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 第308章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眨眼間,時間,便來到了天子啟新元六年夏。

  經過又一年多的太子生涯,已經年過十六的太子劉勝,氣質也愈發莊重、威嚴;

  而時間的積累,也讓曾經惴惴不安,始終不能擺正位置的賈皇后,逐漸具備了一股‘母儀天下’的溫婉氣質。

  東宮長樂,竇太后一如往常,甚至是一如過去的呂太后、薄太后一樣,穩居長信,以鎮天下;

  只是在未央宮······

  在未央宮······

  “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咳······”

  ···

  “無、無妨;”

  “朕無妨······”

  “無妨······”

  天子啟新元六年夏四月,未央宮,宣室殿。

  看著眼前,正被宦者令春陀小心攙扶著,卻仍止不住一陣猛咳的天子啟,劉勝微微繃緊的面龐之上,也不由稍涌上些許憂容。

  在天子啟漲紅的面色上稍注視片刻,又側過身,看向一旁滿是焦急地宮人、宦官們;

  再深吸一口氣,低頭稍思慮片刻,劉勝終還是搖搖頭,長呼出一口濁氣,在天子啟面前蹲下身來。

  “要不,父皇還是先歇養歇養?”

  “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兒臣獨往,當也應付得來······”

  “——不。”

  “——朕要去。”

  怎料劉勝話音未落,肩頭便被天子啟蒲扇大的手掌猛地拍下!

  抬起頭,便見天子啟倔強的咬緊牙槽,額角暴起的青筋附近,卻已是幾縷斑白······

  “小十,就要就藩了。”

  “過去這一年多,小十一直住在太子宮,寸步不離你左右。”

  “到如今,即將離京就藩,如果朕還不能出面,稍行考校的話······”

  ···

  “旁的事,太子獨領、代掌,倒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這件事,朕,必須出面。”

  “這是君父的責任。”

  “即是君的責任,也同樣是父的責任。”

  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天子啟便已是累的上氣不接下氣,殿內也隨即響起一陣粗重的喘息聲。

  但天子犯了倔,自也沒人能再進言規勸;

  稍再勸兩句,見天子啟仍將腦袋搖的好似撥浪鼓,劉勝也只得無奈的再嘆一口氣,順勢就地跪坐下身。

  ——天子啟的身體狀況,在最近這幾年,可謂是肉眼可見的急轉直下;

  畢竟天子啟至今,都才僅在位六年,但長達二十多年的太子生涯,早就將這位中年天子的生命力耗去大半;

  而在這個男子平均壽命不到三十,十幾歲就要娶妻生子,二十幾歲就要開始面臨身體機能衰退甚至衰老的時代,天子啟三十七歲的年紀,也確實算得上是‘老邁’了。

  誠然:在天子啟之前,開國之君太祖高皇帝劉邦,以及為強大漢室奠定基礎的先太宗孝文皇帝劉恒,各自享年六十二歲、四十六歲;

  但在這二人之間,也還夾著年僅二十二歲便英年早逝的孝惠皇帝劉盈,以及分別只享年七、八歲的前后兩位少帝。

  綜合這幾位‘歷代先皇’的壽命,天子啟如今三十七歲的年紀,身體狀況就開始呈現出‘命不久矣’的征兆,卻也算不上有多么奇怪。

  只是如今的漢室,對于這位似乎不久于人世的‘老’天子,也仍有著極強的依賴······

  “這參湯,父皇還是少用一些吧?”

  “兒臣曾聽人說:天地萬物,都講究陰陽調和;”

  “這黨參雛雞湯,分明就是至剛至陽的東西,便說這是性陽的藥,都絕沒有夸大其詞。”

  “父皇這三不五時用上一碗,體內陽盛陰衰,長此以往,也終不是個辦法······”

  看著天子啟皺緊眉頭,又灌下一碗熱氣騰騰的濃湯,劉勝面上擔憂之色只更甚;

  就連一旁的太醫令,聽聞劉勝這頗具專業水準的勸說,也滿是贊同的點下頭。

  只是如今的天子啟,顯然已經聽不進去這些話了······

  “無妨~”

  “無妨······”

  ···

  “哈~”

  “朕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數。”

  “有這參湯提著勁,能再做些什么,就已經不錯了。”

