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 第367章 科舉,正是提上日程
  “晁錯······”

  “晁錯·········”

  ···

  “怎么就沒死在戰場上呢?”

  “若死在戰場上,朕倒是樂得給他風光大葬;”

  “這怎么,就活著回長安了呢······”

  目送周亞夫等人離去,獨自留在宣室殿的少年天子,不由得在暗地里腹誹起來。

  對于晁錯,劉勝的個人情感,真的是非常復雜。

  一來,晁錯是劉勝的老爹——先孝景皇帝的老師;

  雖然先帝自己,都只是嘴上認晁錯這個老師,當年吳楚之亂,更險些將身著朝服的晁錯于東市外腰斬棄市,但再怎么說,那也是曾經的帝師。

  是先帝的老師,理論上就是劉勝的師祖、師爺。

  這也正是這么多年來,劉勝始終對晁錯當年,指使人損毀太廟的事耿耿于懷,卻始終下不去死手的原因。

  ——殺晁錯,一是會讓劉勝蒙受‘殺師祖’的污名,二更會讓劉勝沾染‘心胸狹窄’的污名。

  畢竟當年的事,雖然被先帝竭力壓下,但對于如今活躍在朝堂上下的公卿人精們而言,當年那件事究竟如何,簡直就是一目了然。

  甚至都不用劉勝自己下死手,只要晁錯死了,那無論是死于什么原因,都必定會生出‘陛下因為當年的事耿耿于懷,才導致晁錯死于非命’的輿論。

  再有,便是當年那件事,再怎么說,也算是先帝一個不大不小的污點;

  若是上綱上線,便說先帝不敬先祖,坐視,甚至是指使晁錯損毀自家先祖的廟宇,那也是沒什么問題的。

  這樣一來,夾在中間的劉勝,可就有些難做了。

  殺晁錯,就等同于劉勝承認自己,對當年的事耿耿于懷,甚至是等同于承認當年,確實有這么一件事。

  既然天子都承認有這么一件事,那接下來必定會有人往下深究:晁錯當年,哪來的膽子?

  哦~~~

  是先帝給的膽子啊······

  如此一來,劉勝殺晁錯的舉動,就等同于把先帝的黑料爆出來,平白損壞自己的法理基礎、法統來源。

  可若是不殺,又等同于劉勝也和先帝一樣,對自家先祖的廟宇被損毀無動于衷。

  雖然這只會是朝堂高官知道的事,但對于如今尚且年幼的天子而言,最重要的,還就是這些朝堂公卿的想法。

  要是讓他們知道劉勝,是一個外強中干,只知道咋咋呼呼,卻連損毀自己先祖廟宇的賊子都不敢動的紙老虎,那往后加了冠、親了政,劉勝,可就要遭老罪了······

  實際上,這也恰恰是先帝劉啟為數不多的,為劉勝遺留下的兩難抉擇。

  而這件事最好的結果,其實就是晁錯馬革裹尸,戰死沙場,為國捐軀;

  然后劉勝哭兩聲‘國失棟梁’,再風光大辦,人們就只會記得晁錯是英烈,而非損壞太廟墻垣的賊子。

  ——華夏人民的情感,都是很淳樸的。

  當有一個人,愿意為國家,尤其是愿意在戰場上,為國家獻出自己的生命時,這個人身前所犯下的絕大多數過錯,就都可能得到華夏民眾的原諒。

  劉勝原先,打的也正是這個算盤。

  接受晁錯的自薦,將晁錯自御史大夫這三公級別的位置,外方為二千石級別的邊關郡守,劉勝就是為了得到這樣一個結果。

  但晁錯在戰場上活了下來,甚至是活著回到了長安······

  “呼~”

  “僅此一戰,晁錯也算是見過血了。”

  “真要有下一次,保不準還真就讓他建得武勛,甚至封侯拜相······”

  對于晁錯的軍事才能,劉勝自是不屑一顧——晁錯并非是軍事方面的人才,也從來都沒有從軍的精力。

  但軍事才能大概率一般,卻并不影響晁錯,也同樣是這個崇尚武風的剛烈時代的一員。

  ——晁錯,是一位劍道大師。

  如果有合適的機會,晁錯保不準還真有機會,憑借自己高強的個人武力,立下足夠封侯的武勛。

  不用多:五百戶也好,三百戶也罷;

  哪怕是一百戶、五十戶食邑,只要讓晁錯撈個徹侯的勛爵,那擋在晁錯和漢相之位間的一切阻礙,都將煙消云散。

  晁錯成為丞相,將水到渠成。

  而這,是劉勝絕不希望看到的······

  “許其戴罪立功?”

