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 第096章 兄長就是想太多~(3/4)
  是日夜,長安尚冠里的梁王府徹夜燈火通明,卻并沒有等來梁王劉武回家。

  而從次日,神魂落魄的走出未央宮之后,梁王劉武,就徹底的變了。

  ——早就約定好的蹴鞠賽,不踢了;

  整天掛在嘴邊的冬獵,不去了。

  從走出未央宮的那一天,一直到長安城,引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梁王劉武,都始終保持著三點一線的規律生活。

  清晨去長樂宮,探望母親竇太后,陪竇太后說說話、聊聊天;

  午時之后去未央宮,親自監督天子劉啟喝下湯藥,并由太醫復診;

  黃昏時分,拖著疲憊的身體從未央宮回家,將自己鎖緊書房內,整夜整夜的失眠······

  短短一個多月的功夫,年富力強的梁王劉武,也已是頂上了一對深深的黑眼圈。

  若是讓算命的卜士看見,只怕必然會脫口而出:哎呀!

  閣下印堂發黑,目光無神,唇裂舌焦,元神渙散,近日必定訪友不遇,萬事不順······

  直到初雪這一天,宮中傳出‘天子早飯足足吃下了兩碗米粥’,梁王劉武才終于安下心;

  時隔一個多月,再次回到臥房內的軟榻之上,梁王劉武,終于安心的睡去。

  與心力憔悴、精疲力竭的梁王劉武截然不同,這一天的未央宮內,劉彭祖、劉勝兄弟二人,卻是盡顯何為‘血氣方剛’······

  ·

  初雪,下了一整夜,直到天亮前后,才驟然停止;

  但在天空徹底亮起日光時,未央宮內的道路,卻早已被宮人清掃干凈。

  ——與后世大多數人,從影視作品中獲取的影響所不同:漢室的宮廷,是沒有樹木、綠植的;

  非但沒有樹木、綠植,以及所謂的‘御花園’,凡是有可能藏下一個人的身影,并導致安全隱患的事務,都絕對不會出現在漢室的宮廷當中。

  至于原因,也非常簡單:荊軻刺秦的往事,才過去短短七十年;

  尤其是太祖高皇帝劉邦建立漢室,并下令蕭何建造未央、長樂兩宮時,距離荊軻刺秦,更是才過去十幾年時間。

  所以,和絕大多數人印象中的皇室宮廷所不同,未央宮內,只能看見兩樣東西。

  ——建筑,以及道路。

  準確的說,是由呈九宮格狀分布的建筑,所夾出的網格狀道路。

  起碼未央宮內的道路,只有東西、南北兩個方向。

  宮內道路上的雪,都被宮人早早清除干凈,自是為了避免出入宮中的人,被雪滑倒。

  畢竟再怎么說,能出現在未央宮中,并自由行動的人,大都有兩個特點。

  第一:年紀大;

  第二:地位高。

  更有甚者,如丞相申屠嘉等老臣,則是二者的結合體。

  但未央宮內的各處宮殿,卻是沒有宮人這么勤快的清理了。

  至少在距離宣室殿不過數百步,緊挨著宣明殿的廣明殿,直到日上三竿,都還沒有開始清理積雪。

  至于原因,自然是因為皇九子劉勝,正在和自己的哥哥劉彭祖一起,按照過去每年的‘傳統’,在廣明殿堆雪人······

  “嘿!”

  “這樣就像了!”

  廣明殿后殿,縱是臉頰被凍得通紅,劉勝也還是帶著喜悅的神情,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而在劉勝身旁,同樣在忙著堆雪人的兄長劉彭祖,只下意識側過頭瞥了一眼。

  就是這么驚鴻一瞥,讓劉彭祖瞠目結舌的停止了動作,如幽靈般‘飄’到了劉勝身旁。

  “阿勝這雪人······”

  “——為何是這般模樣?”

  面色呆滯的發出一問,劉彭祖不忘伸出手,在劉勝的雪人身上,主要是頭上,比劃出一個方形。

  “哪有雪人的頭,是這樣方方正正的?”

  “這哪是頭啊······”

  “——這分明,就是一枚大號的麻將牌?!”

