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玉諜邊關 > 第115章 別來無恙否
  萬里無云的冬日,太陽金燦燦的光芒照射在西南這片大地上,仿佛在為昨夜的那場碾壓式屠殺展開最絢爛的光芒,這是這片土地上幾十年來,第一次有人敢公然朝婆娑暗城這樣見不得光,卻一直令人聞風喪膽的龐然大物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摧枯拉朽般的打擊……

  只是這樣的好消息,還沒那么快散開,百姓們依舊生活如常,奐城往藺南城的這條路上,自打城門洞開,就已經開始忙碌。

  譚八沒有理會城主來使的命令和威脅,領著婆娑暗城一眾人等,同樣匆匆踏上往藺南城方向去的行程。

  城主來使雖明知回去會面臨什么樣的懲罰,卻依舊只能揣著憤怒且忐忑的心情,踏上相反的路,準備回去復命,只是此時的他,心智有些亂,并沒有注意到,已經被人悄悄綴上了。

  譚八一群人騎著馬,蕩起沿路的塵土,在這樣僅能容下兩輛大車交錯的狹窄官道上,總會顯得氣勢洶洶,沿途的百姓全都在避讓躲閃,明眼人知道這是婆娑暗城來的,看不明白的被人嘀咕著咬了耳朵,也都知道惹不起躲得起,大家都離得遠遠的,生怕一個不測,就惹了禍事上身,片刻之后,他們身后數十丈,便是空蕩蕩一片。

  婆娑暗城諸人早就習慣了這種囂張跋扈的場面,并不以為忤,反而有一絲看吧,老子們在這西南地界兒,就是能橫著走的暢快。

  待得這些人馬走遠,靠在路邊躲避的一輛棗紅馬兒拉的大車恢復了動作,后頭諸人一邊壓著嗓子罵罵咧咧,一邊也開始啟程。

  不過是剛入了那處山谷,卻突然聽見一聲悶響伴隨著尖銳的嘶鳴,家中有馬的知道,那是馬兒受了驚才會發出的聲響,至于那聲巨大的悶響,應該就是導致馬兒受驚的原因。

  這處山谷,從來就不是個吉祥的地界兒,但凡鬧出點動靜,不是散財就是去命,后頭綴著的百姓們,臉色也都跟著變了,顫抖著不敢再往前邁出一步,頓時又傳出陣陣扯韁拉馬之聲……

  路,突然就不通了!

  沈向青坐在羅二的車架前頭,聽到這聲嘶鳴,心下便開始警覺,轉頭一個眼色,車架上另外一個人便悄然往右側的山谷上潛了進去,準備去打探消息。

  余三爺幾人跟在羅二一行后頭,立時也有人撒了韁繩悄無聲息上了右側的山坡,陳海隨手接了韁繩,又往自家爺身邊靠了靠,聲音壓得極低道:“爺,咱們的人,要不要提前布置一下?”

  余三爺搖了搖頭:“先看看再說,大約不是沖著咱們來的。”

  不過片刻,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卻引得余三聳起眉毛漾出一絲意外的笑:“有意思,我去瞧瞧熱鬧,你們盯緊了。”說完便縱身上了山坡一路往前潛行,待得走完峽谷這段,前方本應豁然開朗,卻從山坡上倒了兩棵參天大樹擋住了官道。

  余三找了棵冠蓋如蔭,卻又視線極好的大樹藏了上去,不過剛剛斂了氣息,便看見兩個蒙著面的黑衣人從山坡后側一躍而下,站到了譚八那群人前面,再往前,觸目可及,依舊是兩棵剛倒下的參天大樹。

  余三有種直覺,那個瘦高個的黑衣人不經意間往自己藏身的地方瞟了一眼,應該是已經發現了自己的存在,不過他竟沒有絲毫別的反應,仿佛那一眼不過就是不經意之間飄過的。

  再然后,又有一個黑衣人從山坡上一躍而下,站到了譚八那群人身后。

  譚八一行騎的馬都不同程度地受了驚嚇,罵罵咧咧剛安撫好馬,正準備聽吩咐的時候,卻發現前面后面不知何時,竟站了三個蒙面黑衣人。

  看這三人做派,眾人頓時都明白過來,這就是個埋伏,不過三個人的埋伏,讓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不由得輕蔑地笑出了聲,他們這些人,才是打埋伏的祖宗,憑這三個人,如何敢跟他們這百十來人對抗?

