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 第371章 匈奴來使
  雖然由于科舉一事拍桉落地,殿內百官公卿此刻都面帶著微笑,但在聽聞劉勝主動提及御史大夫、少府這兩個職務空缺,并明顯是想要盡快填補空缺時,殿內眾人,尤其是在朝任職的公卿,便頓時露出了一抹為難之色。

  御史大夫、少府,前者為三公,后者為九卿;

  御史大夫號‘亞相’,其掌控下的御史大夫屬衙,掌控著對全天下官員的監督、監察勸,并在官員任免、升貶等職務調動中,具備極重的話語權。

  ——御史大夫屬衙說:某人可以擔任某職務,這個人未必真的能如愿;

  但若是御史大夫屬衙明著說:某人不可擔任某職務,那這個人,就真的無法擔任該職務。

  如果此人‘不可擔任某職’的原因涉及到原則性問題,亦或是先前鮮為人知的污點,那不單是此次升遷告吹,這個被御史大夫屬衙貼上‘不靠譜’標簽的官員,更是有很大概率在短期內,徹底告別自己的官宦生涯。

  簡而言之:御史大夫屬衙的認可,在朝堂并不算很權威;

  但御史大夫屬衙的否定,則基本可以斷送一個普通官員的整個仕途。

  這也很好理解——在后世,也同樣有一個類似的部門,只需要明確表示‘某官員可能不大行’,就可以將這個官員的仕途徹底葬送。

  那個部門,也同樣是監察機構;

  而那個部門表達‘某官員可能不大行’的方式,則被稱之為二開。

  說回御史大夫,作為朝野內外甚至都不怎么忌諱的‘亞相’,其主要存在意義,其實就是為了和丞相作對。

  畢竟在這個相權鼎盛的時代,不給丞相找一個勢均力敵的死對頭,那就很容易讓天子本人,成為丞相的眼中釘、肉中刺。

  為了制衡,同時也是為了轉移皇權和相權之間天然存在,且近乎無法消除的矛盾,御史大夫,便慢慢從最開始的監察部門話事人,轉變成了御封丞相死對頭,也就是亞相。

  至于監察官員的職責,則逐漸落到了御史中丞的肩上,御史大夫本人便不再過問官員監察之事,只負責專心和丞相‘作對’。

  這也正是過去這段時間,御史大夫一職空缺,朝堂運作卻基本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的原因。

  ——若是換做御史中丞出缺試試?

  ——太陽爬上山頭時得到的消息,最多到日上三竿的功夫,劉勝恐怕就已經跑去長樂宮,從竇太皇太后處求來新任御史中丞的任命詔書了!

  而御史大夫這個‘亞相’‘御封丞相一生之敵’出缺,短期內確實不會對朝堂造成什么影響,但長此以往,那就必定會出現一些問題。

  就好比后世,父母出差三兩日,子女即便再怎么放浪形骸,也總還能有個度;

  但倘若父母長年累月不在身邊,那子女放飛自我的模樣,可就真要讓人不忍直視了。

  御史大夫出缺,其實也是同樣的道理。

  朝中‘亞相’短期出缺,丞相頂多也就是風光兩天,或者說是舒心兩天;

  可若是長期出缺,那丞相,只怕就要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些遵從本能、遵從人性的想法了。

  說到底:劉舍這個丞相,劉勝用的很舒服。

  至少對于現在這個年齡階段,以及‘段位’的劉勝而言,劉舍這個丞相,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所以,劉勝真的很不希望御史大夫長期出缺,最終導致自己用的如此趁手的丞相,變成當年的故安貞武侯申屠嘉那樣,只忠于天下,卻不忠于天子的老倔牛。

  要想避免這樣的事發生,御史大夫的任命,便可謂是迫在眉睫······

  “自太祖高皇帝立漢國祚,我漢家歷來便有自內史遷御史大夫,而后再遞補為相的先例。”

  “——平陽懿侯:曹參曹相國,安國武侯:王陵王丞相,北平文侯:張蒼張丞相,故安貞武侯:申屠嘉申屠丞相,皆無例外。”

  “對于這個沒落在竹簡上的規矩,先孝景皇帝,曾這樣為朕解惑;”

