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高考，僅剩十天時間。
“棟梁，老劉什么時候回來啊？”
李棟梁坐在辦公室，正焦頭爛額的應付著宇文軒的問題。
主要是，他也不知道劉校長去哪了，十幾天前，突然就給了他一個主任的位置，然后，劉曉天，連帶著一個滅煞境的主任，就這么消失的無影無蹤。
聯系都聯系不上。
李棟梁也想不明白，劉曉天都五十多歲了，還能有什么任務或者出差的任務，是能落到他一個五十多歲的校長頭上的？
這兩天樊易天兄妹也來問過，在他們看來，劉曉天臨出差之前，把李棟梁的職位提升了，那么李棟梁多半是知道什么內情。
懷著疑惑，李棟梁將教師用書放到一邊，頭也不抬的說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本來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你回去告訴你的小伙伴們，不要再問了，校長的行蹤哪是我能探聽的？給我提升職位也純純是因為我是你們的班主任，為了管理你們幾個，你們現在，就專心修煉學習，忙高考的事。”
應付完宇文軒，李棟梁嘆了口氣，拿出手機，看了看自己這幾天給劉曉天發的消息。
“校長，為什么突然就讓我當教導主任了？”
“校長，今天樊易天那兄妹來問你干嘛去了。”
“校長，你什么時候回來？我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
“校長，高主任是請假了嗎？”
劉曉天一條都沒有回復過。
······
樊易天坐在教室里，皺眉思考著。
劉曉天五十七歲了，在連市的龍頭高中耀華，任校長一職，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一個滅煞境的校長去參加的？
樊易天心中隱隱約約的有一個猜測，但是他不愿意去想。
現在墻外的形勢，老劉這把老骨頭，如果出去了，又能活多久？
從綜合大比的改革內容，添加了怪物虛影對戰，現在高考又要改革，說不定永寧壁以外，戰事慘烈，沒猜錯的話，甚至是節節敗退。
樊易天不由得想到踩碎自己家的那只腳。
真的有人，能抗衡那種怪物嗎？
樊易天嘆了口氣。
現在高考才是最重要的，老劉那邊他們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祈禱他平安無事吧······
······
壁外
劉曉天急促的喘息著，轉身靠在一堵殘墻的后面。
他深吸一口氣，從兜里掏出一個對講機，語速極快的說道：“前線部隊已全軍覆沒，第一道防線已失守，我重復，第一道防線已失守！”
“老劉！”
就在劉曉天剛放下對講機的時候，一個留著絡腮胡的男人一把抓住他。
劉曉天被嚇了一跳，轉頭看向男人：“什么事？”
注意到男人臉色慘白，劉曉天一低頭，發現男人的右臂已經不翼而飛，正用一根繩子綁在傷口邊緣。
他渾身止不住的發抖，推了推劉曉天：“運市守不住了！咱們撤吧！”
“放你媽的屁！”
劉曉天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罵道：“這里的前面，隔著半個省的距離，就是永寧壁！對于這幫怪物也就是幾天的距離！要是讓他們突破運市的防線，這幫狗娘養的就他媽要殺到京城去了！”
劉曉天話音未落，一排導彈就在他們頭頂上快速的飛過。
遠處，響起了陣陣爆炸聲。
隨后，響起了雷鳴般的巨大聲響。
“樓！”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樓被扔過去了！快躲開！”
撕心裂肺的喊聲讓劉曉天一愣，他還沒來得及探出頭去，一棟殘缺的大樓就從他們頭頂飛了過去，同時擊中了身后幾架趕來支援的戰斗機。
“媽的！”
戰機轟然墜地，劉曉天大罵一聲，推了身旁的男人一把：“愣著干屁！去救人！”
男人趕緊三步并作兩步的沖向了戰斗機墜落的廢墟。
