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一品 > 第五十六章 驚變【上】
  查干托洛蓋的市集空地上,已經聚滿了人。

  沈流舒沈大掌柜,雖然沒有浮夸華麗的布置,但酒席卻擺的很足。

  趙讓到的時候,大部分人已經落座。放眼望去,足足有近一百桌!

  空地周圍,每隔三尺遠,就放置了一個火臺,里面點的是上好的松木。將空地照的如同白晝,松木上的松膠在燃燒后,還發出極為清新的味道。

  趙讓深吸了口氣,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林海之中,耳邊似是聽到了陣陣松濤。

  “兩位公子,這邊請!”

  沈掌柜右手虛引,走在前方,領著趙讓他們從人群正中間穿過,臉上的表情極為恭敬。

  四周的人見到這一幕,不禁議論紛紛。

  在查干托洛蓋的這一畝三分地上,從來都是人家求著沈掌柜,他們還從未見過沈掌柜對誰這么恭敬客氣過,甚至還帶著幾分害怕……

  趙讓面無表情的跟著沈流舒朝前走去,而西門大壯卻很享受這種引人注目的感覺。他將腰桿挺的很直,下巴都抬高了幾寸,每一步都走的極為扎實,牽動著身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

  “小的知道西門少爺最喜歡鐘家班的演出,專門在這里設了一張席面。”

  沈流舒說道。

  這張桌子擺放的位置,的確是觀看表演最好的地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趙讓他們看鐘家班的表演,其他人卻是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們。

  尤其是西門大壯的身材實在是太過于壯碩,趙讓注意到已經有些大威的商人正盯著他皺眉凝思,說不定過一會兒就會想起來他是誰!

  畢竟西門家的名頭太大,西門大壯又是家中唯一的少爺,有多少人想要和他家攀上門路都不知該如何做。要是確定了他的身份,那在查干托洛蓋卻是就別想安生了。

  所以趙讓對沈流舒耳語道:

  “沈掌柜,這里太近了,吵得很。”

  沈流舒立馬反應過來趙讓話中的深意,連忙說道:

  “是是是,趙公子說得對!這里是離的太近了,小的考慮不周,趙公子勿怪!”

  說完就領著四人從旁側插過去,這里還空著一張臺面。只不過沒鋪桌布,也沒擺餐具。

  趙讓渾不在意,一屁股坐下,隨即對著西門大壯招了招手,示意他趕緊坐下,別繼續站在那,跟座小山似的惹人注意。

  “讓哥,為啥不做那?這里有些偏啊,一會兒看不清楚咋辦!”

  趙讓沒有回答。

  他突然覺得,有時候應該也讓西門大壯自己學著想想其中的門道,想通一次,就會長進一點。不然遇到事情就只知道張嘴,腦筋豈不是都死了?

  西門大壯見趙讓沒有搭理自己,摳摳腦袋,覺得有些奇怪。不過當他環視四周時,看到很多投來的目光,好似也明白過來些許,當即不再啰嗦,老老實實的坐在趙讓身旁,還把背塌下去了不少,讓自己變得不那么顯眼。

  沈流舒吩咐伙計前來張羅,然后給四人分別倒了一杯酒,說道:

  “趙公子,西門公子,這是西域的名酒,西域春!”

  趙讓端起酒杯,從鼻子下一掠,芳香醇厚,笑著說道:

  “極品西域春!沈掌柜有品位!”

  沈流舒客氣的回道:

  “小的不怎么懂酒,平時除了生意上的應酬外,自己幾乎是滴酒不沾。只是聽人都說這酒好,便趁此機會拿出來招待貴客了!”

  趙讓拱了拱手說道:

  “多謝沈掌柜,有心了!”

  葉三娘自從到了查干托洛蓋后,還一直都未曾與沈流舒說過話。見狀,她卻是也忍不住說道:

  "沈掌柜可真是神機妙算了!趙公子最愛喝的就是西域春,最好是極品的!為了這一口,他什么都愿意做,對吧?"