  “先孝景皇帝說:內史,雖非九卿之首,然實則,其權柄必居于九卿之最先。”

  “所以,能做好內史的人,必定能做九卿當中的其他八個位置,但九卿中的其他八人,卻未必能做好內史。”

  “至于先為內史,而后為御史大夫,再受拜為相,則是為了避免擔任丞相的人不稱職······”

  ···

  “因為內史,是最鍛煉臣子能力的試金石;”

  “能做好內史,那就是能治理好關中,能治理好關中,便也能治理好天下。”

  “而御史大夫,則是對心性的打磨,是對丞相職責的認知、對相府事務的熟悉。”

  “所以,經履任內史以證其能、歷任御史大夫以證其心性,并對‘丞相’二字有了深切認知的人,才可以最終,成為群臣避道、禮絕百僚,左天子以治天下元元的丞相!”

  ···

  “先帝的教誨,朕銘記于心,至今都不敢有一字或忘。”

  “只是如今,朝中出現御史大夫出缺的狀況,朕,也實在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似是自白,又像是自言自語的道出這番話,劉勝也不忘長嘆一口氣,又煞有其事的搖了搖頭。

  而在御階之下,分坐于宣室東、西二席的公卿百官,也隨著劉勝這聲嘆息低下頭去,時不時與身旁人交談兩句,旋即便唉聲嘆氣起來。

  劉勝方才這番話,乍一聽上去,或許并不是什么大事。

  先做內史,再做御史大夫,然后再做丞相——又不是非得如此?

  便說太宗孝文皇帝年間,張蒼之前的連續好幾任丞相,便都沒有按照這個路線一步步升遷。

  ——曲逆獻侯陳平,在太祖高皇帝劉邦駕崩之后,被呂太后任命為了郎中令;

  孝惠皇帝六年,陳平便直接從郎中令遷為左丞相,并在不久后取代了前輩王陵,成為了實際掌控相府的右丞相!

  雖然在呂太后掌權期間,陳平被呂太后剝奪了大半實權,但再怎么說,陳平這個右丞相,也一直做到了呂太后駕崩、太宗孝文皇帝自代國入繼大統。

  之后,陳平‘高風亮節’,將右丞相的位置讓給了老伙計周勃,甘愿去做左相;

  再后來,周勃罷相,陳平也自此成為了漢家唯一的丞相,并在相位上一直坐到了合眼離世的那一天。

  而陳平從九卿之一的郎中令,直接被拜為左丞相,無論是在這期間,還是之前、之后,陳平都并沒有擔任過內史、御史大夫。

  至于讓陳平讓出右丞相之位的絳武侯周勃,那就更別提了——周勃做丞相的升遷路線,那基本就和兒子周亞夫一樣,是直接從太尉升任的。

  再后來的潁陰懿侯灌嬰,也同樣是叢太尉拜相。

  從以上這幾任漢相的履歷來看,丞相必須做過御史大夫、御史大夫必須做過內史的‘規矩’,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絕對;

  但實際上,這其中的道理,卻并非是劉勝方才所說的那么簡單。

  ——這,其實是一個領導班子的問題。

  就那太祖高皇帝年間舉例:丞相酂侯蕭何,御史大夫平陽侯曹參,內史安國侯王陵;

  蕭何離世,曹參被拜為丞相,王陵則遞補成為御史大夫。

  而在這次職務調動過程中,王陵無論是調動前還是調動后,都是只比曹參低一級的非直系下屬。

  說得再直白點:你是兵,你和你班長處得好,他比你高一級;

  后來你班長升了排長,你遞補做了班長,你也還是比他低一級。

  職務的調動,并沒有改變你們之間的地位差距、從屬關系,這最大限度的保留了你們兩個人多年來,所養成的工作默契和配合習慣。

  具體到這‘內史-御史大夫-丞相’的升遷路線,其實也是一樣的道理:不按照這個路線走,并非不行,只是按照這個路線走,才能更好、更快的完成職務交接,使朝堂受到的影響被控制在最小的范圍內。

  就好比孝惠皇帝年間,酂侯蕭何病故,結果蕭何尸骨未寒,曹參就已經腰掛相印,開始在相府辦公了!

