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府大院,走廊上,孫丘國與江念秋并肩而行,問:“念秋,大爺找我何事?”
自從古皓展露出些許實力,孫丘國老實了許多,至少在態度上挑不出毛病。
侍女嘀咕道:“公子說有事情讓孫管家你去做,好像和什么死人見面有關系,具體是什么事情,這我就不清楚了。”
孫丘國一聽,臉色變了變,似乎想到了什么,沒有多問什么。
江念秋瞥了一眼,將孫丘國的變化看在眼里,這事情就她蒙在鼓里?
之后,兩人一路無話,來到書房。
一進書房,孫丘國見古皓翹著二郎腿等著他,便行禮問道:“大爺,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古皓沒有立刻說話,反而盯著孫丘國看了好一會兒,氣氛陷入沉默。
孫丘國被盯得有些坐立不安,還是一旁的江念秋打破沉默,問:“公子,你們怎么了?”
“沒事,就是太久沒有見孫管家,有點想念,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古皓輕輕敲了敲桌子,問:“孫管家,近來可好?”
“謝大爺關心,托您洪福,一切安好,大爺要是有什么吩咐就直接說吧。”
“既然這樣,那我可直說了。”古皓笑問道:“你可知葉老夫人尚在人世?”
“……”
孫丘國聽到這話沒有太多反應,只是低下頭沉默不語。
江念秋驚訝道:“公子,你說什么?葉老夫人還活著?”
古皓隨口回道:“嗯,還活著,活得挺好的,隱居在狩獵山莊附近的一間寺廟里。”
古皓看兩人的反應就得到答案了,江念秋跟隨云芳華來到葉府時,老夫人就已經隱居,她從未見過老夫人,對此事的確是毫不知情。
而孫丘國身為葉府大總管,古皓就不相信這家伙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他之前曾懷疑過葉云天弒母,當時孫丘國還反對的相當堅決,說自家大爺從來沒有做過弒母這種大逆不道之事,恐怕正是因為知道葉老夫人并沒有死。
“孫管家沉默不語,就是默認了?”
古皓連老夫人隱居的具體地點都已知道,孫丘國清楚不可能撒謊,只好如實說:
“是,我的確知道老夫人尚在人世,不過這事情好像和你沒有關系吧?”
“本來是沒有關系的,但是我知道后就有關系了。”
“葉云天臨死前給你們交代了任務,我這里同樣有他的遺愿,只是之前一直沒有明白,直到我知道葉老夫人沒有死,才理解他的意思。”
孫丘國問道:“大爺他對你說了什么?”
“上碧落,下黃泉,不死不見……”古皓問道:“孫管家覺得耳熟嗎?”
孫丘國當然知道這話是葉老夫人立下的誓言,這輩子不到天上或地下,母子絕不相見。
正常人怎么上天下地,那都是死人才能去的地方。
“一開始我不懂葉云天的意思,現在我懂了,他想讓我裝孝順兒子,化解他們母子之間的恩怨,然后將老夫人接回葉府安享晚年。”
孫丘國:“你見過老夫人了?”
“算是吧……”
那一夜,古皓蒙著面巾,稱不上多正式的見面。
葉老夫人根本沒有見到他的臉,從頭到尾只憑一雙眼睛就將他認了出來,誰讓他現在長得和葉云天一模一樣。
“那你應該也清楚,這誓言是老夫人自己立下的,和大爺無關。”
孫丘國并不懷疑古皓的話,因為葉云天也曾經讓他做過類似的事情,不過沒做成罷了,于是說道:
“大爺在的時候其實曾想過將老夫人接回來,讓我去勸說老夫人,可老夫人態度堅決,不愿違背誓言,這事才不了了之。”
“還有這事?”
這話倒出乎古皓預料,他還以為葉云天臨死前才大徹大悟。
老夫人肯定沒有把這事告訴葉龍,否則葉龍多半會強行將她帶回葉府,只是老夫人過于死板并不愿違背誓言。
“當然有,大爺都不在了,我有必要說假話嗎?”
