失在漫天的火光之中。
他要暫時回到人造神部隊。
靈衍界的修煉者協會離不開陸月凝,她已經先行回去了。
樊易天要回去處理下葬的事宜。
畢竟不能把什么事情都交給皇沐軒那個老頭來弄。
皇沐軒沒在基地的外面坐著,他跑到了墓地里,看著正在挖掘的墳坑,臉上沒有表情。
嘴里叼著的煙幾乎燃盡,嘴唇傳來的滾燙讓皇沐軒如夢初醒般的回過神,將煙頭摁在地上掐滅。
“回來了?”
皇沐軒沒有回頭。
“嗯。”
樊易天走到他身后,看向眼前的墓碑林。
這么長時間不見,這墓碑林的面積又擴大了許多。
“你說……會不會有一天,人造神部隊的整個基地都被這東西占滿。”
皇沐軒揚了揚下巴,輕聲說道。
“想點好事。”
樊易天撂下這句話,身形越過皇沐軒,朝著前方走去。
他在一個墓碑面前停下,然后蹲下身子,伸手擦拭著面前的墓碑:“又打了勝仗,新兵們的表現很不錯,宇文軒現在也好了很多,不是以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了。”
“我說……你在看著嗎?”
“溪姐?”
墓碑依舊冰冷,絲毫沒有因為樊易天的手掌而有一絲的溫度。
也對,自己的手也是陰冷的。
樊易天輕輕坐下,毫不顧忌的坐在土地上。
時間過的好快啊……
不知不覺間就過去了那么久。
“我們現在,生活在另一個安全一些的世界,地下城已經成型,華夏也在重建……說來慚愧,之前在外面打仗的時候,影響到了這個世界,所以華夏還需要再重建一次,真是浪費了很多資源和材料。”
樊易天看著面前的墓碑,猩紅的瞳孔不帶有一絲冰冷和殺意,反而化作一片死寂,就如那包裹著猩紅的至暗。
“你說時間過的是不是很快?”
樊易天盯著墓碑,說著:“你都離開我們四年多……快五年了。”
“五年啊…我都二十六了。”
“你要是再不回來托夢看看我們……我們都要三十歲了,你說咱們以前瘋玩的時候,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對三十歲有個概念。”
坐在宋雪溪的墓碑前,樊易天的話一下子多了起來。
可能是擔心老友寂寞。
也許吧。
“那天和老皇聊天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快要三十歲了,等我三十歲的時候,老皇就走上五十歲的路了。”
“我聽得到……”
皇沐軒的聲音從背后幽幽傳來,樊易天沒有回應。
“我們都走在這條路上,誰也跑不了,但是我不是人,等他們都老了,只有我還是這副模樣。”
被時間和歲月拋棄的怪物啊……
“也不對,按照藺團說的話,有了造神使,人造神也能活得久很多。”
只不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造神都抵不過侵蝕和精神的折磨罷了。
樊易天突然很想抽根煙。
他歷來都是隨心而行的。
抽出一根煙,煙頭自動燃起。
“現在抽煙都沒有感覺了,以前你總那么盯著我們戒煙。”
樊易天將煙夾在手里,目光有些恍然。
以前的那段時間,可能是因為發小的責任感,宋雪溪一直在督促著他和宇文軒抽煙戒煙。
“多大點的孩子,哪有什么煩惱,沒事抽什么煙呢?這是好東西嗎?啊?多大危害不知道啊?視頻都不看?以后你們兩個那個肺,就像煤炭一樣黑!還泛綠色,張口閉口就是大粘痰!”
樊易天模仿著宋雪溪說話的語調,一邊彈掉煙灰:“現在抽煙連個感覺都沒有了……也對,我現在連肺都沒有了。”
“凝雪,月凝,染姐,宇文軒,老曲,都很好,修為都已經到縹緲境了。”
“但是我還是第一名,如果你托夢回來的話,估計你都認不出他們了吧?但是你肯定能認出我,畢竟我還是那副模樣。”
樊易天摸了摸下巴:“胡子都不長了,我還是個男人嗎?”
