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 第219章 加錢居士,字館陶
  “姑母有什么事,差人帶個信便是了;”

  “何必親自走這一遭?”

  “——這要是傳出去,怕是人人都要說我不知道尊敬長輩,都還沒做太子,就已經無法被姑母請動了呢······”

  在看到姑母劉嫖的一瞬間,劉勝便趕忙‘手忙腳亂’的迎上前,將劉嫖小心請入了殿內;

  自手臂虛扶著劉嫖,到東席客座首位坐下身,劉勝便又呵笑著在劉嫖下座坐下來,神情滿是恭敬的望向劉嫖。

  “既然姑母都親自來了,想來,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了?”

  輕聲一問,劉勝不忘坐直身,面色也稍一正,一副豎耳恭聽的架勢。

  但即便是這樣一副姿態,也還是讓對座的兄長劉彭祖,看出了劉勝那隱約劃過眉宇之間的無奈。

  “唉······”

  “館陶姑母啊~”

  “往后,還要將自己的女兒,嫁給阿勝做婦。”

  “到了那時,阿勝······”

  “嘖嘖嘖······”

  滿是同情的看了看弟弟劉勝,又暗中腹誹一番,劉彭祖終也只得稍吸一口氣,隨即便也學著劉勝的模樣,在臉上堆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劉嫖,不是現在的兄弟二人,所能得罪的起的······

  甚至很有可能,是兄弟二人窮盡一生,都始終不能得罪的存在······

  “嗨~”

  “都是自家人,不必這么客氣~”

  “——尚冠里到太子宮,也就這兩步路,還累不到我。”

  “也是難得有機會,能再到這太子宮來,再看看陛下曾經住過的地方······”

  莫名親和的語調,只惹得劉勝、劉彭祖兄弟二人心下一沉;

  卻見劉嫖如是說著,便也真的擺出一副‘故地重游’的神容,唏噓感嘆著,打量起了這處側殿。

  對于劉嫖這句‘再次來到太子宮’,兄弟二人自是不疑有他。

  ——天子啟,從八歲做太子,一直到三十一歲繼承皇位,這足足二十三年的時間里,都一直住在這座太子宮中。

  而劉嫖,是天子啟一母同胞的長姊,也是天子啟太子時期,關系最親密的血親。

  凡先帝一朝,天子啟都一直住在這座太子宮,作為天子啟唯一的姊,劉嫖對這太子宮,自然也是再熟悉不過了。

  但話是這么說,對于劉嫖‘我就是來看看太子宮’的說法,兄弟二人卻是一個字都不相信。

  因為在象征性的打量一圈周圍之后,劉嫖那隱約透著貪婪的目光,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殿門之外,那早已堆滿整個太子宮的一個個錢箱之上······

  “光是錢,就已經把太子宮堆滿了啊······”

  “那金子呢?”

  “——可有地方放金子?”

  略帶急切的一問,劉嫖便又在殿門外左右查看起來,嘴上也不忘嘀咕著:“不是說,小九賣太倉的糧食,得了好幾萬金嗎······”

  聽聞劉嫖這一聲嘀咕,又看著劉嫖焦急的伸長脖子,在院內尋找起那些裝著金餅的木箱,獨自坐在姑侄二人對側的劉彭祖,只突然噗嗤一笑!

  幾乎是在笑聲發出的一瞬間,劉彭祖便趕忙用手捂住嘴,而后又慌忙抬起頭!

  見對座的劉嫖,似乎并沒有被自己這一聲嗤笑吸引注意力,劉彭祖才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氣;

  而后便將玩味的目光,移向劉嫖身旁,面色已經有些局促起來的弟弟劉勝。

  “館陶姑母,這是‘有備而來啊’啊······”

  對于兄長的戲謔目光,劉勝自是沒有注意,也根本無暇顧及。

  只是看著眼前,正焦急尋找‘獵物’的姑母、未來的丈母娘劉嫖,劉勝面上笑意是愈發僵硬,額角也不由冒起了點點汗珠······

  “姑、姑母,怎么問起這個了?”

