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玉諜邊關 > 第九十一章 回娘家
  陳煥章從米家香行出來,卻是沒有出城回去溫泉莊子里,慢悠悠在西市逛著,最后進了璀月珠寶行。

  梅嫵娘見陳煥章去而復返,便知他是已經去見過米玉顏,只笑道:“三爺去而復返,可是米家九娘子說的那事有了眉目?”

  蕓娘端了茶上來,陳煥章逛了一陣子,正好覺得頗為口渴,一口氣喝干了一盞茶,才把米玉顏寫的那張膏方遞到梅嫵娘跟前:“她拿了這方子給我,還幫著請了她家大伯娘孟太太出來,孟太太也答應明日一早便回娘家代為說項,不過我總覺著這事兒,有點燙手。”

  梅嫵娘和陳煥章打交道也不是一兩日了,對他的行事風格頗為了解,這位素來就不是什么瞻前顧后的主兒,當即便笑了:“三爺莫要在我面前作態,您既覺得燙手,何故還要接下?”

  陳煥章搖頭失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可她不要銀錢……”他一邊說話一邊注意到梅嫵娘一臉的了然,當下便道:“你既知她不是為了銀錢,何故要讓我濕了這只鞋?”

  “我突然去找孟家,說我意外得了個膏方,您覺得是孟太太會信,還是孟家老爺會信?三爺您可不一樣,您是走南闖北,到處都有生意,到處都有朋友的大善人,天南海北的,您說什么人家也無處可考不是?”梅嫵娘笑容滿面,一派真誠。

  陳煥章哈哈笑了起來:“我怎么覺得,你倆像是先設計好的,只等著我自己上鉤呢?”

  說到這里,陳煥章把臉上笑容一收:“她要鋌而走險,是為了什么,嫵娘你心里應該很清楚,你卻是為了什么,要這么幫她?別說你表弟這條命,你明知她若去了南甌,真找到了父母弟弟,那便是九死一生,到時候,你就不是幫她,反而成了害她。”

  梅嫵娘抿了抿唇,又嘆了口氣:“三爺您難道不知,那米家九娘子通身的本事,即便我不幫她,她肯定還會想別的法子去南甌。再者說,按照眼下這情勢,咱們這生意還能做幾年?只怕等明年開春,三爺一走,咱們便是永別……”

  聞聽此言,陳煥章嘴唇不自覺顫了顫,他心里如何不知,西南這地方已經越發地不太平,來這一趟,便是他直覺上認為,可能許多年都不會再來了,他像從前一樣游說過梅嫵娘,讓她和蕓娘隨自己離開西南,這會兒話趕話,他又準備繼續勸說,梅嫵娘卻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再勸。

  “三爺,我和蕓娘是生是死都不過賤命兩條,只是我不甘心,也不相信那些魑魅魍魎把壞事做盡,還能繼續作威作福,為禍人間。我們雖然不過螻蟻,卻總有把子力氣,便是能殺上一二宵小,也不枉做了一回人。”梅嫵娘面上帶笑,言語溫和,仿佛在說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可語氣中的堅決,卻是騙不了人的。

  陳煥章第一次聽梅嫵娘說這樣的話,心下不由打了個突突,盡管他沒有經歷過戰亂,卻也明白,一旦亂起,人命便如草芥,可梅嫵娘和蕓娘俱是心意已決,他已然是勸無可勸,便也只得放開:“我會盡力把這件事做好的,只希望朝廷不要放棄西南,不過,要是放棄了,倒還亂不起來了。”

  若是從前,梅嫵娘聞聽此言,也不過一笑了之,可如今,心態和想法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由輕蔑一笑:“那狗賊為了得這西南,壞事做盡,養寇為患,不拿百姓當人,若是真叫他得了這西南,只怕我們這些人,還不如自己抹脖子上吊來得輕松……”

  “算了,三爺,你一個外人,不犯著為了我們西南這些事操心,等來年養好身子,趁著百花節有大軍相護,便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吧。對了,黃家那小子,還沒走嗎?”

  陳煥章心情頗有些沉重,聽見梅嫵娘突然問到黃持豐,倒是愣了一愣,才搖頭道:“還沒有,聽說也跑到藺南山下賃了溫泉莊子,準備在這處過年呢。”

  梅嫵娘突然笑了起來:“他打的什么主意?”