那棟樓飛過去的速度太快了，戰斗機的飛行員甚至沒有時間彈射出艙，有一個彈射出艙，還被大樓砸中，在空中就變成了肉泥。
劉曉天探出頭去。
一只巨大的怪物就站在遠處，哪怕從這里看，依舊難以掩蓋那遮天般的身軀。
那怪物人立著，上肢長著巨大而鋒利的爪子，下肢卻是兩只像馬一樣的蹄子。
長著一張猙獰的人臉。
“我草你姥姥······”
劉曉天罵了一句。
“老劉！”
去救援戰斗機傷員的男人又回來了，他看著劉曉天，搖了搖頭：“一個活著的都沒有，爆炸和火，弄得連灰都沒剩下。”
劉曉天耳邊的戰場通訊設備里，慘叫聲，叫罵聲，求饒聲，絡繹不絕。
“我們沒有彈藥了！只剩最后一個彈夾！請求支援！”
“援軍呢！援軍怎么他媽還沒到？！”
“頂不住了！我們隊就剩我一個了！”
“坦克連呢？還有人能聯系到坦克連嗎？！”
“醫務兵！602小隊需要醫務兵！”
“沒有醫務兵了！都他媽死了！”
“我想回家！”
“人造神呢！人造神都他媽哪去了？”
“人造神都他媽死絕了！就剩下咱們了！”
“空中支援呢！空中支援還沒到？”
“我日你媽！老子跟你拼了！”
聽著嘈雜的聲音，劉曉天突然就冷靜了下來。
他摸了摸兜，掏出一盒煙。
這是他特意帶來的。
打開煙盒，劉曉天愣住了——里面一根也不剩了。
他拿起對講機，想了半天，才緩緩張口：
“你們，都有孩子嗎？”
“我有，是一群很可愛的兒子和女兒。”
“大概還有十天，他們就要高考了，我的兒子很優秀，女兒也是，他們一定能考好，他們是我的希望，也會是這個國家未來的希望。”
“我羨慕他們的年輕，有大把的時間去追逐自己的夢想。”
“我兒子還說要給我買大別墅······我了解他，他的未來，會是這個國家的頂梁柱，一定會的。”
“而我這一把老骨頭又能做些什么呢？我只能守護他們的夢想。”劉曉天擦了擦眼角：“我相信你們，都有著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一紙詔令是召集不來你們的。”
“我們的背后，就是守護著希望的高墻，我們都很沒用，沒能將這個國家的人們，帶出那堵墻，所以只能可恥的，將希望寄托給我們的下一輩。”
“從古至今，這個國家的每一步成就，每一次發展，都是要有老一輩的犧牲，而今天，我們成了老一輩。”
“以前的我，覺得國旗上的紅色只不過是一抹顏色，僅此而已，現在我明白了，紅色不是什么染紅的鮮血，那會是暗紅色，而國旗的鮮紅色，代表的是希望。”
“我們是創造希望的民族，我們的背后，是充滿希望的國家。”
“死又能有什么呢？咱們這個樣子，再活上幾十年，也就是一捧黃土，僅此而已，不知道你們怎么想，我覺得，我站在了這片土地上，就要做出應有的犧牲與貢獻，我相信，我的父親，我的爺爺，他們犧牲的時候，也都是這么想的。”
“希望是要由年輕人實現的，但是現在，這群孩子還需要成長，他們需要時間，而這個時間，就要由你我，來創造。”
“我也是個小百姓，沒什么大的理想，我就只想，守護我能守護的東西，僅此而已，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的兒子和女兒，一定能再次踏上這片土地，完成我們的理想。”
“讓我們為他們創造時間吧。”
老劉緩了一會，聽著原本嘈雜的通訊器，此刻一片寂靜。
似乎都在等著他給上一個方向。
“諸君，跟我一起，死在這里吧。”
“沒錯，我們要死在這里，讓我們的后輩，代替我們，奪回這片土地！”
劉曉天站起身來，對著對講機沉聲道：“我會呼叫轟炸，五分鐘之內，這里會被轟炸，現在，所有人，給我用一切的可能，把這群怪物給我鑲在這！”
身旁的斷臂男人站起身，默默地走向身后的怪物。
他嘴里小聲嘟囔著什么。
劉曉天只聽到了“女兒”這兩個字。
運市戰區，槍聲，吶喊聲，廝殺聲，重新響起，只不過這一次，要有力量的多。
在劉曉天耳中，這都是希望的聲音。
“112小隊隊長劉曉天。”對講機傳來總部呼叫的聲音：“一分鐘后，將對運市戰區進行覆蓋式飽和打擊，請盡可能的撤離。”