  “可是皇祖母擔心,這件事出什么錯漏,才讓姑母前來······”

  略帶深意的一語,卻只引得劉嫖滿是隨意的一搖頭,目光仍在殿門外左右打探,嘴上敷衍的答道:“倒也不是;”

  “這不是長安街頭都在傳,小九賣太倉的糧食,得了好幾萬金嘛。”

  “我想著,小九才十三、四歲的年紀,別再讓人給欺負、哄騙了,被騙走金子。”

  “這才親自過來,看看賣糧所得的那些······”

  “那些·········”

  敷衍的說著,劉嫖望向殿門外的目光,只愈發急切了起來;

  將身子坐的筆直,伸長脖子,卻始終都沒能在殿門外找到目標,劉嫖才終是帶著一抹僵笑,略帶試探的望向劉勝。

  ——這,是劉嫖走進太子宮之后,目光第一次落在劉勝的身上······

  “那些金子,都放哪兒去了?”

  “不是說先前,就碼放在這側殿外的嗎?”

  面上掛著一抹強擠出來的僵笑,語調中仍隱隱帶著迫切的語調;

  劉嫖望向劉勝的目光,更是不由帶上了些許催促!

  若非礙于顏面,只怕劉嫖更愿意撲上前去,揪起劉勝衣領質問一句:金子呢?!

  我的金子呢!!!

  感受到劉嫖這莫名的迫切,劉勝自是心中了然。

  但面上,劉勝終也只得呵笑著昂起頭,佯做感激的對劉嫖微微一笑。

  “讓姑母擔心了。”

  “賣糧得來的金子,剛被表叔南皮侯帶人,運去少府內帑了。”

  “姑母如果放心不下,可以直接去少府內帑看看······”

  滿是隨和,又不乏恭順的平緩語調,卻只惹得劉嫖面色陡然一緊!

  足足僵了有三五息,劉嫖才從這錯愕中回過神,帶著愈發僵硬的笑容低下頭去,心不在焉的伸出手,抓起面前的茶碗。

  “哦······”

  “運走了啊······”

  “那便好,那便好······”

  明顯言不由衷的一句話,只惹得分坐兩側的兄弟二人微微一笑,便見劉嫖又滿帶著不甘,卻更像是嘴硬般補了一句:“既然是南皮侯運走的,便當是出不了岔子;”

  “少府內帑的錢庫,我、我也不經常去······”

  一句‘不經常去’,只又惹得對座的劉彭祖趕忙低下頭,緊緊捂住口鼻,盡量不讓自己的偷笑聲,傳入劉嫖的耳中。

  不經常去?

  ——那叫進不去!

  嘿!

  幸災樂禍的腹誹著,劉彭祖也不忘再將目光一移;

  片刻之后,分坐于殿兩側的兄弟二人,便在劉嫖沒有注意到的角度,默契的相視一笑,又各自低下頭去······

  對于劉嫖現在這般反應,劉彭祖自然是幸災樂禍,又實在不敢笑出聲;

  但劉勝心中,卻更多是無奈,和后怕······

  “就差一點啊······”

  “但凡晚半個時辰,姑母這一趟,就能從太子宮‘滿載而歸’了······”

  如是想著,劉勝也不由心有余悸的深吸一口氣;

  又暗自鎮定了好一會兒,才將悸動的情緒平復下去。

  側過身,卻發現劉嫖的目光,又不知何時,鎖定在了殿門外的錢箱上。

  ——連‘金子放在側殿外’都知道,劉嫖當然不可能不知道此刻,被碼放在殿門外的木箱中,裝的是什么東西。

  只是此刻,劉嫖望向殿門外的目光中,卻又帶上了些莫名的糾結。

  似乎是在考慮這些錢,值不值得運回家;

  值不值得調動數十上百輛馬車,從太子宮搬走這數百個木箱,鬧得長安物議沸騰,卻只能換來‘寥寥’數百萬錢······

  看著劉嫖那陰晴不定的面容,以及望向殿門外的目光中,那不時閃過的糾結和不敢,劉勝無奈之余,也不由悠然發出一聲長嘆。

  對于這個姑母,劉勝若非要說有什么感情,那顯然是無中生有;