  “若戰死,便厚葬;”

  “若立了武勛······”

  ···

  “嗨;”

  “若真要立了武勛,那便當是他命中注定,要過一把丞相的癮吧。”

  “誰讓當年,朕自己要犯這個賤呢······”

  如是想著,劉勝便自嘲一笑,又嘆息著搖搖頭。

  當年,如果劉勝不出手,晁錯其實是必死無疑的。

  那一天,先帝甚至已經為晁錯設下相送宴!

  只是當時,因劉勝這支蝴蝶,而意外沒被氣死的老丞相申屠嘉,和劉勝都一致認為:當時的晁錯絕對不能死,一旦死了,就必定會助長劉鼻、劉武為首的吳楚叛軍氣焰;

  劉勝仍清楚地記得當時,自己回答先帝的原話是:毀我先祖宗祠,晁錯必須死!

  但國難當頭,晁錯絕不能現在死。

  當時,尚還只是‘公子勝’的某位少年天子還單純的認為:殺晁錯的事兒,等吳楚之亂平定了再說。

  但劉勝當時卻萬萬沒想到,或者說也是不愿意想到的是:當時,或許是自己亦或先帝,唯一一個勉強可以名正言順殺晁錯的時機······

  “嗨~”

  “許是命不該絕吧。”

  “就先這樣吧;”

  “就先這樣吧······”

  如是說著,劉勝便忍著心中萬般不愿,將晁錯的事暫時丟在了一旁;

  片刻之后,又自然地‘飄’到榻上躺下身。

  “朝中公卿,對周亞夫的提議,大體是個什么看法?”

  澹然一語,御榻后側的帷幔之間,便應聲出現一道身影——正是如今寫做郎中令,讀作繡衣指使的汝墳侯周仁無疑。

  至于劉勝這一問,卻是如今朝堂之上,對于匈奴人此次入侵一事爭議最大、分歧最大的一個問題······

  “稟奏陛下。”

  “對于當年,先帝撤回北墻近半兵力,以防備諸侯藩王一事,朝中公卿各有所持。”

  “——先帝之時,劉舍對先帝之令唯命是從,對此事絕無半點怨言。”

  “而如今,劉舍似乎是不知陛下的意圖,故有些瞻前顧后,不知該持何種立場。”

  “及左相衛綰,私下似乎認為先帝這個安排稍有不妥,但并沒有同旁人說起過自己的看法。”

  “這或許是因為衛綰,念在先帝知遇之恩,以及同陛下的師生情誼······”

  ···

  “九卿之中,廷尉趙禹、奉常竇彭祖、宗正劉辟強、衛尉直不疑不發一言,太仆袁盎似是在觀望。”

  “大行公孫混邪本想支持先帝,但之后想到自己也是‘胡人’,便開始糾結。”

  “——因為公孫混邪支持先帝,會有‘為胡蠻張目’之嫌,而反對先帝,則會有辜負先帝恩德之疑。”

  “唯一明確表示‘此事應該做出改變’的,是內史田叔······”

  聽聞周仁帶回的奏報,劉勝只悠然發出一聲長嘆,又扭轉了一下腰背,調整了一個更舒適的姿勢。

  劉勝方才所問、周仁方才所答的‘這件事’,其實正是匈奴人此番南下,能如入無人之境般,自邊墻外一路殺到蕭關,甚至破蕭關而入關中的核心原因。

  ——先孝景皇帝三年,吳王劉鼻、楚王劉戊為首的宗親諸侯,在關東悍然舉兵反叛!

  雖然這次叛亂,只花了長安朝堂三個月的時間便順利平定,更只在史書上留下‘孝景三年吳楚反,太尉周亞夫三月而平亂’的簡短記載,但此次叛亂對漢室地方,乃至長安中央的政治生態,都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和沖擊。

  在那一年,不知有多少朝堂派往地方郡國的官員,因為‘從賊’乃至‘沒有勸君上謹守本分’等罪責,而被殺的被殺、被流放的被流放;

  而在這個但凡想要做官,便幾乎必須要以為二千石及以上官員舉薦的時代,關東那一攬子因吳楚之亂而下馬的郡國官吏,也順帶拉了一大批郡國二千石,乃至朝臣高官下馬。

  于是,問題就出現了。

  ——關東無論是宗親諸侯國,還是長安直轄的郡縣,都因為吳楚之亂所引發的政治動蕩,而失去了大半中高層官吏;

  原有的郡、縣領導班子過半落馬,新的領導班子一時半會兒又組織不起來,萬般無奈之下,先帝只能采取最簡單粗暴的措施:用軍隊來維護關東地方的治安,并防備諸侯藩王再次作亂。

  而在吳楚之亂前,漢室軍隊兵力/百姓人口的比例,就已經達到了極高。

  算上二十萬以上的北境邊防部隊,外加每個郡五千人左右的郡國兵,還有棘門、霸上、細柳、飛狐等直屬長安中央的常備野戰軍,漢室軍隊的兵力,達到了將近五十萬之多!

