櫁馬車已經在鎮北王府門外等候多時。
顧吟霜正推著厲司寒站在車旁，兩人相對說著些什么，見到沈傲雪走下臺階，他們的談話才戛然而止。
“吟霜見過王妃。”
顧吟霜欠身行禮，雖然規矩可神色卻并不順服，眼角眉梢都帶著一股不甘的傲慢，看著她的眼神更多了一些之前沒有的敵意。
沈傲雪真的無心與她爭什么，何況經過上次一事，也清楚這個女人對厲司寒的感情也不全是真的。
所以，她心底的負罪感一掃而空，淡淡回道：“起身吧，顧姑娘不必客氣。”
顧吟霜直起腰背，面上帶著微笑：“王妃若是不嫌棄可以喚我一聲霜兒或者妹妹，兒時我總是喊著王爺做哥哥，后來為了避嫌才改口，如今司寒哥哥有了王妃，我也不必再遮掩，以后便和兒時一樣，叫你們一聲哥哥姐姐，可以嗎？”
沈傲雪蹙眉，只覺得顧吟霜很是聰明，在稱呼上都下了心思。
一個哥哥，另一個不該是嫂嫂嗎？可她卻說姐姐。
這勝負欲有必要這么強烈嗎？
不過她不在意，到底是個稱呼，改變不了什么。
而且她又不是什么小肚雞腸的人，莫說不喜歡厲司寒，就是真喜歡，也不會因為一個稱呼而斤斤計較。
于是，沈傲雪淡然說：“隨你高興，想怎么稱呼都可以，不過……”
她停頓了一下，笑著道：“論起年齡，我似乎比吟霜姑娘要小一歲呢。”
顧吟霜臉上得意的笑明顯僵了一下，隨后有些不甘心地說道：“那……我總不能叫王爺哥哥叫你一聲妹妹吧。”
沈傲雪搖頭：“不必，我與吟霜姑娘倒沒有王爺與你的情分深，不如就規規矩矩叫我一聲王妃，可好？”
“……是，王妃。”她臉上的笑徹底冷了下去。
多半也是因為厲司寒看不見，所以才敢這么明顯的變臉。
沈傲雪卻笑容不變：“時辰不早了，我們還要入宮，吟霜姑娘先回去休息吧，對了，聽說你昨夜不舒服，待會兒入宮我和王爺一定要幫你請回一位太醫來瞧瞧。”
說完，也不管顧吟霜臉色難堪，直接推著厲司寒上了搭好的木板。
鎮北王府的馬車經過改良，甚至比皇家御輦還要大，素輿可直接推進去固定好輪子。
經過上次的事，沈傲雪和厲司寒的馬車都由熾陽親自駕駛。
馬車緩緩朝著宮門而去，車內的兩人也陷入沉默。
明明昨晚還在一起把酒言歡親切地稱呼彼此為夫君和夫人，現在卻像個陌生人似的坐在一起。
昨晚關系的更進一步仿佛是一場夢，如今回到了原點。
厲司寒率先開口：“昨夜睡得可安穩？”
沈傲雪淡然回答：“安穩。”
“若有什么下人沒準備好的，你可以讓李管家準備。”
“王爺安排妥當，我不需要再額外添置。”
“那就好，昨夜……”
他試圖解釋，可沈傲雪卻不想聽。
“王爺，吟霜姑娘看起來身子羸弱，可是有什么隱疾？”她打斷他問。
“并沒有隱疾，只是她兒時早產，從出生起就比旁人身子柔弱，所以經常會有頭疼腦熱、困乏無力之類的癥狀。”
沈傲雪似笑非笑：“哦，原來是些小毛病，我還以為是要命的大病呢，看來王爺真是很緊張吟霜姑娘，你們感情真好。”
厲司寒噎了一下，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尖，終于還是低聲道：“昨晚我只是過去看了她一眼，并未留宿，我與她是清白的，夫人不必多想。”
“王爺說笑了，您與吟霜姑娘清白與否我并不介意，而且也不會多想，畢竟從今以后王府的大小事宜我要交給我來管，還要另外操心濟世倉的生意，可沒那么多閑工夫想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無關緊要？
厲司寒蹙眉，心里有些不爽，可面上卻不敢露出來。
畢竟昨晚確實是他做得不好。
可……
他不由想起昨夜的畫面。
沈傲雪以為他看不見，直接當著他的面開始脫衣服，只穿著一身輕薄可透肌膚的睡裙躺在床上。
若不是他定力極好努力克制著，早就站起來撲過去把這膽大妄為的臭丫頭給吃干抹凈了。
當時他糾結著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旦上了那張床，這春宵一夜尤物在旁他肯定是忍不住。
所幸，顧吟霜身邊的嬤嬤及時出現將他救了出去。
雖說離開對不起她，可留下……只怕是更對不起了。
想到這里，厲司寒無奈地輕嘆一聲，早知如此當初就只裝瞎好了，沒必要裝成瘸子，害得他不好行房事。
沈傲雪這么聰明，該不會知道他故意離開是為了逃避夫妻之事吧？
她……會不會嫌棄自己？
厲司寒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有苦難言。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說道：小雪，等我大仇得報，一定將新婚之夜加倍奉還！
沈傲雪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覺得男人的臉色越來越沉重，眉頭緊緊皺著仿佛是被上了一把鎖。
她關心道：“王爺，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厲司寒憋屈地搖頭：“沒、沒有不舒服。”
“那你為什么臉色這么差？”
“本王……只是覺得有些委屈你了。”
沈傲雪笑道：“王爺不必多慮，民女從一無所有到現在成了鎮北王妃，怎么算委屈呢？”
“昨晚的事是我對不起你，以后不會了。”
“王爺，您沒有對不起我，您是王爺，在您自己家，當然是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真的沒有生氣。”她解釋道，語氣肯定。
厲司寒聽到她沒有生氣，反而更加不高興了。
她明明應該生氣的，如果連最起碼的醋都不吃，說明她心里根本沒有他。
可話說回來，這場婚姻的基礎本來就是交易、陰謀與算計。
若說沈傲雪心中可能有的人，多半是那個根本不存在的暮寒。
厲司寒沉吟片刻，終于鼓起勇氣問她：“夫人，你嫁給我，是真心愿意與我做夫妻，還是……只想應付賜婚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