皇沐軒就站在樊易天身后不遠處,靜靜的看著他,一言不發,也沒有出言去打擾。
樊易天不知道已經聊了多長時間了,那邊的墳墓都已經安置好了。
又多出了不少啊。
“現在凝雪也已經入道境了,作為修煉者協會的現任副會長,比以前強大多了。”
樊易天撐著下巴,挨個念叨著:“月凝還是老樣子,但是她的工作很多,修煉者協會那邊有很多事情需要她處理。”
“染姐也變強了不少,還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模樣,我真懷疑她以后該怎么辦?要是找了個欺負她的男朋友……也對,誰能欺負她啊,你知道她的。”
“老曲每天和宇文軒干仗,我都習慣了,現在靈衍界的妖族都已經習慣了,那天還把一個樹靈給劈了,為了補償人家,天天像個老母雞一樣在那里趴窩。”
“宇文軒……他還是老樣子,至少表面上是這樣,但是每天晚上別人修煉的時候,他就跑到角落里,盯著那些個過去的照片看……放心吧,他念著你呢,每天都念著呢,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找個新的寄托嘛……但是你也了解他,他就是個倔驢,八匹馬拉不回來,起碼他不是以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這就是好事。”
“我就是這樣,還是老樣子,沒什么變化。”
樊易天淡淡道:“你還沒見過新兵,藺團的妹妹也進入人造神部隊了,那丫頭天賦不錯,有藺團的風采,但是和藺團又是很不一樣的。”
“差不多了……我該回那邊了,下次再來看你,我會帶著宇文軒一起來的。”
不知過了多久,樊易天看向天空,已近乎天亮了。
“那邊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處理……我現在竟然也能算是個忙人了。”
樊易天拍了拍褲子,站起身來,揮了揮手:“走了。”
“宇文軒我替你看著呢,不會出事的,下次我肯定把他全須全尾的帶過來。”
“拜拜,溪姐。”
樊易天像是少年時和摯友告別一般,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清風從墓碑中穿過,發出嗚嗚的聲音。
像是告別,像是啜泣。
也許是某種低沉的微笑。
……
就像是很多人說的那樣,站的越高,就看的越遠。
宇文軒站在樹頂,盯著手中的照片,一動不動。
“媽的,這靈衍界處處是樹靈,老子都不敢隨便站在樹上了。”
宇文軒嘟囔著,抱著胳膊:“以前覺得那古代大俠多他媽瀟灑,站在樹上抱著劍,我現在站在樹上連根煙都抽不了。”
“而且你說,這樹靈怎么就那么脆弱?明明都是修煉了,還是脫離不了那個范疇,就這么一點火……啪,著了。”
宇文軒輕笑一聲:“老樊回去了,我猜他應該去看過你了吧?”
照片隨著樹頂的風搖動著,就像是在點頭。
“那個貨,回去竟然不叫我。”
“你猜怎么著?我們又他媽贏了。”
宇文軒說著,擦了擦照片。
照片沒有絲毫的磨損,看上去被宇文軒保存的很好。
這張照片已經過了五年還要多一點點了。
依舊像是新照的一樣。
“你說,那個什么來著?叫……”
“欸對,叫藺思源。”
“是藺團的妹妹,天賦不錯,其實我覺得……比藺團的天賦要好一點。”
宇文軒摩挲著下巴:“但是老樊說,誰都不喜歡別人在自己身上去看另一個人的影子,所以不要把那丫頭當成藺團去看待,嗯……我也理解。”
“呦……”
宇文軒頓了一下,似乎是察覺到什么一樣,轉頭朝著身后看去。
正好和樊易天那雙黑紅的眸子對視。
“我操!”
宇文軒身形一個不穩,一把抓住樹枝,差點從樹上掉下去。
“你他媽能不能別神出鬼沒的?”