  反觀人口,卻只有兩千多不到三千萬,軍/民比例,便達到了令人咂舌的1:40到1:60。

  每四十至六十個人當中有一個兵卒,聽上去并不很夸張。

  但考慮到這四十到六十個人,有一半是女人,這就變成了‘每二十到三十個男人里,就有一個在編戰卒’。

  再去掉老幼,漢室適齡男子,也就是壯年男子的在編比例,很可能會達到恐怖的1:10以內!

  每十個壯年男子,就有一人是——不是曾經是,而是此刻正在軍中服兵役!

  如此高的比例,自然就會引發一個封建時代很常見的問題:軍民供養比。

  每十個壯年男子,便有一人是在編軍人;

  而能貢獻稅賦、供養軍隊的,基本上也都是青壯勞力。

  這就意味著這一比十的比例,便不單單是‘每十個人年紀合適的人里有一個在編軍人’,同時也意味著當時的漢家,平均每一個在編軍卒,卻只有十個人貢獻稅賦供養。

  這,就真的很恐怖了。

  因為一名軍卒的供養成本,單就是按照每個月糧米二石,和錢一百錢,軍械維護成本每年千錢左右來算,便是二千錢。

  而這二千錢分攤到十個人頭上,便是每人二百錢。

  換而言之:為了供養漢家的軍隊,漢室每一個壯年男子,都需要每年花費四石糧食。

  聽上去或許不多;

  但要知道如今漢室的農稅,也不過三十稅一,按照民間百姓戶轄田百畝、平均畝產三石來算,一戶農戶每年要上繳的農稅,也不過十石糧食而已。

  漢室當然沒有‘犒軍稅’,農戶也并不需要單獨繳納供養軍卒的那四石糧食。

  這就意味著過去,漢室的農稅收入,有至少四成要花費在軍隊的維護、供養之上。

  ——要知道那二千錢,還只算了軍糧和軍械維護的成本,還沒算邊防部隊的肉食、錢餉,以及戰時部隊的各種物資消耗!

  結合以上種種原因,便導致當年,吳楚之亂得以平定,關東卻需要強大兵力駐守的情況下,先帝根本無法在已有基礎上再征常備軍隊,轉而只能調回北境邊墻的一部分邊防軍隊,以維護關東地方治安,并順帶戒備諸侯藩王。

  準確的說:是二十萬邊防部隊的將近四成,都被先帝調回了關東······

  “劉舍這個人,最懂察言觀色,朕不表明自己的態度,他就會一直騎墻。”

  “衛綰嘛~”

  “老實人一個,再加上是個‘君子’,念著先帝的恩德,還有同朕之間的師徒情誼,也大概率不會表態。”

  “——除非朕犯下極為荒唐的錯誤,否則衛綰,就不大可能站出來。”

  ···

  “趙禹、袁盎,都是聰明人,知道自己該說,但不愿意做出頭鳥;”

  “竇彭祖、劉辟強,一個外戚,一個宗親,也不會說出涉嫌反對、非議先帝的話。”

  “——但他們沒有站出來支持先帝,也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至于直不疑、公孫混邪,前者向來愛惜羽毛,只怕是壓根兒不想趟這攤渾水。”

  “而后者,并不在意什么是對、什么是錯,而只在意怎么做,才對自己最有利······”

  ···

  “呼~”

  “這就是六個了;”

  “再算上唯一的耿直人田叔、去掉空置的少府,剩下的,也就是卿了?”

  劉勝此言一出,便見周仁不假思索的一拱手:“先帝曾有言:于朝政,臣有不表達看法的特權。”

  “臣斗膽,懇請陛下也賜予臣這個特權······”

  聞言,劉勝稍一思慮,便不無不可的砸吧了一下嘴,算是默認了周仁的請求。

  ——作為漢室第一任繡衣指使,甚至很可能是華夏,乃至人類歷史上第一位特務頭子,周仁確實應該享有‘只調查客觀真相,不發表主觀看法’的特權。

  周仁能主動請求這個特權,劉勝自也樂得如此。

  “朕,明白了。”

  “這件事,卿就不必再管了。”

  “下去之后,探探朝中公卿,對考舉的反應。”

  ···

  “朕放出考舉的風,也已經有些日子了~”

  “眼下春耕在即,若想在今年興考舉,最晚不超過夏五月,便應當定下章程。”

  “——考舉,也該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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