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 第293章 母后,還是學快些吧
  或許是錯覺,又或許不是。

  自這一天——天子啟新元五年,冬十一月十五日的朔望朝起,太子劉勝,便似是全然換了一個人。

  在過去,每當‘劉勝’兩個字出現在長安,往往都意味著:公子勝又闖禍了,或是又出風頭了;

  每每提及劉勝,或是公子勝、太子勝等字眼,長安百姓的臉上,也都會下意識的帶上姨母笑。

  ——嗯;

  ——太子,是個孝子,還是個脾性暴烈、嫉惡如仇的‘小丈夫’。

  但從那一天起,劉勝,似乎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劉勝了。

  這當然不意味著一場朔望朝,就讓劉勝變得不再孝順、不再重情,不再嫉惡如仇;

  而是從那一天開始,劉勝的身上,多出了一個常人,甚至是‘人’所不具備的東西。

  理智。

  從那一日朔望朝,一直到數十年后,天子勝被葬入茂陵時,都始終不曾消失哪怕片刻的絕對理智······

  ·

  “阿勝······”

  未央宮,椒房殿。

  朔望朝結束,朝中公卿百官們,都照例從未央宮司馬門走出,并緩慢走到長樂宮外,向當朝竇太后,表達了自己從不曾消失的忠臣,和尊敬。

  至于劉勝,則是一反常態的在朝議結束之后,獨自來到了母親賈皇后所身處的椒房殿。

  如果是過去,在這樣特殊的日子,獨自來到母親身邊,劉勝肯定會像一個孩童般,慵懶的將頭枕在母親的大腿上,好享受著難得的片刻安寧。

  但今天,劉勝卻無喜無悲的踏入了椒房殿正殿,又如每一個尋常的皇子、公主般,對母親賈皇后躬身一行禮。

  “兒臣,參見母后。”

  ···

  “薄夫人。”

  又不忘朝母親身旁的薄夫人也稍躬身行過一禮,劉勝才在母親賈皇后遲疑的目光注視下,在殿側安坐下身。

  片刻之后,還是陪坐于賈皇后身旁的薄夫人,在賈皇后不住的目光催促,甚至是哀求之下,頗有些心虛的開口道:“方、方才朔望朝;”

  “聽說陛下,問了太子幾件事?”

  ···

  “我們婦道人家,本不該過問朝堂上的事。”

  “只是聽宮里的下人說,老七要封王就藩了······”

  聽出薄夫人言辭中,那揮之不去的忐忑的心虛,劉勝也并沒有讓這位內斂、本分的苦命人多為難。

  只淡然點下頭,便自然地將話頭接過。

  “今早朔望朝,宗正提出讓膠西王離京就藩,并懇求父皇和皇祖母商量,讓七哥也封王就藩。”

  “父皇一時拿不定主意,便以此相問。”

  “我建議父皇,多留膠西王再在長安呆一年,也不在綺蘭殿,而是直接住到太子宮去。”

  “至于七哥,也確實早就過了封王就藩的年紀。”

  “——早先,父皇、皇祖母是想要讓七哥做趙王,但吳楚之亂時,趙王遂終歸沒有明反;”

  “父皇擔心七哥太快做了趙王,會讓天下人傳閑話,說趙王遂當初根本就沒反,是父皇覬覦趙國,才逼殺了趙王遂。”

  “出于這個考慮,父皇才沒有在當年,急于將七哥封為趙王,而是廢趙國為趙郡,并讓七哥留在了長安。”

  “現如今,吳楚之亂已經過去了近兩年,趙郡,也到了該重設‘趙國’的時候。”

  “畢竟前不久,匈奴人才剛到雁門郡,洗劫、損毀了雁門苑,讓我漢家損失頗巨。”

  “再不分封一位年富力強,又堅實可靠的趙王,我漢家的邊墻,恐怕很久都無法重獲安寧······”

  將今早發生在宣室殿的事,以及自己對這件事的考慮、考量合盤拖出,劉勝面上仍是那副看不出喜怒,又頗有些刻意的淡淡笑意。

  而在劉勝這滴水不漏的應答之后,本就心虛、本就不太敢和劉勝對視的薄夫人,便也將同樣一抹求助的目光,撒向了身旁的賈皇后。

  過去這段時間,賈皇后和薄夫人,相處的非常融洽。

  一來,是劉彭祖這個二人所‘共有’的兒子,為二人制造了很多會面、交談的機會,讓二人培養出了著實不淺的情誼;

