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藥堂出來,明艷艷的陽光照在身上,林承繡微覺暖意,關掌柜真真好人,提點了她極關鍵之處。算算日子,離初八日的藥神祭還有十余日,汪海不可能真拿藥神祭不當正事,這幾日他必會拿出典儀章程,在各藥行藥堂掌柜面前露臉的機會,他豈會錯過。
或許,暗中給林承繡挖的坑也會在這幾日應驗,而他則在暗中看笑話。
接下來再去樂草堂,樂溶睜大明眸,顯是十分期待,而今日正逢藥行許管事去了藥倉辦事,門口還來了許多進城送藥材,看著亂糟糟,一時不知該打道回府還是在馬車上等待時機。
總算林承繡的運氣沒有壞到家,她在人群里看到了湯圓兒。
湯圓兒已是莊上的小管事,不再背著藥材來換錢,身后還跟著兩個幫工。
他見到林承繡亦是欣喜:“姐姐今日怎么也來了?”
轉過頭瞧見馬車簾子掀開一半,里面坐著的是樂三姑娘,湯圓兒自然認得,連忙上去請安,又讓駕車的跟著他們去了偏僻的后門。
“這里人少,就是委屈了三姑娘和姐姐。”
如今他說話做事十分有數,樂溶被丫鬟扶著下車,他忙低下頭并不亂看,林承繡讓他去把門叫開,聽有人往里通傳著,才陪著樂溶走進去。
進去之前她最后勸道:“藥工們都在院中做事,姑娘執意進來,若被人冒犯到可如何是好?”
若非必須走這一遭,她真想轉頭回去,樂溶不容她反悔,抓住她胳膊說道:“都是為我家做事的伙計,也算是自家人,不妨事。”
好在得了消息的藥工和伙計們都十分守禮,即便有人想抬頭偷看,也被身邊人掐了一把,連忙低頭不敢造次。
待進了屋,樂溶方小聲嘆道:“我沒瞧見燕明。”
“姑娘不必如此老實告訴我這些。”林承繡讓人去倒茶,又加了一句:“心里最好也別再想了。”
她走到門外,招手叫湯圓兒上前說話。
“還沒給你道喜,升了管事,和以前比是不一樣了。”
湯圓兒臉上有些發熱:“只是管一些莊子上的小事,全賴姐姐替我在府里說話。”
林承繡并不居功:“其實是大公子和少夫人為你謀劃來的,如今你想不想回大公子身邊?”
湯圓兒想了想道:“不必了,姐姐。”
其實大公子并不看重他,或者說并沒太將一個小廝當回事,所以那時候任汪海說換就換,他如今回去有什么意思。如今在莊子上能賺到錢,他的母親也能好好養著,比回去當下人可強多了。
他心中有成算就好,林承繡再次覺得不是所有人都想當奴婢,便問起藥神祭的事,可問出口才想起來,從前湯圓兒也在府里,他大概也不清楚。
“姐姐放心,我回去就幫你打聽,有消息就給府里傳信兒。”
她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道:“你再幫我做件事,我表弟燕明在藥行做事,今日卻不在這里,你找機會告訴他,我想見他一面。”
至于為何不直接給藥行的人留話,她卻沒有明說,而是笑吟吟提聲道:“問你什么也不知道,還是請老藥工過來,三姑娘想聽他們說說藥行里的規矩。”
湯圓兒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腦勺,應聲去了,不多時帶著兩個頭發花白,身形有些佝僂的老藥工過來,他們在這里做了一輩子的事,藥行里什么規矩什么門道全都清楚,見了樂溶慌忙行禮,請了又請才敢側身坐下說話。
用他們的話來說,藥神祭的典儀其實并不復雜,最初時藥商們只是依照時節,挑選一年收獲里品相好的藥材捧至藥皇廟里,給掌管醫藥的神仙過目,到后來買賣越來越興盛,江城藥都之名不脛而走,城中藥堂藥行林立,名醫圣手云集,藥神祭自不能再如從前一般草率。
