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漫天飛舞,在每一寸土地上留下腐蝕的痕跡,尖刺從地下涌出,將域外生物生生撕裂開來。
宋雪溪瞇起眼睛,觀察著戰場局勢。
圍著她的域外生物同樣不少。
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際正在愈合的傷口,宋雪溪深吸一口氣,這才第一場戰斗而已。
胳膊裂開一道傷口,血液涌出,在宋雪溪背后凝結成幾十把猩紅長槍。
宋雪溪右手揮動,長槍飛舞,在她周圍形成一方如同絞肉機一般的領域。
手持長槍,宋雪溪的頭發被染著血腥味的狂風吹起。
她自己的武器已經卷刃破碎,現在拿著的是從敵人那里繳獲的武器。
身后的防線處,范英一邊端著槍,一邊指揮著醫務兵對前線幸存下來的戰士進行救援。
兵器相撞和大地崩裂的聲音在天地間回響,目之所及,盡是戰火。
宋雪溪瞇起眼睛,身旁的長槍盡數飛出,在敵陣中來回穿插。
……
已經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了——天空依舊是漆黑一片。
樊易天看了看微微顫抖的左手。
剛剛一次交鋒中,一次時機的處理失誤,右臂被整個撕下。
右邊臉頰被割開一道極深的刀痕,肌肉撕裂開來,露出沾著漆黑血液的牙齒,右邊的嘴唇無法完全閉合。
但是對面僅剩下五個人了。
域外生物不會因同伴的死亡就喪失斗志,在他們看來,同伴的死亡,都是在為敵人的潰敗奏響序曲。
為首的銀發男人早已死在那收割性命的猙獰巨鐮下,僅剩的五人對視一眼,身形再次朝著樊易天逼來。
樊易天面色不變,漆黑的鬼氣在云中穿刺著,如同一條條黑龍,在同樣漆黑的云中翻覆,偶爾有雷霆劃過,找出那漆黑云海中蘊含的黑色巨影。
鬼氣形成的巨龍猛然從云層中穿出,撲向站在最后的域外生物。
只用了不到一秒,鬼氣就從其胸膛穿刺而出。
“小心那鬼氣!”
站在最前方的灰發男人揮了揮手。
他的身形最為顯眼,大概有三米來高,身材健碩,滿口尖牙。
他手持一把猩紅色的巨斧,指揮著另外三個域外生物躲開云層中隱藏的鬼氣。
樊易天一直盯著的就是他。
漆黑的鐮刀猛然增大,在同樣漆黑的云層中,難以觀測。
樊易天舉起左手,鬼氣呼嘯著涌進手中的巨鐮,在巨鐮上添了猩紅的顏色。
空氣中的陰冷之意更甚,啃噬骨髓。
這片空間卻突然靜了下來。
狂風呼嘯而過,卻沒有絲毫聲音。
暴風將他純白色的長發掀起,在漆黑的云層中是如此的顯眼。
猩紅的雷霆閃過,偶然的照亮云層,露出上方的漆黑鐮刀形巨影。
下一秒,那巨鐮猛地落下。
“嗡!”
云層如同大地崩裂一般被轟然割開,綿延萬里,露出原本的光芒。
陽光投射在滿目瘡痍的土地上。
天地塌陷般的威壓和陰冷鎮壓了下來,將地面壓得一震。
下一秒,地面與云層同步,如同辟地一般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巨大裂縫!
楚梓有些茫然的抬起頭。
陽光打在她滿是血污的臉上。
陽光刺目,但卻除卻了死亡的黑暗。
云層久久沒有合上的趨勢,反而是慢慢恢復了白亮的顏色。
面前的域外生物額頂緩緩出現一條血痕,隨后整個人在楚梓面前分成兩半。
楚梓喘著粗氣,死死的盯著上方分開的云層。
“啪嗒!”
數十塊碎肉從天際掉落下來,掉進深不見底的溝壑之中。
如神祇般的身影自天際落下,破開云層,轟然落地。
樊易天頂著猙獰的面孔,從地上形成的大坑中站起,猩紅的豎瞳掃過在場眾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半晌,樊易天似乎是緩過勁來,漆黑的巨鐮收回體內,他默不作聲,只是高高的舉起左手,緊緊握成拳頭。
楚梓閉合的嘴巴緩緩張開,嘴角忍不住的上揚。
“操!贏了!哈哈哈!”
宇文軒的叫聲自所有人的耳機中傳來,將眾人的沉默徹底打碎。
“贏了!!!”
