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易天有些恍惚。
不知不覺間，他也在這種宴席上坐上如此靠前的位置了。
他旁邊坐著梁任和舜光舜暗。
王文堅坐在主位。
把明天需要他們去做的事情都交代完畢之后，王文堅大手一揮：“吃飯吧各位！遠道而來，奔波勞碌，辛苦各位了。”
“主要是孩子們要多吃一點。”王文堅笑道：“長身體很重要。”
梁任站起身，走到陸月凝旁邊，拍了拍她：“小陸，你去和樊團長坐在一起吧，我和你師父有些事情要聊。”
“哦，好。”陸月凝聽話的站起身，坐在樊易天身邊。
梁任笑了笑，看了看，正好對上張靈生的視線。
張靈生眼珠子都要瞪碎了。
看著那個從來沒搭理過自己的女孩，坐在那個人造神團長身邊，笑靨如花。
原來她真的有男朋友。
少年的夢碎了。
“一點都不吃嗎？”
陸月凝夾起一只雞翅，放在樊易天盤子里。
“你吃。”樊易天笑了笑：“我嘗不出味道。”
這是鬼和人類的分別。
陸月凝不說話，只是輕輕地吸了吸鼻子。
“不難受不難受。”樊易天拍了拍她的背：“看著你們兩個吃，就像我在吃一樣。”
陸月凝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樊易天笑了笑。
“年輕真好。”王文堅將口中的秋葵咽下，笑了笑。
樊易天笑著對他聳了聳肩。
“好啊，月凝。”
師梓悠隔著三個人說道：“這么長時間，你怎么沒說給你親愛的師父夾一次菜。”
“人家年輕人，你跟著參活什么？”
梁任無奈道，用公筷夾起一片肉放進師梓悠盤子里：“諾，給你夾了，快吃吧。”
“臭男人夾的菜能和我們家小徒弟夾的一樣嗎？”
師梓悠輕笑著將肉放進口中，緩慢地咀嚼著。
陸月凝幾乎將腦袋埋進了盤子里。
樊易天輕笑一聲，拿起碗給陸月凝盛了一碗湯，輕輕的用勺子攪了攪。
這樣能涼的稍微快一些。
女孩喝點暖和的。
他也不吃，那就當一個小保姆好了。
王文堅嘴角微抽。
和昨晚那個滿身煞氣的形象絲毫聯系不到一起去。
那個人今天早上醒了之后，看見人類就好像看見了惡魔。
就好像瘋了一樣，除了尖叫什么都不會，最后被綁起來，扔在了角落。
陸月凝小口小口的喝著湯。
類似于疙瘩湯的口感。
叫什么……
翡翠白玉湯。
用極小的面團，混上不知名的食材，揉成小球狀，就像小水滴的形狀，灑在湯里，甚是好看。
這種顏值高又好吃的菜肴，總是受大多數女孩子喜歡的。
“我吃飽了。”
陸月凝輕輕將碗放在桌子上，小聲說道。
樊易天遞過來一張紙。
陸月凝擦著嘴，樊易天擦起了她面前的桌子。
他們和駐扎連是一個食堂，吃完飯是要將碗和盤子放到后面的。
陸月凝非要自己拿著盤子和碗。
總不能都讓他去做。
他是自己的男朋友，又不是保姆。
兩人坐在營地最邊上的山坡上，眺望著遠方的永寧壁。
“所以……他們都是騙我的？”陸月凝坐在樊易天的右手邊，抱著膝蓋，輕聲道：“根本就沒什么高人帶你修煉。”
“是。”
樊易天老實的點了點頭。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死了，我們兩個怎么辦？”
陸月凝沒看他，只是靜靜的看著遠方：“我們兩個每天都在修煉者協會期盼著你來看我們，結果只能得到你已經死去的消息，還一點準備都沒有。”
陸月凝語調平淡。
“我……”樊易天抿了抿嘴：“對不起……”
“我要的不是一句對不起。”陸月凝搖了搖頭：“我要的是你的信任。”
“我早就看出來了，也從宇文軒他們那里了解過你的性格。”陸月凝嘆了口氣：“你太喜歡把事情都攤在自己肩上了，你大可以多信任我們一些，我是你女朋友，凝雪是你妹妹，宇文軒他們是你的朋友，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我們都很有能力，你這樣會讓我們感覺，我們一無是處。”陸月凝淡淡道：“作為我個人，我同樣不喜歡你把壓力攤給自己，更不希望你連偶爾的笑容都是出于禮貌。”
樊易天沒說話。
這么多年養成的習慣，突然要改，談何容易。
“改正習慣很難。”陸月凝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樣：“但是我們都會陪你。”