宇文軒深吸一口氣。
“別裝了,你早就知道我在你身后了。”
樊易天抱起胳膊,看著宇文軒。
“沒感應到。”
宇文軒輕笑一聲:“回去了?”
“嗯,回了一趟基地。”
樊易天點了點頭:“然后剛回來,就看到你在這惆悵。”
“惆悵個屁。”
宇文軒也抱起胳膊:“回去看沒看我老婆?”
“看了。”
樊易天看了宇文軒一眼。
四年多了。
宇文軒已經能面不改色的提起過去了。
或許有的事情只能留在他心里,宇文軒表面上永遠都是這副笑呵呵的模樣。
“我跟她說,你如果死了,我就隨便找個你的身體部位帶過去。”
樊易天淡淡道。
“去你媽的,你這么想老子死?”
宇文軒一腳踢在樊易天腿上。
“不想。”
樊易天淡淡道:“但是你那個不長腦子的樣子讓我不放心。”
“我可快滾你媽的。”
宇文軒罵了一句:“老子說過,你死了老子都死不了。”
“你們現在已經可以這樣毫無顧忌的談到生死了嗎?”
熟悉的聲音,不用回頭都知道是曲無默。
“倒也不是什么顧忌不顧忌,我覺得……在生活中更加多的面對這種東西,在戰斗的時候,就能坦然一些了,這叫……打好提前量。”
6。
樊易天一直都覺得宇文軒在比喻這方面是有一手的。
不過宇文軒說的也有道理。
打好這種提前量……確實面對起來會比較輕松一些。
“我說,我可希望老子以后老頭坐輪椅的時候能有陪老子喝茶聊天的人,希望你們兩個挺一挺。”曲無默抱起胳膊。
“欸呦喂……您老人家不是該去那邊當老母雞孵蛋了嗎?”
宇文軒回頭看了看曲無默,表情驚異,指著那個樹靈的方向,“陰陽怪氣”的說道。
“滾你媽的。”
曲無默罵了一句,似乎突然想起來自己那邊還有個崽需要照顧,趕緊轉身朝著那個樹靈的方向飛去。
“話說,樹靈是會化形的吧?”
樊易天點點頭。
“要是化成一個五大三粗的大叔,老曲不就幻滅了。”
“他又不是為了那個。”
樊易天轉頭看了看曲無默的背影。
這小子飛的真快,這么一小會已經不見身影了。
“你該去修煉了。”
樊易天轉回頭來,看著宇文軒,這般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老子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宇文軒點點頭,將照片收進空間中,身形一晃,從樹上跳了下去。
這小子走的飛快,很快消失在重重樹影中。
自己也該走了。
輕風吹過,樹上已經不見了樊易天的身影。
……
戰爭結束后,倏忽是不會在靈衍界待著的。
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那兩個寰宇境的祖宗動輒毀天滅地,他們創造的世界根本不夠他們兩個揮霍的。
倏忽站在浮世狹間中,一個個數著到底還剩下多少個世界。
嗯……還足夠那兩個祖宗揮霍一次。
倏忽嘆了口氣。
每次重鑄那么多世界對他們來說都是一次大放血。
但是也沒辦法,誰讓那些域外生物也將他們當成敵人呢?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但是倏忽心中清楚,自己和靈衍界的那群,還算不上是朋友。
這么長時間以來,自己從未和影離交談過。
帝屋也不搭理他,不過帝屋一言不發已經是習慣。
地不信任自己,帝休表面上將自己當作盟友,實際上也不信任他。
至于東岳……東岳搭不搭理他,倏忽都不在意。
自己只是去為了他們自己的生存戰斗罷了,不是為了什么守護。
倏忽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
該回去看看了。
自己這樣使用帝江核心的力量,也不知道熠現在是個什么模樣。
倏忽將袖子挽起,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胳膊還是有些萎縮。
帝江核心的力量果真恐怖……
倏忽咧了咧嘴,身形消失在浮世狹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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