  在劉勝眼中,劉嫖這個姑母,更像是一個關系不遠不近,和自己不生不熟,又愛占小便宜的遠方親戚。

  所以在過去,即便知道這位姑母,在祖母竇太后心中舉足輕重,劉勝也并不曾刻意親近。

  畢竟愛占便宜的遠方親戚,到了哪兒都不會受人待見······

  而現在,劉勝卻不能再這么想了。

  因為未來的劉嫖,將不再是劉勝的姑母,而是會多出一個‘丈母娘’的身份。

  再加上肉眼可見的未來,即將落在劉勝頭上的儲君太子之位,也使得劉勝必須和這位德行不佳,卻能在竇太后身邊‘攪動風云’的姑母,把關系處的越處越好。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一條在長安婦孺皆知的定律;

  ——館陶公主的府門,是要用金磚才能砸開的。

  連堂邑侯府的門、連見劉嫖一面,都需要用金磚砸,而今日的劉嫖卻親自動身,來到劉勝所在的太子宮。

  簡而言之:不拿到想要的東西、拿不到讓自己滿意的‘出場費’,這位長公主,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想明白這一點,劉勝終也只得深吸一口氣,再輕輕將其呼出;

  反復做好心理建設,才將面色調整一番,重新帶著溫和的笑容,望向身旁,仍面帶糾結的姑母劉嫖。

  “姑母此來~”

  “莫非是對這糧食的買賣,也動了心?”

  似有所指的一語,只惹得劉嫖眼前微微一亮!

  短暫的思慮過后,卻又將極為虛偽、刻意的擔憂目光撒向身旁,即將成為儲君太子,也即將成為自己女婿的侄兒。

  “小九啊;”

  “這長安城內可都在傳:小九開太倉賣平價糧,做的,可是賠本買賣啊?”

  “——說什么,只要花一百錢,在小九這里買上一石糧食,等到了明年開春,轉手就能賣上千錢!”

  “更有甚至,還有些公侯在私下盤算:錢給了小九,糧食也有小九幫忙存在太倉;”

  “等到了明年開春,不嫌麻煩的,可以把糧食從太倉運出來,轉手賣給關中的農戶,賺取十幾倍乃至幾十倍的利潤。”

  “若是嫌麻煩,也可以直接把沒運出太倉的糧食,以至少十倍的價格再賣還給小九!”

  “公侯們都在說:這哪是買賣?”

  “——這分明就是把錢‘存’在小九這里,半年就能下十倍的崽兒?!!”

  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劉嫖便已是有些眉飛色舞起來,甚至都已經顧不上做出一副‘我真的很擔心你’的神容!

  就好像這十倍以上的暴利,只要劉嫖想要,就隨時能進劉嫖的口袋!

  但再怎么說,劉嫖,也終究是個‘生意人’。

  風險和回報成正比的道理,劉嫖心里也當然明白。

  于是,劉嫖便又迅速讓自己冷靜了下來,將激動、迫切都藏回心里,重新將‘憂心忡忡’的目光,撒向了眼前的劉勝。

  “這十倍、幾十倍的暴利,我當然也是動心的;”

  “但再動心,我也終不至于看不清:這旁人賺得暴利,都是小九虧出去的啊?”

  “真要讓小九虧個十幾倍,乃至幾十倍的錢,我又怎么會視若無睹???”

  “——畢竟再怎么說,都是一家人;”

  “阿嬌,也已經要定給小九了。”

  “我又怎么忍心讓我將來的女婿,因為虧損了少府內帑的錢,而被陛下斥責呢???”

  滿是誠摯——起碼自以為‘足夠誠摯’的道出這番話,劉嫖也終是轉過身,滿是擔憂的看向劉勝。

  “小九今日,就跟我交個實底。”

  “——這次的事,小九究竟有沒有后手?”

  “那些買糧的公侯們,究竟會不會賺到這十幾倍,乃至幾十倍的暴利?”

