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 第350章 做弟弟也太難了吧?
  在劉勝的堅持下,最終第一個抵達太子宮的,還是兄弟幾人真正的‘大哥’:臨江王劉榮。

  劉榮帶著劉德出了門,其他兄弟哥幾個便也沒了顧慮,很快便齊聚于太子宮甲觀。

  對于劉勝挑選的這個地點,兄弟眾人自是各懷思慮,面上卻完全沒有表現出來,只各自流露出‘事已境遷’般的表情,似是在回味著過去的時光。

  而在兄弟眾人各自落座之后,劉勝自也帶著稍帶虛偽的笑容,和兄弟幾人拉起了家常。

  “怎聽說大哥,最近喜歡上了鳥雀?”

  “說是臨江王宮遍布捕王,鳥雀鳴叫日夜不絕,勝似世外桃源?”

  君臣見過禮,再主賓各自落座,聞劉勝問起此事,劉榮只心下一慌!

  在那么短短片刻的功夫,劉榮更是將過去這數年,自己做過的事全都回憶了一遍!

  確定自己沒有做出什么忌諱的事,也對劉勝的胸襟寶有些許信心,劉榮終還是強迫自己鎮定了下來。

  只是沒等開口應答,便見上首的劉勝輕松一笑,旋即再道:“若喜鳥雀,大哥大可派人去求購嘛?”

  “何必把王宮內鬧得雞飛狗跳,平白墮了宗親諸侯的體面?”

  “再者說了:以桑麻為網、米糧為餌,終也有悖于太宗皇帝、先孝景皇帝所提倡的簡樸之風。”

  “畢竟是先皇長子,大哥,還是要給我兄弟眾人,做個好的榜樣啊······”

  “嗯?”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劉勝面上滿是溫和的微笑。

  但不知為何,這抹明明滿是‘誠懇’的溫和笑容,在兄弟眾人眼中,卻是那么的瘆人······

  “臣,謹遵陛下教誨······”

  “——還有二哥。”

  劉榮話音未落,便見劉勝又將矛頭調轉,仍帶著那抹令人心悸的溫和笑容,望向了陪坐于劉榮身側的河間王劉德。

  “說是二哥想要收藏典故書籍,便道出求書,而且都是親力親為?”

  “據說二哥求書的足跡,更是遍布魯、燕、趙、魏故地,便說二哥為了求書走遍了大半個關東,那也沒什么夸張的。”

  “只是不知日后,若朝堂之上生出物論,說二哥不遵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規矩,肆意出入自己的封國······”

  “嗨~”

  “二哥,這是讓我這個做弟弟的,在外人面前難做啊······”

  劉勝此言一出,在場眾人,包括臨江王劉榮都齊齊一驚,望向劉德的目光中,更是頓時帶上了滿滿的驚駭!

  ——太祖高皇帝制:凡是受到敕封的諸侯,無論是宗親諸侯還是異姓諸侯,除非得到天子詔允,皆不得踏出封國半步!

  違者,坐謀逆!

  而在過去這幾年,對老二劉德到處求書、買書,兄弟幾人自是有所耳聞;

  只是無論如何,兄弟眾人都沒有想到,或者說沒敢想到:劉德為了求書,居然踩到了那條關乎身家性命的紅線······

  “陛下息怒!”

  “河間王年少無知,行差就錯,都是臣這個做哥哥的沒有好好教導!”

  “萬請陛下,念在手足情誼的份上,于河間王,從輕發落······”

  在劉勝‘宣讀’過劉德的罪證之后,劉榮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跳了出來,又滿是決絕的跪地一叩首!

  開什么玩笑!

  都不用說別的,就劉勝方才這番話,但凡換個地方說出口,劉德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死的!