但萬變不離其宗,典儀還是以供奉藥草為主,屆時藥行提供品質最好的藥材,堆在藥鼎里供百姓們圍觀品評,再由藥商供奉祭禮,一一唱名之后,定下第一個給藥皇敬奉藥材的人選。
樂家占了半城與藥材行醫相關的鋪面,回回占了聲高勢足的優勢,早年拔個頭籌毫不費力,但去年開始有些吃力,還是樂老爺最后拿出了雪靈芝當祭禮,才險險贏了。
這卻是比關掌柜講的更清楚些,隨后兩人又講了藥名同音當吉利話的典故,比如茯苓便是“福臨”,蒺藜便是“吉利”等等,更叫樂溶覺得有些,賞了些銀子下去,眼見要用午膳的時辰,她才心滿意足地回府。
*
塞了一腦袋打聽來的消息,林承繡將樂溶送回褚玉院,待吃了飯,便照例去往靜塵院。
左右藥膳鋪子還沒開起來,而藥神祭在即,她暫將精力用來思索如何避開汪海的為難,又能將事情辦得漂漂亮亮,以至于沒注意園子里站著一男一女,女子見了她喜道:“程秋姑娘!”
那男子正是“病體稍安”的沈昭,見林承繡望過來,沖她微微一笑。
林承繡頭看見鈴央,目光自然落到那男子身上,雖然沒見過沈家公子,此刻林承繡猜也猜到他的身份。但是她記得當初陳媽媽提醒她時,說過姑太太家的公子好吃,身子發福,所以他入府之后,在林承繡心里是一個胖成球的模糊影像。
許是她眼中有驚訝,而不是看到英俊公子的意動,沈昭略微挑眉。
他對自己的外形很自信,男子生得俊俏,不風流些簡直對不起自己,來接母親的路上,遇一嫵媚女子,才會耽擱了日子,所謂病了一場只是托詞。
既然碰見沈家公子,視而不見有些無禮,林承繡走過來喚了一聲:“鈴央。”
“這是我家公子。”鈴央說完湊到她跟前低低地道:“長得不錯吧。”
憑良心說,長得是不錯,可是林承繡一眼就能看穿他內心的自負,見了個禮便要走人,沈昭說道:“聽聞姑娘擅做藥膳,我曾看過不少醫書,書中說藥膳亦是食方,我有些問題不太明白,想與你探討探討。”
林承繡搖頭道:“怕是不得空,再說婢子那些手段也不算什么。”
“不可妄自菲薄,三妹妹的身子就是你救回來的,家母喜愛你做的那些小食,又美味又養生,只是過幾日就要回安城,可惜。”
她耐著性子答道:“姑太太不是外人,那些食方都可叫鈴央來抄錄一份,姑太太歸家也是能吃的。”
“是嗎,那便多謝了。”沈昭作驚喜狀,而林承繡覺得大可不必,她早教給了幾個丫鬟,并非不外傳的秘方,稍懂些醫理,又會廚藝的人,吃一次便能寫下方子。
“鈴央,你可聽到了?多謝了,不過我沈氏不能小氣,我想送姑娘些回禮,聽說三妹妹要把外頭鋪子交給你打理,女子去外頭做事會很辛苦,我這里還有些人手,不如留給你用。”
好大方啊,沈家在安城,他的手下人肯定家都在安城,被他隨口一句就留在江城。
林承繡微微皺眉,幾次要走都被他拿話留住,不禁有些心急,卻也不能不客氣:“婢子做的是份內之事,沈公子不必回禮。”
剛說完她手心里就被鈴央塞了一錠銀子,沈昭還在喋喋不休:“你又客氣了,母親對你幾番夸贊,不如這樣,今日天氣晴好,我們一同去見母親。”
她深吸一口氣:“沈公子,婢子剛才說了,還有許多差事要做。”
說罷又將銀錠子還回了鈴央,也幸好是鈴央給的,若是沈昭塞過來的,她會更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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