他們高舉手臂,歡呼起來。
那曙光打在每個人臉上,照亮他們臉上的血污。
吶喊聲震懾耳膜,楚梓有些無力,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血泊之中。
“贏了……”
楚梓長舒一口氣。
“哎呦我操……”
周傲光將狙擊槍輕輕地放在一邊,靠在后面的柜子上,長舒一口氣。
他摸了摸褲兜,拿出一盒已經被壓扁的煙,抽出一根扁平的煙,叼在口中點燃。
肺部的悶痛時刻提醒著他——這一戰贏了,他們還活著。
耳機中,盡是歡呼聲。
活下來,勝利,護國戰爭第一戰的大勝,紓解了所有戰士心中積結的郁氣。
這種勝利和首戰的勝利絲毫不同。
那時候的歡呼,更多是為了慶祝自己活了下來。
而現在歡呼,是為了慶祝自己讓國家又活了下來。
“干的不錯。”
樊易天的聲音在耳機中響起。
歡呼聲停了下來。
“天哥!”
宇文軒叫喚著:“贏了!”
“嗯,很好。”樊易天的臉上沒什么表情,似乎首戰大勝絲毫沒讓他感覺開心。
“但是戰斗還未結束。”
樊易天的聲音在耳機中回響著:“我知道這樣可能會掃興,但這就是事實,戰斗還未結束,這只是第一戰,下一戰就可能就在下一刻就會降臨。”
“歡呼還是留在全部結束之后吧。”樊易天淡淡道:“統計死者,救治傷員,處理傷口,簡單修整,整頓軍備,軍隊方面,做好下一戰準備,你們知道該怎么做。”
“是!”
回應的聲音在耳機中不斷傳出。
“這里暫時由楚梓和老周負責,我馬上回來。”樊易天說道。
“是!”楚梓從地上站了起來。
樊易天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周傲光拿出手表,看了看時間。
現在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六點了。
“媽的……”周傲光呼出一口氣,看著還沒冷卻的槍管:“累死老子了……”
樊易天的身影出現在幽深的環境中。
這里是地底——是他剛剛攻擊造成的那座巨大裂痕的最底下。
這里遍布著域外生物的尸體,他們的尸體不會隨著摔落而變成肉泥,只是有些破碎。
深深嗅聞著空氣中的血腥味,樊易天的眼眸微顫。
“鬼族吞噬自己的對手,不光對修為有增益,更有著恢復傷勢的效果。”
這是地之前說的話:“你都算是完整的鬼族了……人類的那些心理障礙,該扔就扔了吧。”
伸手摸了摸有些尖銳的牙齒,樊易天蹲下身去。
下一戰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降臨,自己的傷勢必須快速恢復——要比鬼體自愈恢復的更快,更好。
如果修為有突破,那更是錦上添花的事情。
都是為了勝利。
樊易天蹲下,撿起地上的一條斷臂。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
斷臂掉在地上。
這里是幽暗的地底,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死寂一片。
漫長時間的寂靜后,灰色的手自黑暗中伸出,撿起了地上的斷臂。
“嗤!”
肌肉撕碎的聲音。
詭異的咀嚼聲僅僅維持了片刻,就被劇烈的嘔吐聲音代替。
那聲音在幽暗的地底回蕩著,異常清晰。
嘔吐的聲音逐漸消失,大概就這樣安靜了十幾分鐘后,詭異的咀嚼吞咽聲,再次響起。
“咯吱……”
詭異的聲音在地底回蕩著,愈發清晰。
陽光照射不到,只有一片深淵般的漆黑。
唯一能看到的,是一雙猩紅的豎瞳。
那猩紅色,愈發濃重。
……
“哈……”
嗅聞著滿是血腥味和硝煙的空氣,曲無默揉了揉頭發:“這才第一戰啊……”
“這場戰爭長著呢。”章座添抱著胳膊:“滿打滿算下來,從開始打仗到現在,已經十年了……”
“十年啊……那么久?”曲無默挑起眉毛:“我現在多大了?”
“你多大了你問我?”章座添嘴角一抽:“連生日都記不得了?”
“哪有時間去過生日?”曲無默搖了搖頭:“而且我也不過生日,慢慢就給忘了,也不是什么值得紀念的日子。”
他摸了摸臉上新添的傷:“媽的,早晚把老子弄成丑八怪,到時候沒人要可怎么辦?”
“說起來,我今天看到你們人造神部隊里,有個小丫頭,挺強的。”章座添挑起眉毛。
“小丫頭?挺強的?”曲無默挑起眉頭:“長什么樣子?”
“就是……一頭白發。”章座添聳了聳肩。
“啊……是嗎?”曲無默眨了眨眼,半天也沒想起來是誰。
人造神部隊那么多人,曲無默算是和新兵們接觸的最少的一個團長了,他哪里記得請誰叫什么名字,他就能記住那么幾個天賦出眾的。
“嗯,我看到了。”章座添抱著胳膊:“實力挺強的。”
“那是當然。”曲無默笑了笑:“證明訓練有效。”
白色頭發……
蒙坐在屋頂,看了看自己的長發。
這不是銀色的嗎?
蒙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她還在回想著昨天樊易天和自己說的話。
……
“你讓我去配合他戰斗……你確定?”
