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朕就是亡國之君 >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大石,于少保下來戰書!
    王復所在的三人夜不收小隊,三個人的情報都送到興和所,王復并不是唯一一個回到興和所,帶回軍報的人。

    驛卒們用最快的速度,將情報送去了集寧,這座過去圍不過十里的小城,正在急速的擴建著。

    欣克敬帶著大明的太醫乘坐車駕,向著興和所而去,王復所在的三人夜不收小隊,全都負傷了,其中王復傷得最重。

    情報伴隨著驛卒的馬蹄,送到了官山,而急促的奔跑聲,正響徹了整個官山議事臺,此時的大軍正在準備調動,準備著向河套進軍。

    整個前軍指揮都司非常的忙碌,他們要移到歸化城,在歸化城開始新的征程。

    石亨和于謙正在點檢物資準備前往歸化城,展開對河套的進攻,但是突然收到了急報。

    石亨拿起了手中的情報,一拍桌子,對著于謙說道:“也先帶領大軍到了開平衛之外,他們在曼陀羅山下集結,已經有半月有余!”

    “意圖在大軍移營之后,再次攻占集寧,斷我軍后路!”

    “來得好!”

    石亨認真的看著堪輿圖,看了許久說道:“于少保,我決定,四武團營和四勇團營,維持原有計劃,負責迂回的四威團營,防守集寧地區。”

    石亨的這個決定,并不冒險,而且非常的穩妥,既保證了大明的進攻節奏,又保證了大明對新辟之地的統治。

    攻守之間,絕對不是絕對的,在戰斗過程中,進退有據,才是一個大將之風。

    但是這個決定,受苦的是誰?

    是那些剛剛有了自己新家的集寧百姓。

    他們剛剛用雙手創造了自己的新家,開墾了土地,他們剛剛看到了新生活的希望,但是這些希望,伴隨著瓦剌人進攻,都將化為一團泡影。

    要知道,集寧地區,可沒有那么多的營堡,給他們提供保護。

    堅壁清野之后,他們進入集寧城內,等到瓦剌人退的時候,他們的新家、他們的田畝,又變成了滿目瘡痍。

    但是對于十二團營、對于大明而言,他們依舊是生民。

    不負責任?

    那是瓦剌人不負責任。

    政治勝利,從來不是無限責任制的,大明軍隊沒有義務為了這些生民,耽誤自己的戰略規劃。

    這一點,大皇帝在和于謙討論的時候,就曾經說過很多次。

    每個人都需要學會利用自己的雙手,來保護自己的家園,這也是生民教化的一部分。

    于謙認真想了想說道:“那這樣吧,我留在集寧,為你穩定后方的陣線,保證大軍進退有據。”

    于謙留在集寧,不僅僅是要保證大明的軍事勝利和政治勝利的果實,更多的是做一個托底,防止大明軍隊被兩面包夾,最終陷入絕境。

    他看著堪輿圖,滿是笑意的說道:“不得不承認,也先是一個有勇有謀的統帥,他進軍威脅我部后方,形成了包夾之勢。”

    “如果沒有京師之戰的戰敗,我相信,他會成為草原上新一代的雄主。”

    “但是他敗了。”

    防御戰,于謙向來不是很畏懼,而且還是手下敗將的也先。

    “這樣吧,我給也先太師,下封戰書,激怒他前來攻打集寧,你們在河套地區,速戰速決。”于謙信心十足的說道。

    他不是個將領,但是他不是不會打仗,他很擅長打防御戰,而且還都是舊部,劉安、孫鏜等人。

    四威團營經過了二十個月枕戈待旦的訓練,其戰力,也早就有了突飛猛進。

    他可不相信也先有天火地陷海嘯這些天象幫忙,那是大皇帝在棋盤上的特權。

    石亨點頭認同了于謙的安排。

    石亨和于謙兩個人水火不容,卻可以在戰場上配合默契,可以放心的把后背交給彼此。

    他們從不是敵人,但更不是朋友,他們是大明的武清侯和少保,他們在為國盡忠。

    兩人分道揚鑣,石亨帶領四武團營和四勇團營,向預定戰場而去,而四威團營將從宣府轉戰至集寧地區。

    于謙積極組織防御,散出去了一些掌令官,準備遷民等諸多事宜,一旦也先從應昌府的曼陀羅山南下,于謙就會讓百姓入城。

    這是一次防守戰。

    于謙見到了劉安和孫鏜,他們集中在一起討論了一下,如何防守集寧的相關事宜。

    孫鏜深吸了口氣說道:“于少保,京師怎么辦?”