  “左不過是看我還沒走,不知道我為何要留在藺南過年,隨他吧,反正這藺南城又不是我家的,藺南城里那么多香,總要有商家多運些出去才是。”陳煥章已經不屑于和黃持豐計較,反正他現在已經幾乎放棄了那些尋常的香品珠寶生意,若是西南戰起,攤子鋪得再大,也沒那么多貨可以賣。

  想到此處,陳煥章不禁把心思轉了轉,是不是也要趁著百花節,帶些香品回去,萬一戰起,這邊的香運不出去,和米家簽的契約也是形同虛設,到時候所有世面上的香品價格肯定會哄抬起來,這事兒只怕還得仔細琢磨琢磨,說不得還得去米家走一趟。

  “黃家那幾船貨,聽說走的水運,就不知道他有沒有那么幸運,能平安運出去。”梅嫵娘明顯話中有話。

  陳煥章聽得一怔,不由看向梅嫵娘:“什么意思?從前我也走過水運,就是藺南河與嘯江交界那地方水勢不太平穩,其余皆是順江而下,總體來說,可比走陸運要快,只要找了碼頭上的馮二租船,沒什么大問題啊。只不過我們運的一般都是香品,用水運萬一出點事,到底損失大了些。”

  梅嫵娘搖了搖頭,壓低了些聲音道:“我也是這一兩日得的信兒,如今租馮二的船,可也不一定靠得住了,也不知是他和婆娑暗城鬧翻了,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反正聽說是有去無回……”

  陳煥章聽得不由挑了挑眉頭:“我怎么從沒聽說過這起子事?”

  梅嫵娘一向不喜歡找馮二租船,總覺得這人來路不正,手里干不干凈就更不好說,所以這幾年陳煥章的貨也幾乎都沒有走過水運。

  “別說是你,便是我們,若不是阿介最近出去走動了一下,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而且他也就聽說這么多,具體還不太清楚。”梅嫵娘解釋道。

  不知道為何,陳煥章突然就有些意興闌珊,沉默了下來,雖說黃持豐是因為和他較勁才有可能失了這批貨,可他竟高興不起來,這條商路,越來越亂了,對他們這些生意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梅嫵娘見陳三爺情緒突然低落了下來,不禁有些訝然,他這樣的人,什么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今日卻如此做派,實屬罕見,不過細細一想,便也明白過來,嘆了口氣:

  “三爺也莫要過分憂慮,這老天總要給我們這些生意人一條活路的,興許亂上幾年,等都收拾好了,又是條坦途,到時候,三爺還是可以往來行商的。”

  陳煥章何嘗不知梅嫵娘是在安慰自己,其實他們這些當地人的處境將更加艱難,在生死面前,生意這種事還能算得上什么,他竟說不出那些唇亡齒寒之詞,不由清了清嗓子:“今年難得,我竟要在這處過上一個年,不過一個人過年怪冷清的,不如到時候你們跟我去莊子里熱鬧熱鬧?”

  梅嫵娘微微沉吟了片刻,才點了點頭:“也好,人多確實熱鬧些。”

  第二日一早,孟氏便回了娘家,因為怕晚了,長兄便出門了,干脆連早飯都沒吃,進了大哥大嫂住的院子,正趕上二人在用早飯。

  大嫂錢氏見小姑子又來了,還是這么個時辰來的,不由得眉心跳了跳,莫不是前兒把銀子還了,今兒又來借?

  孟啟亮見小妹這個點兒來了,也有些擔心,怕不是米家又出了什么事,也不招呼小妹吃飯,只直直問道:“出了什么事?”

  孟氏趕得急,別說早飯,早起連口水都沒喝就出了門,趕了半個時辰路,又渴又餓,到了從小寵著自己的長兄面前,也顧不上那許多講究,一屁股坐到桌旁,喚了旁邊服侍的丫鬟:“快給我倒碗水,盛碗粥,著急出門,早飯還沒吃。”

  又轉頭看向長兄:“沒出什么事,我就是怕大哥等會子出了門,又不知要去哪里尋你,家里人都回去族里趕貨去了,柜上只有一個人支應,我急著說完事就回去。”

  孟啟亮見小妹這副模樣,倒是放下心來,不由又好氣又好笑:“也不瞧瞧你如今多大了,還這么著急忙慌的,有什么事不能先叫個人送個信兒來,我知道了自然會去尋你,一早上飯都不吃跑這一趟干什么!”