  聽聞兄長這一聲質疑,劉勝卻是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別急;”

  “還沒弄完呢。”

  說著,便見劉勝退后兩部,如同后世,一個正在挑選角度的攝影師般,仔細打量了一番自己堆的雪人;

  確定問題所在,劉勝又回過身,小跑進臥房之內,隨手抓起一根木條,便又小跑著回到雪人前。

  “誒~”

  “這樣,再這樣······”

  “嗯!”

  “這下就對了!”

  用木條在雪人那方形的頭上寫寫畫畫一番,劉勝才終是滿意的回過頭,再次向兄長劉彭祖發起邀請。

  但在看過劉勝改良過的雪人之后,劉彭祖本就有些呆愣的神情,卻是愈發帶上了一絲古怪。

  “方頭,方臉;”

  “倒‘八’眉;”

  “嘴這么長,應該是尖嘴猴腮······”

  若有所思的大量片刻,劉彭祖終還是搖了搖頭。

  “這天底下,哪有人長這樣?”

  “阿勝這雪人,到底堆的是誰啊?”

  嘴上說著,劉彭祖也不由疑惑地側過身;

  卻見劉勝不知何時,再次退到了距離雪人約五步的位置。

  只不過這一次,劉勝擺出的架勢,卻并不像挑選角度的攝影師,反倒像一個準備起跑的運動員。

  調整好距離,再后退一步,緩緩起速,逐漸加速······

  “——我特么上去就是一jué!”

  隨著劉勝助跑、起跳,騰空而起,且不忘發出一聲極為應景的呼號,那好似方塊人模樣的雪人,便被劉勝一個飛腿踢爆了頭!

  看著眼前的‘無頭雪人’,劉勝卻似乎仍不盡興,再接連揮出幾拳,將雪人殘存的身軀,也打了個七零八落。

  片刻之后,待那雪人所在的區域被‘夷為平地’,劉勝才終于心滿意足的昂起頭,大拇指在彼側輕輕一擦;

  “嘶!”

  本是想學后世的武道宗師耍酷,卻發現鼻子里真的有鼻涕,劉勝也不再胡鬧,大咧咧回過身;

  走到臥房外的躺椅上坐了下來,再將手伸到躺椅前的火爐上,自顧自烤起了火。

  “還能是誰?”

  “——狗賊晁錯!!”

  滿是憤恨的一聲低吼,也終是解開了劉彭祖心中的疑惑。

  回過身,看了看那散落滿地的‘晁錯們’,劉彭祖也不由搖頭一笑,走到劉勝身旁的另一張躺椅前;

  坐下身,學著劉勝的模樣,將手伸到火爐邊考著火,劉彭祖嘴上也不忘問道:“那件事······”

  “阿勝還耿耿于懷?”

  淡然一問,卻惹得劉勝滿是驚訝的望向劉彭祖。

  “——損太上皇廟墻,這跟刨我劉氏祖墳,有什么差別?”

  “也就是晁錯狗賊命大!”

  “以后,但凡是讓我逮到機會,我必殺晁錯滿門!!!”

  惡狠狠地咬緊牙槽,劉勝不由滿是疑惑地抬起頭:“怎么?”

  “難道兄長,不記恨晁錯?”

  聽聞此問,劉彭祖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又認真思考一番,才稍嘆一口氣,在躺椅上緩緩躺下身來。

  “在聽到晁錯,鑿開太上皇廟墻的那一刻,我當然是感到憤怒的;”

  “——如果不是這樣,當時我也不會跟阿勝,還有那些左袒的北軍禁卒,去晁錯的府邸。”

  “但現在回過頭,再想當時那件事,我就越來越覺得······”

  “嘖,怎么說呢······”

  話說一半,劉彭祖的眉頭便悄然郁結在了一起,面帶思慮的沉吟片刻,才再次坐起身。

  “阿勝看啊;”

  “——我們兄弟二人,之所以是劉氏血脈,是因為我們,是父皇的子嗣。”

  “沒錯吧?”

  “而太上皇廟的那件事,且不論父皇事先是否知情,又或是刻意為之,最起碼,父皇并不在乎。”

  “我們呢?”

  “明明是不顧一切的站出身,維護祖宗顏面的孝子賢孫,結果到頭來,卻反倒被父皇責罰。”

  “所以我越想越覺得,當時,我們何必站出來呢?”