  二來,是二人極其相似的脾性,讓這在外人看來,本應‘水火不容’的二人,莫名有了一種抱團取暖的感覺。

  ——若是不了解這二人的性格,恐怕誰都不愿意相信:現在的皇后和廢皇后,能在一方案幾前交談甚歡;

  更沒人愿意相信一個廢后,能向取代自己的新皇后,投去這般信任的求助目光······

  “老七,這就要封王了嗎······”

  接收到薄夫人的眼神求助,賈夫人也是沒由來的一慌。

  下意識撇了眼劉勝,又似是唏噓的發出一聲輕喃;

  見劉勝只不為所動的點點頭,賈夫人終還是深吸一口氣,壯起膽,面色復雜的看向不遠處,氣質已發生翻天覆地之變化的兒子。

  “阿勝,舍得老七?”

  “就不想讓老七,再在身邊多呆一段時日,好幫襯幫襯······”

  “——近些時日,父皇來椒房,不可謂不勤快。”

  “——父皇的身子骨,母后心里,也當是有數的?”

  不等賈皇后話音落下,劉勝便冷不丁開口道出一語,瞬間便將賈皇后剛鼓起的勇氣擊散;

  見母親欲言又止的低下頭去,劉勝心中,也頓生出一絲不忍;

  只是如今,劉勝已經不能再繼續心軟下去了。

  ——就連劉勝自己,都被天子啟逼著、推著往前走;

  劉勝,已經顧不上給母親賈皇后,再多留一段‘適應身份’‘明白自己的職責’的時間了······

  “阿彘就藩一事,重點是讓阿彘遠離朝堂中樞。”

  “——畢竟過去這幾年,綺蘭殿那位王夫人,實在是有些不大安分;”

  “若再讓阿彘繼續待在綺蘭殿,這件事最后的結果,很可能要見血。”

  “無論是沾上兄弟手足的血,還是讓幼弟失去母親,都不是我想看到的結果······”

  ···

  “七哥封王就藩,則和七哥本身沒什么關系。”

  “如果只考慮七哥,我當然希望七哥留在長安,留的越久越好。”

  “——無論是多在我身邊幫襯,還是多陪陪薄夫人,我都樂得如此。”

  “但考慮到七哥封王就藩,是要做趙王、是要為我漢家衛戍邊墻,尤其還是在雁門剛遭受匈奴人入侵,匈奴使團已經到長安的檔口;”

  “考慮到此間種種,七哥封王就藩,就是絕不可再拖延的事。”

  “除非七哥不做趙王,改由其他人做趙王。”

  “只是趙王這個位置······”

  說到最后,劉勝適時止住了話頭,將問題巧妙地丟回給了薄夫人,以及自己的母親賈皇后。

  劉勝話里的意思也很明白;

  ——七哥封王就藩一事,重點不是‘七哥封王’,而是趙國急需一位壯年諸侯坐鎮邊墻。

  如果您二位實在舍不得,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換個人做趙王。

  簡而言之:無論劉彭祖是否封王就藩,趙國,都必須重新成為‘趙國’,而非現在的‘趙郡’。

  至于除劉彭祖之外,還有什么人可以做趙王······

  “如此說來,老七,確實是非封王就藩不可了。”

  “趙國畢竟不比南方的齊、楚,更不比河間、江都等小國。”

  “阿勝做了太子儲君,那這趙國的王位,還真就只能是老七來坐。”

  “既然眼下,是趙國必須有王,而且越快越好······”

  “唉~”

  “老七,確實是非封王就藩不可了······”

  滿是惆悵的再重復一遍‘老七確實非封王就藩不可’,賈皇后便哀嘆著側過身,輕輕拍了拍薄夫人的手背;

  再遞去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才苦澀的低下頭去,和薄夫人一同陷入對兒子遠游的不舍之中。

  ——劉彭祖,是薄夫人的‘獨子’;

  在過去,薄夫人無兒無女,以至于即便住在未央宮椒房殿、頂著皇后的身份,也依舊畏首畏尾,腰桿都挺不直。

  而在劉勝獲封為太子儲君之后,薄夫人無論是生活狀態,還是精神狀況,無疑都好轉了不少。

  雖然還是人畜無害的性子,但也起碼能端起夫人的架子,能不被下人欺了去。

  只是如今,唯一的兒子也要遠離自己,薄夫人未來的生活······

  “七哥離京之后,如果夫人在北宮實在煩悶,也可以直接住進椒房;”

  “這件事,我能做主。”

  見薄夫人再次流露出幾年前那般,任誰都能欺負兩下的凄苦神容,劉勝也毫不遲疑地開口,給出了自己能力范圍內的保障。

  待薄夫人禮貌一笑,又置若罔聞的再次低下頭去,劉勝又將目光移向母親賈皇后。

  “自我記事的年紀,母后在宮中,見誰都是一副客客氣氣的模樣;”