  “早年間,先帝也曾告訴當時的太醫令:與其在病榻之上茍延殘喘,倒不如就拼上一把老骨頭,再為天下人做幾件實事。”

  “朕的德行,自比不上先帝崇高;”

  “但不惜己身,趁著還有力氣,再為子孫后輩掃除幾個后患的道理,也總還是能想明白的······”

  三兩句話的功夫,一碗熱湯已是下肚,天子啟病態的面容,也肉眼可見的紅潤了起來。

  深吸一口氣,再舒坦的發出一聲長嘆,便見天子啟滿是惆悵的抬起手,輕輕一拍大腿,再順其站起身;

  上前虛扶起劉勝,又將手自然地搭上劉勝的異側肩頭。

  “走吧。”

  “母后,當也等急了。”

  ···

  “今日晚宴過后,太子,也別回太子宮了。”

  “春陀啊~”

  “在側殿清出一間偏屋,讓太子住下吧。”

  “往后這段時日,太子,就多在朕身邊待著。”

  “——喏······”

  “嗯。”

  “走吧。”

  ·

  隨天子啟一同來到長樂宮,果不其然:竇太后在內的眾人,早已是等候多時。

  許是知道天子啟不是刻意來遲,也或許是不忍對重病纏身的兒子太過苛責;

  見天子啟在劉勝的攙扶下走入殿內,作勢要對自己躬身行禮,竇太后只稍待不忍的抬起手。

  “罷了罷了~”

  “既是家宴,就都是一家人。”

  “皇帝,也不必太講究這些虛禮。”

  言罷,竇太后不忘稍側過身,對身旁的老太監使了個眼色;

  便見老太監領命上前,自劉勝手中接過天子啟的胳膊,再恭敬的扶上上首御榻。

  至于劉勝,則是目送天子啟坐上御榻,才略有些惆悵的側過身,到一旁的賈皇后身側坐下身。

  人到齊了,最重要的天子啟、太子劉勝也都到場,這場家宴,自然也就隨著竇太后端起的酒爵,而宣告開始。

  只是在宴會開始之后、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即將離京就藩的膠西王劉彘,以及顧自垂淚的王夫人時,天子啟開口一語,卻讓殿內眾人手中的酒爵,都不約而同的滯在了半空······

  “梁王,有好些年沒入朝了吧?”

  “母后,難道就不思念?”

  悠悠一語,只惹得殿內眾人目光呆滯的側過身,紛紛將諱莫如深的目光,撒向上首的竇太后、天子啟母子。

  梁王劉武!

  自當年,梁王借吳楚之亂圖謀儲君太弟之位,最終卻功敗垂成之后,‘梁王劉武’這四個字在長安,尤其是在朝堂、在深宮的敏感度,幾乎不亞于‘吳王太子’‘棋盤’等字眼!

  尤其是在當時,曾一度被認為‘擊敗梁王,即將如愿獲得儲君太子之位’的臨江王劉榮,也險些死在長安、死在中尉府之后,梁王劉武,更是已經被整個長安所遺忘。

  在尋常百姓看來,梁王劉武‘淡退’,或許是因為吳楚之亂的平定,讓梁王劉武的梁國,徹底失去了曾經的戰略地位;

  然而事實卻是:但凡是個稍熟悉朝野內外事務的人,心中都無比清楚的知道——梁王劉武最大的‘問題’,或者說污點,正是因為這位帝弟,曾向儲君之位發起沖擊,并最終失敗。

  而在多年之后,在天子啟身體狀況愈發讓人擔憂,關東也開始出現一些流言蜚語的當下,天子啟如此突兀的提起梁王劉武······

  “哦······”

  “是了;”

  “算下來,梁王也有好幾年,沒到長安覲見了······”

  ···

  “這件事兒,皇帝瞧著辦就是。”

  “如果按照祖宗的規矩,梁王確實到了該入朝覲見的時候,那便召;”

  “如果沒到時候,那就不召。”

  “皇帝大可不必顧忌我這瞎老婆子,就去破壞祖宗定下的規矩······”

  突聞天子啟提起幼子,竇太后顯然也是一頭霧水;

  一時沒明白天子啟的用意,便也只得已這種滴水不漏的姿態,繼續探聽天子啟的口風。

  按照竇太后的預測,在自己如此表態之后,照以往的慣例,天子啟大概率還要再拐彎抹角一陣。

  但出乎竇太后,乃至劉勝預料的是:這一次,天子啟展露真實意圖的速度,頗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梁王那邊,倒是還沒到入朝覲見的時候;”

  “只是近些時日,兒臣偶有耳聞,說條侯周亞夫在封國,似乎是有些不安分?”