    這個問題,讓在場的所有將領的脊背都蒙上了一層冷汗,四威團營離開了宣府,那京師怎么辦?

    于謙眨了眨眼,疑惑的說道:“什么怎么辦?”

    “四威團營已經離開了京師,若是有歹人直入京師,那京師豈不是要遭?”孫鏜呆滯的繼續問道。

    什么怎么辦?他問的當然是大皇帝的安危。

    這是大明天大的事,為什么于少保如此的淡然處之!

    于謙笑著說道:“京師城堅炮利,百姓過百萬,誰能打的下來?就是現在十二團營撲回去,讓你指揮你能打的下來嗎?”

    “咱們在塞外只要未有大敗,京師不是人心洶洶,何來危險之說?”

    孫鏜是忠心的,這是毫無疑問的,他們一動彈,首先想到的就是大皇帝的安危。

    但其實于謙深切的知道,京師并不危險。

    頂多龜縮幾天罷了,按著皇帝的性子,你讓皇帝縮幾天,那是要付出代價的,只要能夠承受皇帝的怒火,可以去試試。

    孫鏜雖然依舊有些茫然,但是既然于少保說沒事,那自然是沒事。

    京師危險嗎?

    并不。

    這一點,襄王朱瞻墡有話說。

    襄王說,京畿那么多農莊,那么多的義勇團練,人心向背,造反找死。

    襄王朱瞻墡始終是個大明白,他兩次監國,三次與皇位一步之遙,這么個人物,能安穩的活到現在,不是蠢人。

    朱瞻墡比多數人都看得明白,他知道皇帝在釣魚,他也知道皇帝的基本盤是什么,那就是京畿、山外九州,那些得益于農莊法的百姓。

    有人將槍口對準皇帝的時候,這些百姓的鋤頭就會對準他們。

    跟皇帝比人多?比手段?比意志?都是在找死。

    襄王兩次監國,他清楚的知道,皇帝是有許多道的護城河在保護。

    只要不是像朱祁鎮那么稀里糊涂的親征,稀里糊涂的讓幾十萬大軍葬送,稀里糊涂的把在廷文武六十六人殉難。等閑情況下,只要朱祁鈺坐在京師里,那皇位就穩如泰山。

    實在不行,大皇帝還有一手勤王令握在手里,罪己詔一下,勤王詔書一下,天下有的是人想要建功立業。

    大明人心,并沒有散。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大糊涂蟲朱允炆那個樣兒的,也會丟掉天下。

    曼陀羅山,屬于北平行都司的應昌府,寧府內遷,北平行都司撤軍,應昌府雖然還保留著府衙,但是大明軍隊已經離開了五十多年。

    曼陀羅山下,是達里泊,也叫答剌海子(今達來諾爾湖),這里共有四個湖泊,可供飲水,這里是蒙古人的夏營盤之一,他們每年夏天都會到這里來放牧,休養生息。

    達里泊,乃是構造堰塞湖,乃是人工湖,并不是天然湖泊。

    最早是北宋末年,金遼大戰,給了乞顏部喘息的空間,他們在金人修筑金界壕之時,趁著聚集在一起,修筑了這四大湖泊。

    若是要類比的話,這里相當于大明的都江堰的意義。

    也先的大軍盤踞在這里,等待著斥候的軍報,他們甚至不知道大明的大軍已經進逼河套。

    夜不收變得越來越兇狠了,他們的腳步遍布了整個草原,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有夜不收在活動,他們的胳膊上始終系著紅方巾。

    夜不收真的是太勇了。

    賽因不花,正統元年隨鎮守甘肅王貴去往甘肅駐戎,而后調任榆林衛,那時候賽因不花,還被叫做楊漢英。(十九章)

    賽因不花帶著官馬私自叛逃,東勝衛鎮守王貴給他開了城門,一起逃到了也先的手下。

    賽因是善良、好的意思,不花是公牛,賽因不花,就是長得很肥美的公牛,之所以改這個名字,是他在榆林衛的時候,壯的跟頭牛一樣,但是到了瓦剌,他瘦了許多。

    瓦剌實在是太貧瘠了。

    賽因不花最近憂心忡忡,食不下咽,更瘦了,因為那個戰無不勝的大明軍隊,又回來了。

    “賽因不花,我來問你,我們是不是可以強行借道韃靼,直入北古口,圍困京師?來他個甕中捉鱉,手到擒來,抓了大明皇帝。”也先看著堪輿圖,想到了一種行軍路線,一戰滅明。

    賽因不花吞了吞口水,低聲說道:“大皇帝陛下一紙詔書,送到韃靼,里應外合,將我部圍殲與京師城下,又該如何?”