  “父皇都不在乎太上皇廟,我們作為兒子的,又何必在乎呢?”

  “——就算在乎,好像也完全沒必要站出來,平白被父皇責罰······”

  說到最后,劉彭祖的音量也是越來越低,明顯是越說越沒了底氣。

  似乎是劉彭祖心里明白,自己這個說法,根本就說服不了別人,甚至連劉彭祖自己,都很難被自己的這個說法說服;

  但回想起那件事的前因后果,劉彭祖又實在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釋。

  話一道出口,劉彭祖的眉頭便緊緊皺起,絲毫沒有表達觀點之后的如釋重負,反倒是憂慮之色更深了一分。

  見兄長因為這個事鉆起牛角尖,劉勝卻是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一語便道破了劉彭祖的問題。

  “要我說啊,兄長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兄長就是太聰明、太懂得權衡利弊了,才會覺得那件事,是我們做錯了。”

  “——祖宗的廟被人損毀,這件事,還有權衡利弊的必要嗎?”

  “管他哪路牛鬼蛇神,這種事只要是出了,那就沒說的!”

  “只要逮住狗賊,那就是往死里搞,就是一句‘不死不休’!”

  “如果連這點原則、堅持都沒有,咱們兄弟,還配姓劉嗎?”

  “還配以‘太祖高皇帝之后,太宗孝文皇帝之孫’的身份自居嗎?”

  接連發出數問,劉勝的語調也是逐漸有些激動了起來;

  明明是更年幼、更頑皮的弟弟,卻開始說教起了更年長、更‘懂事’的哥哥。

  “父皇不在乎太上皇廟,那是父皇不孝;”

  “咱們做兒子的,不能指責父皇,但并不意味著父皇不孝,我們也只能跟著糊涂。”

  “——難道將來有一天,父皇跟咱們兄弟斷絕了關系,咱們就不是劉氏子孫了?”

  “——太上皇劉太公,就不是咱們的高祖父了?”

  “血濃于水啊哥!”

  “父皇糊涂,那是父皇的事;咱們該孝順,還是得孝順咱們的。”

  “子不言父過,是說咱們做兒子的,不能指責父皇,而不是說父皇的缺點,咱們也要有樣學樣嘛!”

  被劉勝這么半說半罵的說教一番,劉彭祖也是一陣搖頭苦笑起來;

  若有所思的抬起頭,看著劉勝略帶些許惱怒的面色,劉彭祖的眉宇間,終是不由涌現出些許慚愧。

  “那件事之后,阿勝就本分了很多,也長進了很多;”

  “我原本還以為,是那件事,讓阿勝成長了。”

  “如今看來,反倒是那件事,讓我這個做哥哥的,越活越回去了?”

  見劉彭祖的情緒好轉了些,劉勝也稍斂去面上惱怒,深吸一口氣,便略有些唏噓得發出一聲感嘆。

  “太上皇廟那件事,要說對我沒有教訓,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我總結出來的教訓,不是認錯;”

  “而是從那件事當中,我明白了一點。”

  “——這天底下,就沒有不付出,就能獲得回報的事。”

  “無論想獲取什么東西,都必須要相應的失去些什么,才有可能成功換來想要的東西。”

  說著,劉勝便苦笑著撐開衣襟,露出那塊仍留有些許青紫的鎖骨。

  “就好比弟弟我吧;”

  “用一根叉骨,換回了父皇迷途知返——起碼是暫時、假裝迷途知返。”

  “也大概率換回了老師一條性命。”

  “至于咱們兄弟二人當天的舉動,自是贏得了很大的名聲,卻也引來了大哥的猜忌。”

  “這,就是舍、得;”

  “有舍,才有得,有得,必有舍。”

  言罷,劉勝便將衣襟松開,又指了指殿外不遠處的宣室殿方向。

  “再好比父皇;”

  “想讓梁王叔為宗廟、社稷拼命,所以拿出了‘儲君太子’······”

  “哦不;

  “是‘儲君皇太弟’的籌碼。”

  “雖說這個籌碼,有很大概率是假的,但那也是籌碼。”

  “父皇能拿假籌碼,是因為那是父皇。”

  “可即便是父皇,也要拿籌碼出來,才能換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又何況我們這些無權無勢,且還沒封王的皇子呢?”