蒙看著共享地圖上曲無默的位置,挑了挑眉。
“嗯。”樊易天點了點頭,看著手中的文件:“老曲的團隊中主戰團的成員較少,更多地還是暗影團的成員,你去幫助他……我應該說的沒有問題。”
“不,你應該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蒙的表情沒有變化,但是銀色的豎瞳中,明顯帶著一絲疑惑。
“哦,你是說信任嗎?”樊易天的目光從文件移到她臉上,挑了挑眉。
蒙點點頭。
“我們已經站在同一戰線了,蒙。”樊易天淡淡道:“你幫助了我們很多……至少在我判斷,我應該可以信任你,你覺得呢?”
“如果是我,我覺得不應該。”銀色的眼眸微微顫動,蒙低聲道:“你是在讓我去殺和我一樣來自于域外的人。”
“那又如何?別那么理性,理性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你看,很多事情我都沒有背著你,你不是都聽到了嗎……”樊易天放下文件,看著她,笑道:“如何?去還是不去?”
蒙看了一眼樊易天僵硬的笑容,又低頭看了看共享地圖,點了點頭:“嗯。”
“華夏向來有容納精神。”樊易天放下文件,笑了笑:“歡迎加入,戰友。”
蒙沒有回答,身形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
收回思緒,蒙看向頭頂的天空。
陽光灑在她的臉上,蒙看了看手指上沾染的血跡。
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用力的搓了搓,將手指上的血跡拭去。
雖然還是無法理解,為什么這些人會像不怕死一樣戰斗。
溯逆神族的附屬星域,大都是些惜命的家伙。
戰斗還未結束……不,應該說,戰斗才剛剛開始。
“戰友。”
蒙低聲重復著這兩個字。
“戰友……”
她閉上了眼。
風吹起她的頭發。
……
簾子掀開的聲音讓楚梓和周傲光一同回過頭。
樊易天走了進來。
身上猙獰而恐怖的傷口已經全部愈合,甚至完全看不出痕跡。
“你這傷口好的也太快了點吧……”楚梓嘴角一抽:“這才多長時間啊……就完全好了?”
比起這些,周傲光的注意力不在這上面,他盯著樊易天的臉,好半天過去,才皺著眉問道:“你涂口紅了?”
?
楚梓的頭頂似乎是浮現出一個巨大的問號,她先是看了周傲光一眼,又看向樊易天。
果然,樊易天的嘴周圍一圈,都覆蓋著那種不正常的猩紅色。
“血。”
樊易天只回應了一個字,一邊伸手抹去沾染的血跡。
走到兩人身邊,樊易天頓了頓,又說了一句:“我是恢復傷口,又不是去洗澡。”
沒處理干凈……
血液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擦掉的東西……主要是也沒東西讓他去擦。
周圍唯一的流體就是血。
衣服上沾染的也全都是血。
雖然擦過幾次,但是還是留了些痕跡。
主要是他想著,自己干干凈凈的回去也不太正常……
這小子的血不是黑的嗎?
周傲光撓了撓頭,也沒多想,戰爭沾血也正常。
他將目光轉回了面前的文件上。
收回思緒,樊易天看向楚梓:“傷亡統計做好了?”
“嗯,你看看。”楚梓遞出手中的名單,一邊說道:“傷亡不小。”
死者二百七十二人,這還是炮火和火力支援不停的情況下。
傷者……每個人都是傷者。
“尸體都被碾碎了。”楚梓沉聲道:“大多數都沒有留下。”
在戰場上,尸體會受到無數的踩踏,加上武器以及靈氣的狂轟濫炸,尸骨無存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這樣的傷亡,還是幸虧一開始的奇襲起了效果,加上有軍隊的火力支援。
樊易天微微皺眉。
現在的人造神部隊的人造神,普遍修為在滅煞境。
同境界下,人造神的戰斗力大約能同時戰勝兩到三名正常修士——因為有造神使的幫助和能力。
要比大部分普通的域外生物強一些——比如蒙那樣的。
“嗯,我知道了。”樊易天點點頭:“失去戰斗能力的有多少?”
“七百二十人。”楚梓嘆了口氣:“這樣肯定不行,這么硬打……”
“這件事交給我來考慮。”樊易天看向周傲光:“重傷的已經送到后方醫院了?”
“嗯。”周傲光點點頭:“現在這邊的人造神就剩下一千兩百多人了,這種地形游擊肯定是打不了的……你打算怎么辦?”
“沒有條件就創造條件,沒有地形,就創造地形。”樊易天淡淡道:“這些事情不必操心,我會考慮。”
地形受限制在他這里不算是什么問題。
不得不說,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戰役,自己也有許多參考不周。
樊易天移開目光:“那些傷者大概什么時候能返回前線?”
“大概要一周。”楚梓皺著眉頭。
“我明白了。”樊易天點點頭:“去休息吧,你們兩個,都累了吧?”
“你……”楚梓張了張口。
“去休息吧。”
樊易天說道:“交給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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