  ···

  “據朝中公卿所言,周亞夫的兒子以‘置辦喪葬用物’的名義,在封國囤積了一批甲胄。”

  “私蓄甲胄意味著什么、按照漢律應該定什么罪,母后,不會不知道。”

  “兒臣擔心:周亞夫私蓄甲胄的事兒,梁王······”

  “呃,呵呵呵······”

  “倒也不是說這件事,梁王也參與其中;”

  “只是擔心,梁王那性子,萬一再被什么有心人妖言蠱惑······”

  聽到這里,竇太后終于明白了天子啟的意圖,面色自是陡然沉了下去;

  太后黑了臉,前來參加這場‘家宴’的眾人,自然也都不約而同的閉上嘴、低下頭,又不時小心翼翼的側抬起頭,打量著上首的竇太后,以及天子啟母子二人的臉色。

  “皇帝······”

  ···

  “真到了這個份上?”

  似怒似苦的喃一聲‘皇帝’,又前言不搭后語的道出一語,惹得殿內眾人都滿是疑惑的皺起眉,竇太后望向天子啟的目光,卻愈發帶上了一抹審視。

  便見天子啟略帶自嘲的笑著搖搖頭,又滿是坦然的抬頭望向竇太后,再含笑微微一點頭。

  片刻之后,天子啟終又低下頭,稍發出一聲哀嘆,才正過身,望向席間的劉勝,以及緊靠在劉勝身邊的膠西王劉彘。

  “膠西王,就要離京就藩了;”

  “趙王自就藩后,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已經有先后兩任國相,從趙都邯鄲被人橫著抬出。”

  “朕尚在,我漢家社稷,尚且還出不了亂子。”

  “但萬一有個差錯,太子的年紀······”

  ···

  “兒臣的意思,是把梁王召入長安,好生聊聊。”

  “便是將來,真有個什么事,梁王也能在太子身邊出出主意、撐撐場面?”

  “如果可以的話,趙王、條侯,也該入朝了······”

  天子啟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殿內眾人便是再遲鈍,也總該明白天子啟的意思了;

  便說劉彘,只片刻之間,就已經淚眼朦朧的抬起頭,又故作堅強的咬緊牙槽,擺出一副‘孤很難過,但孤不能哭’的神容。

  至于一旁的王夫人,本就因獨子即將遠游而感到心憂;

  聽聞天子啟這番近乎明示自己‘命不久矣’的話,也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哭出了聲。

  王夫人尚且如此,坐在首席的賈皇后,以及被賈皇后帶在身邊的薄夫人,自然是早就哭成人淚人。

  而在上首御榻,竇太后的目光,卻是在天子啟那番話語之后,死死鎖定在了賈皇后身側——鎖定在了自己的寶貝孫兒:太子劉勝身上······

  “皇帝······”

  “太子······”

  ···

  “唉······”

  “當年,先帝病重臥榻,薄太后整日里茶飯不思,不數日,便消瘦了下去。”

  “沒想到有朝一日,我這瞎老婆子,也要經歷薄太后曾經歷過的事······”

  ···

  “既然有了主意,那皇帝,就按自己的心意去辦吧······”

  “梁王、趙王,還有那周亞夫,都召入長安。”

  “梁王那邊,我不插手,皇帝自己去說。”

  “——無論皇帝怎么做,我,都絕不怨皇帝。”

  “趙王那邊,皇帝別插手。”

  “——自己的孫兒、我漢家的宗親諸侯,我這瞎老婆子,有的是辦法懲治、教誨。”

  “至于周亞夫······”

  ···

  “唉······”

  “乏了;”

  “乏了······”

  幾句話的功夫,竇太后本還帶有些許客套笑容的面龐,已盡被一抹滄桑所充斥;

  面帶蕭瑟的起身,便在身旁宦官的攙扶下,朝著后殿的方向走去。

  “皇帝,再多坐會兒吧。”

  “畢竟是家宴。”

  “畢竟小十,就要離京就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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