  “還有晁錯的《削藩策》······”

  隨著劉勝愈發平緩,卻又愈發自信的語調,劉彭祖本還有些郁悶的面容之上,也隨之涌上一抹愈發明顯的笑意。

  待劉勝再拿《削藩策》舉過例,劉彭祖才終是淺笑盈盈的站起身,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拱起手,對劉勝稍一躬身。

  “愚兄,且謝過賢弟教誨······”

  被大哥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的一愣,待反應過來,劉勝也只一陣搖頭失笑,兄弟二人相對而坐,默契不語。

  對于兄長劉彭祖,劉勝的感情,并不很復雜。

  對這個從小照顧自己、友愛自己的親哥哥,劉勝由衷的感到尊敬;

  而對劉彭祖明顯異于同齡人的準確洞察力,劉勝也并沒有嫉妒、戒備,而是滿滿的項目,和自豪。

  ——莪雖然不太聰明,可我哥不笨吶!

  至于眼下,劉彭祖所陷入的怪圈,劉勝自也明白:劉彭祖,這是落入了只考慮得失、不考慮原則的利己主義陷阱。

  但依劉彭祖的聰明才智,這么一個牛角尖,只要劉勝稍一提醒,劉彭祖就必然能反應的過來。

  “如此說來,咱們兄弟二人,付出了蹲幾天詔獄的代價,才換來父皇的退讓;”

  思慮間,便見劉彭祖再次抬起頭,只略帶戲謔的指了指身后,被劉勝土崩瓦解的‘晁錯’。

  “那這個呢?”

  “阿勝把自己辛苦堆的雪人打散,又收獲了什么?”

  “——快樂呀!”

  不料劉彭祖話音剛落,便見劉勝激動地從躺椅上站起身,神情雀躍的指了指‘晁錯的尸體’。

  “我付出了時間,付出了精力,做出來一個雪人晁錯;”

  “我想要的,就是一腳踢在晁錯頭上時,那股子痛快、解氣的勁兒啊!”

  “時間我花了,雪人我堆了,晁錯的頭我踢了,心里也痛快了。”

  “有舍有得,難道不對嗎?”

  本就是隨口一問,卻見劉勝如此認真的給出回答,劉彭祖自又是一陣搖頭苦笑不知。

  “看來,太廟那件事,確實是讓阿勝長進了。”

  “起碼知道真的人腦袋,是不能踢的了;”

  “學會先堆個雪人騙自己,再去踢雪人的腦袋了?”

  滿是玩味的一句調侃,卻惹得劉勝滿不在乎的將自己仍回躺椅子上,悠然自得的晃起躺椅來。

  “打打殺殺,算的什么本事?!”

  “真去踢晁錯狗賊的腦袋,那我不成五哥那樣的莽夫了嗎······”

  “嗯?”

  “那阿勝打算怎么辦?”

  “——借刀殺人!”

  “借誰的刀?”

  “——沒想好!!!”

  “······”

  被劉勝故作嚴肅,又古靈精怪的模樣逗笑,劉彭祖也終是躺回身,享受起這冬日的暖陽。

  怎料劉彭祖剛躺下身,便見劉勝從躺椅上站起身來,吸溜一下鼻涕,就朝臥房內走去。

  “兄長曬著吧,弟弟我實在撐不住了;”

  “再不躲回被窩里,萬一要染上風寒,可就去不成明天的大儺(nuó)了。”

  “好不容易才到喝酒的年紀,真要錯過這頓酒,還不知道要后悔到什么時候······”

  “皇祖母也真是的;”

  “這么些年都沒想起來的大儺,偏偏今年又想起來了······”

  “唔!真冷!”

  看著劉勝瑟瑟發抖的躲回臥房之內,劉彭祖第一時間,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面容,目送劉勝攥緊里屋,才重新在躺椅上靠下身;

  但在聽到劉勝最后那句有意無意的嘀咕時,才剛被劉勝‘說教’過的劉彭祖,卻再次不由自主的皺起眉頭,陷入了思慮之中。

  “是啊······”

  “大儺驅鬼,可有好些年沒辦了;”

  “怎么就偏偏今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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