孫丘國說:“所以你別一天到晚說我家大爺壞話,他沒有你想的那般不堪。”
古皓鄙視道:“那就是你無能,這點事情都做不好。”
孫丘國要是早把事情做好,這任務現在哪會落到他頭上。
“你以為這事容易嗎?”孫丘國胡子一瞪,生氣道:“現在是老夫人自己不愿意回來。”
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老夫人的性格寧死不屈,因此還不能用強,他能有什么辦法?
古皓說:“老夫人不愿回來,說到底還不就是因為那誓言,破了誓言就好。”
孫丘國問:“破?你打算怎么破?把真相告訴老夫人?”
“那就沒意義了,你聽我說……”
“你得先這樣……然后再這樣……然后再這樣……最后你再這樣……”
古皓比劃手勢對孫丘國說了一通,問:“聽懂沒有?”
“你確定這樣可以?”
孫丘國聽完,覺得古皓的方法實在太兒戲了。
古皓知道方法的確有些兒戲,若老夫人仍恨著葉云天大概是行不通,但老夫人早已放下怨念,她需要的只是一個臺階。
“不試試看,怎么知道可不可以,我就問你要多久弄好?”
孫丘國考慮了一會,說:“從明天開始動工,大概需要一……不,日夜趕工,按你的說法一切從簡,半個月就足夠了!”
“行,那就從明天開始,給你半個月時間準備,招多點工人,三班輪換,我可不想聽到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傳到耳里。”
“你的意思我清楚。”孫丘國應了一聲。
經過這些日子,他算摸清楚古皓的脾氣,怎么說呢?
就是把下人也當成人看,以他如今身份明明不需要在意這些事情。
……
葉府在多方關注下,突然對外招募大量工人。
浩浩蕩蕩數百工人,拿著鋤頭鐵鏟沒日沒夜從葉府進進出出,別說外人,就連葉府內的人也不清楚這是在干嘛。
問起那些工人,回答就是在挖,至于挖什么,他們也不知道,他們不過聽命行事。
幾天過去,云芳華來找過古皓一次,因為他把溫泉挖斷了。
古皓自己無所謂,隨便找個澡盆子盛點水,搓兩搓完事,可自家娘子對洗澡的要求老高了,顯然不能接受澡盆子洗澡。
他承諾事情弄完后,一定會將溫泉恢復原樣,這才將娘子打發走。
大工程繼續……
一天十二個時辰,三班輪換,充分的休息讓工人們精力充沛,事半功倍。
進度比孫丘國預計快了不少,最后只花了十一天時間便完成。
……
“可以,這樣足夠了。”
古皓勘察工程效果,覺得差不多,意思到位就行,不需要多精致,道:“孫管家,你去請老夫人回府。”
“讓你去做這事情是給你好處,事成之后,葉龍知道老夫人是你請回來的,你覺得他對你印象會怎樣?”
孫丘國心里自然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對此事才盡心盡力。
工程只用了短短十多天,工人還有三班輪換,他只有一人,全程跟進,生怕中間會出問題。
他為了什么?
還不是為了事成之后在葉龍面前博取好印象,他能看出來,古皓志不在葉府,總有離開的一天,要是葉龍看他不順眼,等古皓離去,他遲早完蛋。
孫丘國:“老夫人要是不愿意回來那怎么辦?”
古皓篤定道:“只要你按我說的話去做,她一定會隨你回來。”
“我現在就去。”
……
狩獵山莊,后山寺廟。
孫丘國奉命前來請葉老夫人回府,他到了寺廟,滿身塵土,一臉疲倦,精神狀態看著就很差,還未進廟,在門口就被攔了下來:
“榮嬤嬤,孫某有事求見老夫人,請行方便。”
孫丘國很客氣,榮嬤嬤自小就跟在老夫人身邊侍候,論起在葉府的資歷比他要老得多。
榮嬤嬤輕輕搖頭,道:“孫管家,老夫人說過不想見你,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說吧,我會替你轉告老夫人。”
孫丘國從前來過幾次,只是老夫人并不愿意見他。
“老夫人,孫某所說之事和大爺有關,十萬火急!!!”
孫丘國直接在門口就大喊起來,老夫人年紀雖大,可修為比他強多了,肯定能聽到。
“孫管家!”