  接連道出兩問,劉嫖也不忘此地無銀三百兩般,略有些心虛的補充一句:“如果小九有后手,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如果沒有后手,真要讓公侯們,靠賣糧食賺得十倍、數十倍的暴利~”

  “咳咳······”

  “那小九早點告訴我,我這做姑母的,也能替小九想想辦法?”

  明顯帶著心虛的一番強調,自是惹得劉勝心下苦笑連連;

  就連對側的兄長劉彭祖,望向劉勝的目光中,也逐漸帶上了滿滿的同情。

  劉嫖的意思,兄弟二人,當然明白。

  ——侄兒,給姑母交個實底!

  ——這買賣,到底能不能賺錢?!

  如果賺不到錢,那姑母就此作罷;

  若是能賺到錢,那姑母,可就要親自下場了······

  “如何?”

  思慮中,劉嫖又是一聲看似擔憂,實則迫切的催促聲響起,讓劉勝又發出一陣無奈的苦嘆。

  “父皇,究竟是怎么容下姑母的······”

  心中雖是這樣的想法,但表面上,劉勝也終歸沒有忘記先前,天子啟無意間對自己提起的教誨。

  ——凡是對你有用的人,能不撕破臉,就盡量不要撕破臉······

  “姑母既然擔心,那侄兒,自然也沒有隱瞞的道理。”

  腦海中,回響著天子啟那低沉、偶爾會帶上些沙啞,卻也總是能讓人心安的聲線,終是讓劉勝徹底鎮定了下來。

  輕聲道出一語,待劉嫖期待的對自己連連點下頭,劉勝才終是深吸一口氣,又微笑著,對劉嫖緩緩一搖頭。

  “今年秋收之后,只要是從我這里買糧的人,就絕對不可能賺到錢。”

  “——不是‘賺不到很多錢’,而是‘賺不到錢’。”

  “一錢也賺不到。”

  “非但賺不到錢,就連買糧的本錢,都不一定保得住······”

  滿是篤定的道出一語,不等劉嫖做出反應,劉勝便又搖頭一笑。

  “這樣吧。”

  “侄兒這里,給姑母記上一筆:太倉的糧食,有姑母十萬石。”

  “——這買糧食的錢,自然也不用姑母給,侄兒自己出錢補進去便是。”

  “等到了明年開春,如果姑母想要糧食,那這十萬石糧食,侄兒親自去太倉提出來,運到姑母的府門之外;”

  “如果姑母不想要糧食,那侄兒就按那時的糧價,把姑母這十萬石糧食折成金子,親自送到姑母府上。”

  “如此,可好?”

  仍帶著恭順、親和,卻也帶有滿滿自信的一番話語,只惹得劉嫖一陣狐疑起來。

  又小心問了一句‘糧價真不會暴漲?’,并從劉勝口中,得到了確定的答復之后,劉嫖終是若有所思的點下頭。

  “十萬石糧食,一金折一百石,那就是······”

  “一千金?”

  隱隱有些期待,又明顯有些心虛的一問,劉嫖面上,也終是掛上了一抹由衷的笑意。

  聽聞劉嫖此問,劉勝卻是呵笑著搖了搖頭。

  “只怕到了明年開春,按那時的糧價,十萬石糧食,就折不了一千金了······”

  “不過姑母放心;”

  “就算那時,關中糧價跌到三、五十錢一石,這一千金,侄兒也會分文不少的奉上。”

  似是隨口一語,又隱約帶有些許暗示的一語,也終是讓劉嫖心滿意足的點下頭。

  雖然沒能看到‘傳說’中,那堆滿太子宮的幾萬金,但從劉勝口中,得到這‘回頭送一千金給姑母’的承諾,劉嫖也勉強算是感到了滿足。

  只不過,即便是達成了預期目標,劉嫖臨走時,也仍沒忘似笑非笑的起身,給劉勝丟下一番隱晦的告誡。

  “有小九這個話,這次平抑糧價的事兒,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但有一句話,思慮再三,還是得說出來,讓小九好生琢磨琢磨;”

  “——阿嬌,可是我的親生骨肉、心肝寶貝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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