    他知道也先是有雄心的,但是雄心,是需要實力去實現的。

    上次進攻大明是什么狀態?

    大明六師新喪、京師人心惶惶、君出、虜入、播遷、虜入四禍齊出,京師只有兩萬老弱病殘,二十萬備倭軍備操軍的預備役。

    瓦剌人攜帶太上皇帝,在內奸的幫助下,攻破了紫荊關,聯合韃靼、兀良哈部圍困京師。

    把新皇帝逼得不得不出德勝門,跟瓦剌人正面對決。

    現在又是什么狀態?

    太上皇都被殺了,喜寧都被片了。

    兀良哈繼續當大明的忠犬,韃靼人把大王子送去京師做質子,把小王子送到津口學漢學,整日里送大明軍馬、種馬表示恭順。

    今非昔比了,也先大石,心急但是不能犯糊涂啊!

    也先嘆了口氣,頗為無奈的坐下說道:“那去集寧也不行啊,于謙還在那兒呢。”

    也先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有一點會被讀書人逼到這個份上,那個讀書人那么的瘦弱,但是就是壓著他打,打的他喘不過氣來。

    賽因不花想了想說道:“要不要派人暗殺于少保?于少保整日里在農莊忙碌,機會倒是很多。”

    也先再次嘆息,法子是個好法子,但是能實現才行啊。

    他無奈的說道:“阿剌知院在集寧求財不成,大屠,集寧現在是個生人都要送去衙門好生盤查,確信不是奸細,也會關很久。”

    “刺殺成功的時候,河套地區怕是連貢市都建好了。”

    賽因不花猶豫的說道:“要不回和林吧,這眼看著就深秋了,走得晚一些,萬一白毛風了,那大軍豈不是要遭殃?”

    “正好養肥了膘,回和林也好過冬。”

    也先眼睛一亮,這話正合他意。

    也先認真的想了許久說道:“那也不行啊,阿剌知院還在河套呢。”

    賽因不花深吸了口氣,沉默了許久說道:“讓出來吧,守不住的,大明皇帝專門鑄了幾口征虜大將軍炮,那炮火一響,人馬俱驚,連城門都給轟碎了,興和所不就這么破掉的嗎?”

    “就三降城那小土城,守得住嗎?還不夠征虜大將軍炮轟兩三下呢,趁著大明軍還沒有合圍,早跑早利索,真的接戰了,想跑也跑不掉了。”

    讓,,也就是棄地,這話總得有人說,他是貳臣賊子,這話他來說,正合適。

    也先一攤手說道:“就這么跑了?我不甘心,阿剌知院也不甘心,瓦剌人更不甘心。”

    賽因不花探了探身子問道:“那太師您說,現在怎么辦?”

    咋辦?涼拌!

    也先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這大皇帝咋這么邪性呢,憑什么啊,集寧都爛了,兩三個月居然有了浴火重生之景象,本來后方不穩,大明軍無力進兵,現在可倒好!連個奸細都派不進去!”

    也先頗為惆悵,他無比的懷念正統皇帝朱祁鎮,那個稽戾王在的時候,多好啊。

    整個山外九州,他可以予取予奪,隨意進出,集寧是他的夏盤營,河套是長生天的應許之地,他們可以肆意的放牧,即便是遇到了白毛風,也可以躲在城里。

    這大皇帝登基才兩年,這景象立刻大不同,而且法子實在是太多了。

    可惜了,好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也先拍桌而起,憤怒的說道:“都到這個份上了,那些家伙為什么還不造反?皇帝都把刀架在他們脖子上了,再不造反,腦袋都沒了!”

    賽因不花無奈,正因為刀在脖子上架著,才不敢造反。

    “大石,征虜總督軍務于謙于少保,下來戰書!”一個斥候跑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