榮嬤嬤有些生氣,很不高興孫丘國以這樣蠻橫的方式打擾老夫人的清修。
從內殿傳來老夫人的聲音:“榮嬤嬤,讓他進來吧……”
“是。”
老夫人親自開口,容嬤嬤再多不滿也只能放行。
孫丘國進到內殿,見老夫人手持念珠,正跪在佛像前誦經。
老夫人停下誦經,道:“孫管家,你家大爺有何事交代你,說吧。”
孫丘國急忙道:“回稟老夫人,大爺練功出了岔子,如今情況危急,恐怕時日無多,他想見您最后一面。”
“胡說——!”
葉老夫人怒道:“你以為說這種低級謊言,我會信你嗎?”
她半個月前才見過天兒,一切安好,豈會突然走火入魔!
“不瞞老夫人,大爺數月前就已經出現問題,只是不被外人知道,一直強壓著,可現在壓不住了……”
孫丘國的一身風塵,的確是連夜趕路的樣子,正常情況下他也不敢以這種模樣來見她。
葉老夫人回想起數月前某日,她突然心緒不寧,佛珠無緣無故斷裂之事。
葉老夫人死死握緊念珠,聲音有些顫抖:“此事……當真、真?”
“老夫人,我豈敢用這種事情來騙您啊……”
……
云州城外官道,一輛馬車飛奔而來,車夫正是葉府大管家孫丘國。
守城衛兵看到馬車,第一時間移開圍欄,甚至有士兵騎馬在前開路。
孫丘國駕著馬車,一路暢通無阻達到葉府。
無數人好奇,葉府大管家為何事竟如此急躁?
馬車還未停穩,一道身影從車廂內一躍而出,葉府外的探子甚至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能從衣著判斷大概是位婦人。
“這氣息是……”
葉龍在自己房間里修煉,突然感覺到一流高手的氣息。
一流高手來訪葉府不足為奇,但這道氣息他卻很熟悉,疑惑道:“娘回來了?”
葉龍頓時坐不住了,隨著氣息飛奔而去,找到后院工地,遠遠看到一個洞口。
這個地洞就是葉云天大半個月折騰出來的東西,他雖然沒有進過去,但命人問過那些挖洞的工人。
工人們說里面就是一個普通的洞穴,什么都沒有,似乎還挖斷了泉脈,讓后院溫泉水源枯竭了。
葉龍看到孫丘國帶著老夫人進入地洞,連忙喊道:“娘!”
只是葉老夫人似乎并沒有聽到,或許聽到但沒有理會。
葉龍正打算跟上去,可在洞口被江念秋攔了下來。
“二爺,請止步。”
葉龍冷聲警告道:“給我讓開!”
若不是看對方是葉云天身邊頗為得寵的侍女,他連警告都懶得說。
“大爺吩咐過,您暫時不能進去……”
“你找死!”
葉龍眼神冰冷,帶著一絲殺意,嚇得侍女連忙說:“二爺,你不想老夫人回來嗎?”
“什么意思?”
“大爺正在想辦法勸說老夫人回來,您就別進去給大爺添亂了。”
葉龍眉頭皺成一團,以那混蛋的性子怎么可能會做這種事情。
但……
萬一是真的呢?
江念秋偷瞄了幾眼,見二爺冷靜下來才松了口氣,二爺真鐵心要進去,她可沒本事攔下。
……
洞穴斜著通往地下,墻壁每隔一段距離掛著幾盞油燈,微弱火光照亮黑暗。
光線有些昏暗,但用于照明已經足夠。
“孫管家,你確定沒有騙我?”
葉老夫人一開始只是關心則亂,等她回過神來,何況洞穴處處透露詭異的氛圍。
孫丘國不敢回頭,生怕被老夫人從表情上看出破綻,硬著頭皮瞎扯道:“老夫人,大爺近幾年就喜歡在陰暗洞穴里練功,他出問題后我們不敢輕易移動他。”
耳邊傳來潺潺流水之聲,地洞接通地下水脈,清澈的泉水因泥土變的渾濁泛黃。
隨著深入,水位上漲,淹沒小腿,葉老夫人終于看到古皓,他正躺在一塊凸起的巖石上,身體冰冷,氣息全無,仿若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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