  孟氏有些不好意思地攏了攏頭發,恰好小丫鬟端了茶水和稀粥過來,錢氏心里在打鼓,卻又不好在自家老爺面前表現出來,只笑道:“阿蓮快先喝口水,有什么事等把早飯吃了再說也不遲。”

  孟氏知道長嫂錢氏這幾年不待見自己,今日特意上門當著她的面找長兄,也是省得她事后聽說了,又以為自己找長兄有什么事瞞著她,到時候又要給長兄找不自在,便連忙點頭:“多謝嫂嫂體恤,那我就不客氣了。”

  三人把飯吃完,丫鬟收拾了桌子,孟啟亮看了眼錢氏,錢氏明明看見了,卻就是不愿動,孟氏一看便知這二人在打眉眼官司,連忙開門見山:“大哥,有這么檔子事,我們家有個大客戶,是從兩浙路來的,這次我們家那些貨都是他定的,叫陳煥章的,你可還記得?”

  小妹來還銀子的時候,孟啟亮怕有什么問題,細細問過這些銀子的來歷,自然也記得這么回事,當即便點頭:“兩浙路陳家,那位陳三爺,我見過一次,怎的了?”

  “他有個方子,說是從南邊一個養珠戶手上得來的,想托孟家幫著看看,若是可行,最好能做一批貨給他。”孟氏自覺不用說得那么周全,她反正就是牽線搭橋的,只要自家大哥愿意見一見陳三爺,她也算沒白跑這么一趟。

  錢氏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心里忍不住冷笑,自己娘家親戚求到跟前,想要從孟家多進點貨,都被孟啟亮直接搖頭拒絕,說是不能壞了族里的規矩,如今他們家這個如珠如玉養大的寶貝妹妹開了口,看這個規矩是不是還守得住。

  孟啟亮卻是板了臉道:“懷安既不在家,你一個婦道人家管這些生意上的事情做什么?莫不是有什么事被人家拿住了,懷安不方便出首,讓你來……”

  “大哥你想哪里去了,我是看了那個方子,覺著正好能彌補咱家的不足,所以便想著拿給你瞧瞧,你若覺著可行,我也算是兩頭周全,你若覺著不行,人家陳三爺想必也不會怪罪與我,這點子生意,人家也未必很放在心上,只是話趕話說起來的。”孟氏撅了撅嘴,也只有在長兄面前,她還能有幾分年輕時的跳脫。

  “人家拿方子你就看?你不知方子是什么?怎的如今竟如此不知輕重?”孟啟亮聽說跟妹夫無關,倒是心下敞亮了些,卻又覺得小妹這么做不妥當。

  孟氏早料到大哥會有此一說,苦笑著搖搖頭:“我不知人家給我看的是香膏的方子,我若知曉,幾十歲的人了,再不曉事也會避著些。陳三爺家是開商行的,沒有作坊,他拿了這方子也是花銀子給別人救急,做得成做不成,人家也不是很在意,再說他也是仰慕大哥將信義,知曉咱們必做不出那樣的事,才托付與我的。”

  孟啟亮搖了搖頭,心里想的卻是這陳三爺還真是會算計,自家小妹看過這方子,如今自己看與不看都等于看了,便干脆伸出手:“方子呢?拿來我瞧瞧再說!”

  錢氏一聽孟小妹又惹了這黃泥巴掉進褲襠里的事回娘家,關鍵自家老爺還就這么接了過來,忍不住輕輕咳嗽了一聲。

  孟氏把那方子遞到長兄手里,才有些訕訕對錢氏解釋道:“大嫂,這方子確實挺好,咱家這些年,在這美白的香膏上破費了多少原料銀子,就是做不出價廉物美的好貨,我瞧著這方子興許能破了這個局。”

  錢氏面上掛著笑,語帶關懷,可就是不太好聽:“方子再好,那也是別人的,這么送上門,是讓咱們花銀子買呢,還是有什么別的企圖,阿蓮,這些走南闖北的商人,可沒有一個簡單的,你可得留點神……”

  錢氏好不容易又找了個能名正言順說說小姑子的理由,那就有些收不住,半晌之后,一直看著那方子不知在想什么的孟啟亮卻開口打斷了錢氏:“你去與那陳三爺帶個話,就說后日我在商行等候,讓他隨時過來尋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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