  譚八身邊的小廝不由高喊:“什么人,敢阻了婆娑暗城的去路,嫌命長?”

  米玉顏一手握著根馬鞭,一手拿著片樹葉子,在手中反復翻轉,聽得這話,不惱反看向譚八笑,用低沉沙啞的男聲道:“八爺,溶洞一敘,別來無恙否?”

  譚八聞聽此言,只愣了片刻,臉上的鎮定突然裂了開來,只不過他在最前面,后頭的一眾手下只能看到他的后腦勺,饒是如此,竟也不知道該要說些什么,因為剛才那句話,在現下這個局勢下,簡直如同一把無形的冷箭,直插他的胸口二來……

  果然,后面兩個堂主率先就變了臉色,其余眾人雖未吭聲,但是也都在互相對著眼神,有驚訝、恐懼以及曖昧不明。

  不過譚八也不是真正的蠢材,只片刻失神之后,便恢復了清明,想起那日夜里的事,心下不由有了猜測,畢竟這三個人連無赦堂那樣防守嚴密的地方,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給弄了出去,絕對是自己看不見頂的身手高絕之人,更何況,現在現身的不過是三人,誰知道他們究竟有多少人,背后又是什么勢力?

  反正可以肯定,起碼他們不是北邊朝廷的人,否則的話,那晚所謂的溶洞一敘,他們問的問題就不會是那些了。

  一時間,場中諸人心中都在翻滾著各色念頭,而隱身在大樹上的余三,顯然對這句話的震撼尤其不同,因為他瞬間便想起了那股令他熟悉的迷香味道,那個味道,太過與眾不同,這段時日,若不是確實脫不開身,他早就要想法子,去會一會這幾個人了。

  余三的嘴角不由自主勾起,還真是意外之喜啊!

  所有人的念頭都不過是電光火石間,譚八不知道為什么,就忽然想起了膽寒這個詞,卻也只能下意識自救:“閣下好心思,昨天晚上,好大的手筆?”

  米玉顏蒙著面巾,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雙眼睛卻是依舊充斥著意味不明的笑:“好說好說,只是還有點不盡興,嘖嘖,婆娑暗城,沒想到,都是一幫酒囊飯袋之徒……”

  米玉顏此話一出,譚八身后這幫人中,總有那囂張跋扈看不清形勢的,就開始七嘴八舌地叫嚷開了……

  “找死……”

  “活膩歪了……”

  “敢惹我們婆娑暗城……”

  米玉顏和應童只不說話,由著這些人叫罵,或是做出一種躍躍欲試想要上來劈了自己二人的姿態,依舊是一臉不屑,閑閑站在那里,像看一幫死人一般無二。

  譚八也沒有心思阻止后面這些手下的叫囂,他似乎聽懂了米玉顏那句不盡興的話,也看明白了米玉顏眼中沒有殺意的殺意,只是如果他們要結果自己和身后這幫人,干脆悄無聲息出手豈不是更便宜,為何還要來這一出?

  僵持片刻之后,米玉顏突然閑閑沖譚八揚了揚下巴,竟讓他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瞬間竟有劫后余生之感。

  米玉顏看譚八似乎已經反應了過來,又笑笑道:“還不走?等什么?放心,前面有人等你!”

  譚八知道,此刻自己已經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不知道為什么,卻只是鬼使神差道:“走可以,我只跟你走!”

  此言一出,后面眾人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幾乎已經判定,婆娑暗城出這么大的事,就是因為內部出了譚八這么個叛徒。

  邊上無跡堂堂主立即亮了劍,直直從身后沖譚八刺過來:“譚八,真是你,我殺了……”

  話沒說完,他手上的劍已經掉在地上,砸出一聲脆響,沒有人看見有誰出了手,卻只見他脖子上突然出現了一條紅色的血線,在噴薄蔓延,血腥味瞬間飄散開來,片刻之間,馬開始嘶鳴,人開始狂躁……

  “怎么,你要親自下手?也不是不可以……”米玉顏一邊看著譚八縱身從馬上一躍而下,到了自己身后,一邊示意應童和裴介動手。

  譚八遲疑了片刻,到底沒有卷入這場截殺,只是頭也不回越過那兩棵倒下的大樹,往藺南城方向去了。

  大樹上的余三是親眼看見那個蒙面黑衣人好似游戲般,輕松拋出手里一直把玩的那枚樹葉,不過晃了晃眼,就看見了一條血線,然后蔓延狂奔,好快的手!