“你知道我看到你這幅模樣的時候，我的第一種想法是什么嗎？”
“什么……”樊易天眨了眨眼。
“難受。”陸月凝將下巴搭在膝蓋上：“感覺我這么長時間的修煉，沒有絲毫作用，你還是變成了這幅模樣。”
“凝雪也是一樣的，她也很難受。”陸月凝靠近了樊易天一點：“你知道要她潛心修煉有多不容易，但是在你離開的這段時間，她做到了，修為也進步了不少，你能想到，她見到你變成這幅模樣的時候，有多難過嗎？”
“我……”樊易天有些苦惱的抓了抓頭發：“我沒想這樣。”
“我當然知道你沒想這樣，否則我就不會在這里這么和你聊了。”陸月凝瞪了樊易天一眼：“按照正常邏輯，我應該揍你了。”
“還是揍我一頓吧……”
樊易天又靠近了一點。
“……”陸月凝將臉埋進膝蓋，聲音悶悶的：“我舍不得……”
樊易天心中被愛意填滿，他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來自鬼的占有欲，讓他幾乎想把面前這個小丫頭狠狠地吞吃進肚。
“多信任我們一點，和我們站在一起。”
陸月凝伸出手，牽住樊易天的手：“好么？”
“好。”樊易天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我答應你。”
“是答應我們。”陸月凝在他的手背上捏了捏，輕輕的歪過身子，整個人倒在了他的腿上。
“天天幫師父辦公，好累……”
女孩如同小貓一樣在樊易天大腿上蹭了蹭，輕輕閉上眼睛。
樊易天心中溫柔，他輕輕的將女孩頭頂隨風飄來的絨毛摘去，靜靜的看著她的睡顏。
眼前一幕對他的定力確實是一項挑戰。
他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算了，想不起來，不想了。
“哎呀，看著你們兩個，突然就想起了我的愛人。”
地的聲音帶著點悵然的意味：“年輕真好啊。”
“地……”樊易天微微嘆了口氣：“你能感覺到她的氣息嗎？”
“感覺不到了。”
地淡淡道：“上一世，就是她的最后一世了。”
“人的每一世轉世，都會消耗靈魂，如果轉生成了好的命格，消耗的靈魂也就更多，最后一次我就感覺到了，她的靈魂已經徹底消散了。”地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感情：“我只能憑著自己的記憶去懷念她了。”
“地……”
樊易天皺了皺眉。
“沒關系，沒必要安慰我。”地淡淡道：“等到你結束了戰爭，完成了愿望，我就要去找她了……現在，我還是想把她熱愛的這個國家守護好，僅此而已。”
“而且……”
“而且？”樊易天一挑眉。
“沒什么。”地又不說話了。
“說話說一半真是讓人難受。”樊易天翻了個白眼。
身后傳來的腳步聲準確的傳入樊易天耳中。
他回過頭去。
樊凝雪走到他身側，輕輕坐下。
“老……”
“噓……”
樊凝雪輕聲道，指了指陸月凝，瞪了他一眼。
別把我嫂子吵醒了。
樊易天點了點頭。
樊凝雪嘆了口氣，歪了歪身子，將腦袋靠在樊易天肩膀上。
自從樊凝雪長大之后，兄妹兩個就很少有這樣的互動了。
樊易天感受到了她的疲憊。
樊凝雪像個孩子一樣，靠在樊易天肩膀上，合上雙眼。
她將樊易天恢復的差不多的左手移開了一些。
樊易天長舒了一口氣。
兩個女孩就這么靠在樊易天身上，進入夢鄉。
這是好久都沒有過的安心感覺了。
……
天色漸晚，兩個丫頭這才一一轉醒。
陸月凝最先醒來，她下意識的打了個哈欠，然后看到了靠在樊易天肩膀上的樊凝雪。
陸月凝小臉微微泛紅。
她不動聲色的坐了起來，牽住樊易天的手。
兩個人靜靜的看著天邊的群星，伴隨著樊凝雪的呼吸聲。
一聲嚶嚀，樊凝雪也醒了。
丫頭先是習慣性的抻了個懶腰。
隨后才意識到，自己是在樊易天肩膀上睡著的。
害怕吵醒嫂子，樊凝雪緊忙閉嘴，一轉頭，卻發現陸月凝已經醒了。
哥哥和嫂子都好笑的看著自己。
樊凝雪臉色泛紅，輕咳兩聲。
“以前，可看不到這種場景呢。”陸月凝笑著說道。
“是啊。”樊易天笑了笑：“很美。”
他看著陸月凝，這么說道。
“讓你看星星，看我干嘛？”
陸月凝紅著臉推了他一下：“沒個正經。”
樊凝雪默默地揉了揉肚子，點點頭。
飽了，飽了。
“欺負我男朋友不在。”
樊凝雪站起身，走到陸月凝身旁坐下，抱住陸月凝的胳膊。