“劉曉天收到。”劉曉天聲音艱澀：“撤退已毫無意義，導彈打擊未必會對這群怪物有效，申請核打擊。”
“否決，以目前的核彈威力，于運市戰區引爆，會極大可能的波及永寧壁以及與其他戰區通訊，當前已采用覆蓋式飽和打擊，劉曉天隊長，請調整剩余幸存者尋找隱蔽地點，總部完畢。”
劉曉天點點頭：“好。”
放下對講機，劉曉天什么都沒做。
這個距離隱蔽起來根本不現實，浩劫之后的導彈和核武器都進行了改良，飽和打擊的威力甚至能將地下十幾米的物體瞬間烤熟。
躲？能躲到哪去？
余光已經能看見天邊那如同白晝一般的光芒，劉曉天苦笑一聲，拿起對講機：“呼叫總部，我有一個請求。”
“請說。”
劉曉天笑著說道：“關于我的死訊，能不能等到高考之后再轉達？我兒子和女兒們馬上就要高考了，我不想影響他們考試，具體的，我都寫在遺書里了。”
“總部收到。”總部那邊頓了頓：“向您致敬······”
總部還沒說完，通訊器就變成了陣陣忙音。
劉曉天看著頭上耀眼的白光，苦笑著。
“這他媽該死的世界。”
······
“你想清楚了？”
教育部，張令玄看著站在自己桌子對面的男人，沉聲問道。
“嗯，想清楚了。”
白一云抬起頭，眼眶微紅，他咧開嘴，像個小孩子一樣笑著：“令玄哥，姐姐也給你寫信了吧？”
張令玄默然不語。
半晌，他抬起頭，看向白一云，突然笑了：“你終于，肯叫回令玄哥了。”
白一云笑著，將一枚徽章放在張令玄桌子上。
“當初的我，很幼稚，一直怪你為什么不去阻攔我姐姐當人造神，現在我想明白了，想了很多，當初的事情，是我的錯。”
張令玄拿起桌子上的徽章，看了看，搖頭道：“并不是誰的錯，誰都沒有錯。”
“這是獵靈者連市分會會長的徽章。”白一云認真道：“令玄哥，我相信你也想明白了，既然你決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我支持你。”
“我大哥，二哥，姐姐，二叔，大舅，都死在了戰場上。”白一云笑了笑，說道：“我爸媽，就剩下我這一個兒子了，對于我姐他們，我也理解了一些，所以，就這樣吧。”
“你還要繼續嗎？”
聽到白一云的話，張令玄頓了頓，點點頭：“我也改變了一些，在其位謀其職，這次，干一點守護的事情吧。”
白一云笑了：“那些貨······”
“我會把它們銷毀的。”
張令玄說著，站起身來：“什么時候的車？”
“不用送啊。”白一云擺了擺手。
他最了解張令玄都在想些什么。
不會說什么，但是永遠都會付諸行動。
問好自己走的時間，他肯定什么都不會說，而是會直接開車到他家樓下。
白一云頓了頓，說道：“不過，你要想好，護著人造神部隊，意味著什么。”
張令玄點點頭：“我都想好了。”
白一云搖了搖頭：“沒你想的那么簡單，這里面，牽扯了太多的人和事。”
“那就不做了嗎？”張令玄笑著，自言自語道：“那也得做。”
他這句話，就像是在鼓勵他自己。
白一云嘆了口氣：“那批貨，一定要秘密的銷毀，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不然會惹上麻煩。”
“知道了知道了。”
張令玄爽朗的笑著，拍了拍白一云的肩膀：“回家路上多小心，多陪陪爸媽。”
“你也多小心。”白一云戴上帽子，推開張令玄辦公室的門：“我走了。”
“有緣再見，令玄哥。”
“有緣再見。”張令玄笑了：“云弟。”
白一云嘴角上揚，很快就離開了。
張令玄愣愣的看著大門，半晌，他僵硬的挪動腳步，坐在椅子上，點起一根煙。
煙叼在嘴里，張令玄瞇起右眼，透過煙霧，拉開抽屜，拿出那張合照，仔細的看著。
他把合照放在一邊，露出下面的一個信封。
這是白夢寫給他的。
“下輩子，老子肯定把你娶回家。”
張令玄眼神發直，看著那個信封，呢喃著什么，眼眶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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