  余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有些驚訝,下意識伸長了脖子盯著譚八的去向,下面這場熱鬧似乎已經成了定局,他有些想跟過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前面等著譚八。

  不過是瞬間的動作,卻突然察覺出極大的危險,余三下意識從大樹上一躍而下,卻只見原本握在那黑衣人手中的馬鞭堪堪掃過自己的衣角……

  勁風掠過的寒涼之后,長袍的下擺竟落了下去,到底沒躲過另一重暗器,脖子上略略熱了熱,滲出了紅色的鮮血,真是毫厘之差,余三后背沁出一絲冷汗,卻又下意識接住了那片劃破自己脖子的樹葉。

  余三很是知趣,沒有再往前,反而是一個縱躍返回了奐城方向,已經料定是友非敵的情況下,他即便是心癢想看看那人究竟身手高到了什么境界,依舊還是在片刻之間便做出決定,不讓眼前的局勢復雜化,畢竟,他們幫自己省了好多手腳,至于譚八,總有后會之期!

  盡管只是一個照面,米玉顏也認出了大樹上藏身的人,是那位余三爺,見他雖然有些狼狽,卻依然還能堪堪接住自己兩手暗器,還能在瞬間離開此處,往奐城而去,擺明自己只不過是來看看而已,不由心下對這人的身份多了一絲考量,手中本來要撒出去的樹葉子突然轉了方向……

  眼見得身邊不過眨眼功夫便倒下了五六個人,婆娑暗城眾人這才明白,無跡堂堂主究竟是怎么死的了,心下的駭然讓手上的動作都慢了幾分,頃刻之間,裴介和應童手底下,又有兩三個倒了下去……

  無邊的恐懼讓人只能做困獸之斗,婆娑暗城眾人口中呼喊著往游走在外圍的裴介和應童身上招呼,卻總也近不了二人之身,反而一個不小心,就能被軟劍抹了脖子,又或是被長鞭卷走再被一刀斃命。

  感覺到自家姑娘已經出手,裴介和應童倒是都往后退了退,只負責圍不著急打殺了,米玉顏幾個起縱,摘樹葉,發出去,葉無虛發,不過半刻鐘,就差不多結束了戰斗……

  現場已經沒有了人的聲音,卻只剩下驚馬依舊在包圍圈里來回打著轉地狂奔嘶鳴,裴介和應童把馬都引導著跳進了江里,又開始飛快打掃戰場……

  阿海見自家三爺悄無聲息坐回自己的馬上,定睛一看,卻發現三爺似乎有些狼狽,不僅受了傷,連長袍都差不多變成了短打,關鍵是前短后長的短打,竟有些說不出的滑稽,卻也只能忍住笑,很是緊張問道:“爺,你這是……”

  “差一點,是昨兒夜里動手的那些人……”余三爺絲毫沒有自己很狼狽的認知,他很清楚,剛才若不是自己去了,手底下任何一個人去,都是送死,不過他好像忽略了,他底下那些人,也不會自恃藝高人膽大,敢湊得那么近,還爬得那么高……

  此刻阿海已經看清了自家爺脖子上的那處傷痕,也明白了他說的差一點是什么意思了,臉瞬間就白了:“爺,你……”

  余三攤開掌心,是那片適才差點要了他命的樹葉子,褐色的葉邊鋸齒上,還沾著微不可察的血跡:“不知從哪里來的高手,論暗器,大約沒有對手,只不知別的,可還能與他一較高下。”

  阿海簡直有些要瘋,他們爺差點送了命,此刻還在一臉欣賞地想跟對方打一場,這是眼下該想的事嗎?再者說了,人家一片葉子就能讓人送命,干嘛要吃力不討好,跟你明刀明槍拼上一場?

  不過這話,阿海也只能咽下去,順著自家爺的思路問道:“他們這是要趕盡殺絕?究竟是什么人啊,這西南還有什么人,敢如此大張旗鼓跟婆娑暗城對上?”

  余三搖了搖頭,心里卻是浮現出昨日那個小大夫的模樣:“譚八很是乖覺地跟他們走了,其余的,估計一個都不會留。”

  “爺這意思,只要搞明白譚八跟誰走的,就知道這些是什么人了?”阿海瞬間厘清了思路。

  余三的視線依舊在那片葉子上,卻只是輕聲道:“今日夜里,咱們去一趟山門,應該會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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