  又比如太宗孝文皇帝年間,張蒼因黃龍改元一事而被罷相,心灰意冷要回老家,結果馬車都還沒出長安城,太宗皇帝就已經走完了給申屠嘉封侯、拜申屠嘉為相的程序;

  等張蒼過了函谷關,申屠丞相,也早就開始端坐相府,左天子以治天下聞名了。

  反觀從太尉直接拜為丞相的周勃、周亞夫父子二人,卻也真真是不愧為親父子——這倆人做了丞相,愣是都沒能和相府的官左混熟,甚至都沒認全相府的下屬!

  這,才是劉勝想要表達的意思。

  ——不是說丞相,就非得做過御史大夫,也不是說御史大夫,就非得做過丞相;

  而是不這么做,就很可能會導致一個有足夠名望、地位,卻并沒有足夠的能力,或是沒有相應能力的人,坐上自己無法勝任的位置。

  但對于劉勝這個擔憂,如今的長安朝堂,卻根本拿不出解決辦法······

  “陛下心中的擔憂,臣等大致能明白。”

  “只是御史大夫外方為郡太守,實在是不曾有過先例的事。”

  “按照往常的慣例,御史大夫出缺,最應該考慮的,便是內史。”

  “只是如今的內史田叔,才剛做內史沒多少年,若現在就升為御史大夫,只怕難以服眾。”

  “再者:若內史遷為御史大夫,那內史便又會出缺;”

  “內史出缺,可比御史大夫出缺,要更讓陛下頭疼啊······”

  一聽這音色,劉勝頭都不用抬,就能分辨出開口說話的是何人。

  循聲望去,稍咧嘴一笑,劉勝便耐人尋味的輕嘆一口氣,問道:“那依桃侯之見,該當如何?”

  便見劉舍頗有些靦腆的笑了笑,旋即側過身,禮貌的對衛綰拱了拱手。

  待衛綰面露了然之色,也朝劉舍拱手回過禮,劉舍才帶著那略帶刻意的憨厚笑容,對劉勝再拱手一拜。

  “陛下。”

  “左右丞相之制,自第一次出現在我漢家開始,便一直是先皇駕崩、新君即立時,所采取的權宜之策。”

  “——比如孝惠皇帝年間的右丞相王陵、左丞相陳平,呂太后年間的右丞相陳平、左丞相審食其,太宗孝文皇帝年間的右丞相周勃、左丞相陳平等。”

  “臣為右丞相,建陵侯為左丞相,本就是先孝景皇帝駕崩,陛下新君繼立,朝野內外需要穩定的緣故。”

  “而當下,陛下已改元元年,更即將及冠;”

  “左右相國之制,也該像太尉一樣——到了該被罷設的時候了······”

  嘿!

  劉勝笑出了聲。

  當著滿朝公卿的面,劉勝愣是不顧天子威儀,笑出了聲。

  “桃侯,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吶······”

  “安?”

  ···

  “讓建陵侯為御史大夫,桃侯就可以獨自為相;”

  “建陵侯又是溫厚君子,便是做了御史大夫,怕也不會與桃侯太過為難?”

  見劉勝毫無顧忌的點破自己心中所想,劉舍倒也不慌,只嘿笑著低下頭去,權當是默認了劉勝的說法。

  而這,也正是劉勝之所以覺得劉舍這個丞相‘趁手’、之所以會當著如此大庭廣眾之下,點破劉舍心中所想的原因。

  ——劉舍,雖然并不是真的劉姓,但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比劉氏宗親更像宗親、比手足兄弟,更像劉勝的血親······

  “既然是桃侯的主意,那就由桃侯自己,去向太皇太后進奏吧。”

  輕飄飄丟下一語,便算是默認了劉舍的提議,劉勝便又笑了笑,作勢便要再問。

  ——少府出缺,曾擔任少府卿的劉舍,或許也能有什么好法子······

  “稟奏陛下!”

  正當劉勝含笑昂起頭,要向劉舍咨詢關于少府人選的意見時,便聞殿外,響起郎官一聲高亢的拜喏。

  包括劉勝在內的殿內眾人齊齊循聲望去,便見一郎官亦步亦趨走入殿內,哐啷一聲單膝跪地。

  “雁門郡八百里加急!”

  “——匈奴單于攣鞮軍臣遣使,使團已至雁門候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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