  既然劉勝選擇在這里,在這‘私底下’當著兄弟眾人的面說出這件事,那就說明劉勝也并不打算借此,來讓二哥劉德‘死有余辜’。

  但求情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完,劉榮便在劉勝那面含微笑,卻也目帶冰冷的目光注視下,如枯萎的花朵般蔫兒了下去······

  “二哥,成婚很早。”

  “如今的王太子,即便是到了如今的皇后面前,也完全可以說自己的年紀,和皇后相差無多。”

  “大哥說二哥‘年少無知’,這就有些言過其詞了······”

  ···

  “論年紀,二哥比我這個做弟弟的,可是大了足有五、六歲;”

  “若說不懂事吧?也說不通——二哥飽讀圣賢書,遵從魯儒奉禮之道,對于‘規矩’二字的分量,是不可能不明白的。”

  “已經加冠成人,又飽讀圣賢之書,卻還是悖逆了我漢家的祖制,做出這樣天下駭然的事來······”

  “這,可叫我這個做弟弟的,如何是好啊·········”

  說到這里,劉勝面上笑意終是逐漸消散,轉而被一抹毫不加以掩飾的慍怒所取代。

  而太子宮甲觀之內,也隨著天子勝陰沉下去的面容,而陷入一陣漫長的沉寂之中。

  過去幾年,在場的兄弟幾人,是真的沒做幾件讓長安朝堂、讓先帝劉啟省心的事兒;

  若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那這兄弟幾個,便就是群魔亂舞,更憑本事。

  早先,在各自的封國,兄弟幾人自是還想不到這些;

  即便意識到自己做的事,似乎有那么一丁半點‘離經叛道’,兄弟幾人也都是看了看其他哥兒幾個,便心安理得的繼續為禍地方了。

  ——法不責眾啊!

  如果只有寡人離經叛道,那確實很糟糕;

  可大家伙都是大哥別笑二哥,我還怕個卵?

  帶著這樣的想法,兄弟幾人,都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遠。

  直到今天,當著弟弟劉勝的面,被劉勝毫無顧忌的扯開遮羞布,當著眾兄弟的面被彈小勾勾,兄弟眾人才猛地驚醒過來:過去幾年,自己究竟變成了怎樣的人······

  “陛······”

  “陛·········”

  見一母同胞的兄長為自己出頭,卻被劉勝一個眼神,就嚇得將頭深埋于膝蓋前,劉德只猛地咽了口唾沫;

  顧不上額角冷汗直冒,當即便改跪坐為跪拜,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卻只能說出好幾個‘陛’字。

  良久,終還是劉勝沉著臉,從上首主位起身,雙手背負于身后,將身子稍側過去些許。

  “二哥這些年,都得了些什么書?”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劉德自是早已被嚇到了三魂一魄,幾乎是在劉勝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便忙不迭作答道:“稟、稟陛下!”

  “臣、臣所得之書頗雜,也有許多上不得臺面的百家雜言,而且多是殘卷。”

  “稍好些,也能面前成冊的,便是《詩》、《左傳》、《周官》、《禮記》等數十種······”

  聽聞此言,劉勝心中冷笑連連。

  《詩》、《左傳》、《周官》、《禮記》等數十種。

  ——等數十種!

  像《詩》、《禮》、《左傳》這種隨便拿出一個,就基本可以宣告是‘普天之下唯一孤本’的典籍,劉德在過去這短短兩三年的時間,就已經得到了‘數十種’。

  不是數十本,是數十種······

  “朕聽說,商湯王最開始只有方圓七十里的土地,最終卻取代了夏;”

  “周文王最初,也只有方圓一百里的土地,最終卻取代了商。”

  “這難道是因為他們的士卒很多、土地很寬闊,才最終得以成就大業的嗎?”

  “——恐怕并不是。”

  “商湯王憑七十里的土地取代夏,是因為夏桀無道,商湯順天應命,得天下眾望所歸。”

  “周文王憑一百里的土地取代商,也同樣是因為商紂暴虐,天下勿忍,方有周文王興姬周社稷,而享國八百余年。”

  ···

  “朕還聽說:用武力征服別人的,別人并不是真心服從他,只不過是力量不足以反抗罷了。”

  “就像是畏威而不懷德的匈奴人一樣:當力量不足以反抗時,他們臣服;待力量足夠反抗時,他們必定蠢蠢欲動。”

  “而我諸夏,之所以不是匈奴那樣的蠻夷,就是因為諸夏歷朝歷代,都并非是以武力屈服天下,而是靠德行,得到天下人的認同。”

  “看來二哥,也明白了這個道理啊······”

  “——如今,二哥坐擁河間一郡,方圓數百里的土地,可比當年的商湯王、周文王好多了;”

  “只要多多積攢德行,得到天下人的愛戴,只等我漢家也出個桀、紂之流,就可以和商湯王、周文王那樣,順天應命,伐滅‘暴漢’。”

  “又或者,這個桀、紂之流,就是朕也說不定?”