這下換成陸月凝被兄妹兩個夾在中間了。
她笑著看了看自己一左一右的兩個人，面色溫柔。
這種感覺真是讓人安心。
“哦，對了，我才想起來一件事情！”
樊凝雪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樊易天有些奇怪的挑了挑眉。
一起生活這么久，直覺告訴他，樊凝雪可能沒憋什么好屁。
“嫂子，咱們兩個是不是說過……”樊凝雪的眸子閃著光：“再見到他，要揍他一頓……來著？”
陸月凝眉頭一挑，看向樊易天：“是哦。”
樊易天后脊一涼：“等等等等……許久不見，你們兩個舍得這么對我嗎……”
“舍得。”
樊凝雪和陸月凝對視一眼，嬉笑著撲了上去。
“啊！！！！”
……
好久都沒鬧的那么開心了。
去了人造神部隊之后，那幾個損友也變得正經了起來，鬧不起來了。
樊易天揉了揉自己雞窩一樣的頭發，黑色的鬼氣輕輕翻涌，頭發恢復柔順。
該出發了。
他走出門去，王文堅已經穿好了正裝，在外等候。
“該走了。”
王文堅對樊易天點了點頭：“我已經和朝鮮方面交涉過，會有戰機保護我們入境。”
“嗯。”
樊易天點了點頭，又恢復了那一副寡言少語面無表情的模樣。
陸月凝站在人群中，對他眨了眨眼。
樊易天眨眨眼，指了指不遠處的運輸機。
陸月凝笑了笑。
運輸機起飛了。
進入朝鮮領空不久，十幾架戰斗機呼嘯而來，與運輸機平行飛行著。
樊易天并未和陸月凝等人一個運輸機。
他在人造神部隊的運輸機中。
按照朝方的話。
他們的造神計劃尚不成熟，而且缺乏保密性，這就導致許多人造神產生了自傲的心理。
雖說并未有什么出格舉動，但是朝方希望華夏的人造神部隊能給他們的人造神一個正確的導向。
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幫他們教育教育。
樊易天回頭看著機艙里的其他人，輕笑一聲：“緊張嗎？”
“不緊張。”
回答的十分平淡。
他們是不會害怕這種場面的。
這都是無數的生離死別練就出來的。
“我們去給他們的人造神部隊，一點下馬威。”
樊易天淡淡道：“全體準備。”
運輸機在降落。
艙門緩緩打開。
下方，就是朝鮮的人造神部隊了。
下面搭起了不少略高的簡單建筑，明顯是臨時建造。
這是想要阻礙運輸機著陸？
樊易天嗤笑一聲：“停在這個高度吧。”
“各位，下馬威來了。”樊易天的聲音通過耳機傳到每一個人造神耳中：“起身待命，等我命令。”
“是！”
都是從生死中走出來的軍人，大家都有血性，都是硬漢，都有個性。
相互交融，必定會炸出火花。
“但我最喜歡的就是將火花熄滅。”
樊易天輕笑一聲，走到艙門邊緣，徑直跳下！
在下方一眾朝鮮人造神的眼中，白發飛舞著，樊易天從幾十米的高空轟然墜落！
“轟！”
地面呈蛛網狀碎裂開來，漆黑的鬼氣不斷地從地下穿刺奔涌而出，不知從何而來的凄厲慘叫瞬間傳遍了這一片空間！
地面劇烈的顫動著，有些修為弱小的人造神已經倒在了地上。
蛛網裂痕一直蔓延到對方指揮官腳下。
那個男人臉色難看，奮力的穩住自己的身體，看向前方。
樊易天慢慢的從飛揚的塵土中走出，臉上掛著詭異的微笑。
“你好，我是華夏人造神部隊，百戰團外交團代理團長，樊易天。”
樊易天輕笑著，對著為首的男人伸出手。
“朝鮮人造神部隊，勝利團團長，崔忠普。”
男人這般說道。
樊易天耳中的翻譯器閃爍著微弱的光。
這是上運輸機前，王文哲給參與外交的每個人下發的翻譯器，可以自動將外語翻譯。
崔忠普的耳朵里，也帶著這種東西。
他看著樊易天的模樣，微微皺眉。
“我聽說，樊團長此行，是要給我們上上課。”
樊易天理了理衣裝，笑了笑：“上課什么的……言過了。”
猩紅色的光芒從涌上眼眸。
身后，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從高空中跳下。
大地轟然開裂。
塵灰飛揚中，一雙又一雙閃著紅光的眸子透著迷霧睜開。
“代理團長樊易天，攜人造神部隊共一百名戰士。”
樊易天笑著，攤開雙手：
“特來討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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