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個放石頭的修士冥思苦想了一會兒，極不確定地回答道：“很多塊石頭？”
王望塵沒有回答，只是示意第十六個放石頭的修士放下手。
菲拉走到“小山”旁邊，拿起一塊塊石頭，扔向王望塵。
王望塵取出一張桌子，接住菲拉扔出的石頭，將它們一塊塊磊放在桌子之上。
很快一個由十六個石頭組成的石堆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王望塵從石堆上取下一塊石頭，向在場所有人說道：“這是十五塊石頭，這十五塊石頭算得上石堆嗎？覺得算得上的人，舉起手給我看一看！”
場下遲疑地舉起一只只手，超過三分之一。
王望塵再拿下一塊石頭，向眾人問道：“現在還有多少人認為這是個石堆？認為是的繼續舉手，認為不是的，放下手。”
剛才舉起的手放下了幾個。
王望塵繼續削減石頭，每減少一塊石頭，他都會向在場的修士確認一下有多少人認為剩下的石頭還算是石堆。
剩下十個時，最先舉起手的人只剩下一半，剩第五個時，最先舉起手的人只有寥寥數人，剩兩個時，無人舉手，再怎么說，兩塊石頭應該算不上是石堆。
王望塵笑著道：“石頭究竟是什么時候變成石堆的？三個時？五個時？還是十個時？亦或者是十六個時？有人知道答案嗎？”
在場的修士面面相覷，舉起手發表看法的修士寥寥無幾。
王望塵既沒有公布答案也沒有叫人起來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開口說道：“你們大概都見識過飛舟了吧？飛舟不止一個部分組成。利用飛舟行動時，難免會遭到其他人攻擊。飛舟損壞時，需要更換部分零件才能保證飛舟順利飛行。
有的宗門或許會因為自己的飛舟不夠給力而更換零件。假設現在這艘船的名字叫做探索號。被替換下一兩個零件的探索號還可以被稱為探索號，但如果因為時間，這艘飛舟每一個部分的零件都被逐個替換過，已經沒有任何一個零件屬于原裝的。這艘飛舟是否還能稱呼為探索號？
如果拿著換下來的零件重新建造一艘飛舟，那換下來的飛舟又該叫什么名字？是不是該叫探索號？
誰才是真正的探索號？”
在場的修士紛紛低下腦袋，陷入了沉思。
結合王望塵剛才磊放石堆的畫面，少數人恍然大悟。
王望塵給出了他們所想的答案：“兩艘飛舟都可以被稱作探索號。”
聽聞王望塵的答案，很多修士不解地皺起眉頭。
王望塵笑道：“最開始我說‘假設現在這艘船的名字叫做探索號’，我給構成整艘飛舟的所有零件定義了‘探索號’，而在它被替換掉第一個零件后，我仍舊將它定義為‘探索號’，接著是替換掉第二個的、第三個零件的......直至它被替換成為新的船，我對它的定義都沒有變，仍舊是‘探索號’。
既然如此，我為什么不能將重新構建起來的飛舟稱為‘探索號’呢？說到這里，你們應該發現了吧！飛舟替換零件是一個動態過程，我們卻大多只感覺到了靜態，從而給出定義。”
王望塵將桌子上的石頭一塊塊磊回去，磊成一個尖尖的石堆。
“回答剛才的問題，石頭究竟是什么時候變成石堆的。什么時候變成石頭變成石堆，取決于你們怎么定義石堆。不論數量的變化，如果我把石頭一字排開，它們還算得上石堆嗎？
在大多數人看來，它們肯定算不上是石堆了吧？現在想想，有人認為十五塊的時候是石堆，有人認為十六塊的時候是石堆，有人認為十七塊是石堆，并且他們都懷有同樣能說服別人的理由，他們之間會發生什么？”
眾人腦海里紛紛浮現三個人圍繞“究竟幾個才算是真正石堆”吵得面紅耳赤的畫面。
王望塵的聲音如同惡魔低語般繼續問了下去，“如果他們誰也不能說服誰，會發生什么事？如果其中某人有不得不說服其他人的理由，如果其中有人必須讓其他人和他保持一樣的想法，如果有人擁有強大實力能夠殺死不聽他話的人，那又當如何？”
這次無數修士腦海里浮現出張三干掉李四、王二的畫面。
“為了‘究竟是幾塊石頭構成石堆’大動干戈的事而動手的事，在這個世界屢見不鮮。人們對石堆的定義本來就有所不同，有人卻認為必須相同，矛盾和沖突就此誕生。其實這個世界，也是如此。我們所見之物，皆是被我們定義的東西。”
王望塵取出兩塊石頭，將它們并排放在一起，說道：“現在我說，這兩塊石塊是一座石堆。你們有人認為這是一個石堆嗎？”
很多修士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王望塵接著說道：“兩塊石頭不是石堆，這是我們的共識。如果我告訴你們，從你們出生起就一直在你們身邊告訴你，兩塊石頭就是石堆呢？你們還會認為這兩塊石頭不是石堆嗎？
如果我告訴你，你所見的男人是女人，所見的女人是男人呢？男人和女人沒有改變，只是男女之間的稱呼改變了，這個世界是否會發生改變嗎？
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這個世界并不會因為你們定義了什么東西就發生根本的改變。該是什么樣子就該是什么樣子。”
王望塵話鋒一轉，微微一笑：“那我們為什么要去定義這些東西呢？如果先前什么都不說，我說這兩塊石頭是橘子，說這個世界全部都是橘子，你們會怎么看我？會不會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我？
在你們的認知中，橘子是酸酸甜甜的、可以吃的，在我的認知中橘子鋪滿了整個世界，是地下硬硬的東西、不能吃。
假如我聽到你說橘子可以吃，還酸酸甜甜的，我一定會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你。
發現了嗎？如果就不能對某些東西產生共識，交流起來就是雞同鴨講。我們人類是一種擅長溝通的生物，溝通幫助我們塑造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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