  “像薄夫人這樣,能讓母后展顏一笑、能一起說說體己話的人,以前從不曾有過。”

  “以‘客人’的身份住到椒房,夫人好歹也能和母后做個伴。”

  “畢竟也曾在椒房住了那么多年,夫人更不至于住不慣······”

  聽著劉勝愈發嚴肅,且愈發細致的話語聲,本還當劉勝只是客套的薄夫人,也不由微微一愣;

  片刻之后,又若有所思的抬起頭時,果然從劉勝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預料中的那一抹邀請······

  “太、太子······”

  “——夫人不用多想;”

  “——我和七哥,一母同胞。”

  “——就算是過去,七哥沒有過繼到夫人膝下時,我和七哥,也喚了夫人很多年‘母后’。”

  “——就算我沒有過繼到夫人膝下,夫人,也永遠是我半個母親。”

  不等心中遲疑道出口,劉勝便又是一番幾近明示的委婉邀請,徹底讓薄夫人定下心。

  劉勝,是在邀請薄夫人。

  說得再簡單一點,便是結盟。

  或許對現在的劉勝、賈皇后母子而言,薄夫人——一個被廢后位的‘前皇后’,幾乎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但對于現在的薄夫人而言,劉勝的‘邀請’,讓薄夫人根本想不到拒絕的理由。

  劉勝想做什么,薄夫人還不是很明白;

  但薄夫人很清楚:自己必須答應,也只能答應。

  或許答應下來,并不能為薄夫人帶來什么好處;

  但倘若拒絕······

  “椒房殿,不是什么人都能住進來的。”

  “尤其是我,更不應該如此。”

  “只是太子有這份心,皇后也確實親近于我;”

  “若再言拒,那便是我不識好歹了······”

  意有所指的說著,薄夫人便稍側過頭,怯生生看了眼身旁的賈皇后;

  待賈皇后溫笑一點頭,才低頭糯糯道:“直接住進來,還是不妥。”

  “可若是皇后托人去喚······”

  “畢竟這后宮之中,皇后才是天。”

  “皇后相召,但凡是后宮中人,便斷沒有不遵的道理。”

  ···

  “日后如何,我全憑皇后吩咐便是。”

  “皇后召,我便來;”

  “皇后留,我不敢抗命,自也只能戰戰兢兢留宿一晚。”

  “只是客宿椒房,實在不宜太久。”

  “再加上我的身份,也確實要忌諱些······”

  聽出薄皇后話中深意,劉勝自溫笑著點下頭。

  “夫人知輕重、識大體、顧大局;”

  “有夫人在母后身邊,母后當也能學到不少。”

  “——太子言重了。”

  “——皇后當面,不敢稱‘教’······”

  “夫人客氣了······”

  再和薄夫人客套一番,將此事徹底定下,劉勝便將面上笑容稍一斂;

  待薄夫人面色也重歸正常,劉勝便將面色稍一正。

  “王夫人和王美人,過去都住在綺蘭殿;”

  “現在,王夫人、王美人都各自有了子嗣,再繼續同住,恐怕有些不妥。”

  “——兒意,讓小王美人,住去鳳凰殿吧。”

  “反正鳳凰殿,空著也是空著······”

  ···

  “還有那田蚡;”

  “男兒身,日日出入宮諱,終歸是有些不妥。”

  “母后得暇,還是要召王美人,言辭敲打一番。”

  “畢竟這后宮中的事,母后,都要看顧著些······”

  似是建議,卻又隱隱帶有些許命令意味的話語,只惹得賈皇后又一陣心驚膽戰!

  尤其是在聽聞‘鳳凰殿’‘田蚡’‘敲打’等字眼時,賈皇后更是大驚失色,甚至鼻息粗重了起來。

  “這······”

  “豈不有些欺人太甚,落人口實?”

  卻見劉勝聞言,只堅定不移的搖搖頭。

  “有些事,是必須要做的;”

  “不做,就會讓人以為我們好欺負。”

  “有些罵名,是一定要背的;”

  “不背,就會讓人生出不該有的念頭······”

  ···

  “這兩件事,母后抓緊些吧。”

  “父皇、皇祖母那邊,兒臣自會報備。”

  ···

  “還有王夫人的那幾個女兒,年紀也都不小了;”

  “母后身后宮之主,也該多操心一下‘兒女’們的婚事?”

  “就算兒子們顧不上,‘女兒’們,母后也總該多上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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