  輕飄飄一句話,卻好似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劉德的心頭,讓劉德面色慘白,冷汗直流,卻再也說不出哪怕一句話。

  便是跪地匍匐于殿中央的臨江王劉榮,此刻也已全然不見宗親諸侯的威儀,只輕輕發著顫,任由汗水隨著身體的顫抖,而‘啪嗒啪嗒’滴落在面前。

  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

  就這短短十個字,就足以讓一個諸侯藩王當場嚇死!

  ——你想做什么?!

  ——開國之君???

  那十個字翻譯過來,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農人的職責,是在春天播種,并于整個夏天操勞于田野之間,再在秋天收獲糧食。”

  “商人的職責,是在春天從家鄉出發,一路行商為賈,讓各地的財貨流通到其他地方,并謀其利益。”

  “匠人的職責,則是在每天早上來到作坊當中,敲打、錘煉出可供人使用的器具。”

  “官吏的職責,則是維持一個地方的安定,讓當地人安居、樂業,各得其樂。”

  ···

  “如果農人想要買賣東西,那就要去市集,想要以此為生,更需要改農籍為商籍。”

  “如果匠人想要耕作土地,那也同樣需要改匠籍為農籍。”

  “無論是農人、商人、匠人,想要做官,就都需要經過推舉,并由朝堂查驗身份、能力。”

  “——這個道理,就是什么身份的人,做什么樣的事。”

  “想耕種土地,就要先做農人,想牟取商賈之利,則需要先做商人,想憑手藝謀生,也需要先做匠人。”

  “而想要治理百姓,便需要先做官。”

  ···

  “收集書籍典故,是朝堂應該做的事;”

  “用自己的錢買很多書,也是天子應該做的事。”

  “二哥要想做這些事,還是先做了皇帝再說吧。”

  “只要二哥想要,我這做弟弟的,便斷然不會霸著這皇位。”

  清冷淡漠的語調,只引得殿內兄弟眾人齊齊一低頭,心下卻也不由暗松了口氣。

  ——老劉家的規矩:家主愿意罵,那就還有救。

  愿意說你,那是希望你改,并且認為你可以改好。

  真正可怕的,是那種不聞不問,說起來也笑呵呵的啥也不說······

  “罪臣!”

  “謹遵陛下詔諭!!!”

  ···

  “待歸國之后,臣必定督促河間王,將收集的書籍全部送來長安,并從此不再求書于民間。”

  “若河間王再犯,臣,愿坐同罪······”

  劉榮擺明了態度:如果再管不好弟弟,我就和弟弟連坐;

  在劉榮這番表態之后,劉德也忙不迭連連叩首,表示自己不會再犯。

  而在這兄弟二人連連叩首之際,劉勝苦澀、無奈,而又滿帶著惱怒的目光,便又落在了一母同胞的兄長劉彭祖,以及八哥劉端身上······

  “多的話,我也就不說了。”

  “除了小十,在座的都是我的兄長,做弟弟的,本就沒有訓誡兄長的道理。”

  “只是希望諸王回去之后,都好好想想。”

  “——弟弟坐這皇位,坐的沒有看上去那么舒服、那么安穩;”

  “還請諸位兄長,對我這個弟弟多照顧著些······”

  ···

  “回國之后,趙王讓中尉和內史來一趟長安。”

  “往后,趙國的武庫,趙王就不要再插手、過問了。”

  “還有膠西王,最近這幾年,總是有宮人死在王宮之中。”

  “朝野內外眾說紛紜,話都不大好聽。”

  “膠西王,自己多注意注意吧······”

  粗略且隱晦的點過七哥劉彭祖、八哥劉端,劉勝便滿是疲憊的深吸一口氣,旋即將其緩緩吐出。

  強自按捺許久,才終擠出一抹面前帶有些許誠摯的笑容,對眾人微微一笑。

  “本來是兄弟許久,被我這個做弟弟的鬧成這般地步,實在是不應該。”

  “諸位兄長,可千萬別放在心上才是······”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