  趙讓知道葉三娘就是拿當日在陽關,一刀斬了鄭公子拿事兒來揶揄他。

  但喜歡就是喜歡,趙讓從不說謊。雖然他有時候可能會違背良心,可絕對不會自己騙自己。

  “哈哈,如此最好!沒想到小的誤打誤撞,竟然還碰對了!”

  沈流舒見趙讓開心,自己也松了口氣。

  自從那殺手潛入院中后,他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處,再有點風吹草動,指不定就跳出來了!

  “你去忙吧,我哥倆喝酒看演出就行了,一會兒再給你鬧洞房!”

  沈流舒剛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正準備給眾人敬酒,聽到西門大壯這樣說,很是尷尬的笑了笑,將酒杯重新放在桌上,說道:

  “那幾位吃好喝好,小的先去準備一下,過會兒再來陪公子喝酒。”

  沈流舒一走,趙讓對西門大壯說道:

  “咱哥倆畢竟是出門在外,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對沈掌柜說話要帶幾分客氣!”

  西門大壯應了一聲,看到沈流舒放在桌上的酒杯,說道:

  “讓哥你是不是說我剛才直接讓他走了不好?我看他剛才好像是要給咱敬酒的!”

  趙讓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雖然他有意讓西門大壯自己動動腦子,但這家伙有時候的反應速度還真讓人出乎意料。

  “說得對,來,我先敬你一杯!”

  趙讓端起酒杯,在西門大壯面前放著的酒杯上一碰,隨即仰脖飲盡,覺得渾身上下都舒服極了!只是這杯酒下肚,肩膀上敷著藥的傷口,涼意更盛!

  他悄悄看了眼元可欣,發現她正盯著自己手中的酒杯。趙讓當即有些理虧,放下酒杯,對著元可欣訕訕一笑,說道:

  “就是嘗嘗味道!”

  元可欣冷哼一聲,將頭偏過去,根本不聽趙讓的借口。

  男人只要想喝酒,總會有一萬種理由。

  不過只要還愿意找理由,說明他心里還是在乎重視的,總比什么都不說要強得多!

  “咋還不出來呢……”

  沈流舒已經離開快半個時辰了,但鐘家班的大篷車還靜悄悄的停在那里,木桿頂端的旗幟無風自動,卻也是懶洋洋的,毫無生氣。

  聽到西門大壯的抱怨,趙讓說道:

  “好菜不怕晚,急什么?”

  喝著極品西域春,哪怕是就這樣等十年,趙讓都不會著急。喝酒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西門大壯道理都懂,但還是耐不住心頭的焦躁。直接拿過桌上西域春的酒壇子,猛灌了一口,暖意自內而外綻放開來,才覺得心里擰起的疙瘩松快了些!

  “讓哥你說的對,咱先喝酒!別說,這酒真香啊,比咱在北地喝的西域春香多了!”

  趙讓卻是碰都沒碰酒杯,反而沖著西門大壯努了努嘴,示意他看看身后。

  放下酒壇子,西門大壯扭身看到沈流舒正急匆匆的朝這里走來。

  他從空地旁最幽暗的地方走出來,但幽暗都遮不住他臉上的慘白。

  趙讓看到他的臉色完全變了,就好像忽然被人用匕首插進了喉頭一樣。

  等沈流舒再走了幾步,趙讓發現他身后還跟著幾名護衛和伙計。

  他們的臉色都和沈流舒一樣,慘白、詭異!

  看到這樣的表情,趙讓不自覺的也被牽動。

  他因為喝了極品西域春,渾身都在散發著酒氣與熱氣,剛把先前的不痛快都拋之腦后,慢慢沉浸在杯中,覺得時日就是一壇子喝不完的美酒,是急是緩,都可以盡情享受!

  結果看到沈流舒和那幾名護衛伙計的臉,趙讓突然覺得哪怕是極品西域春,也和毒藥差不了多少,喝進嘴里猶如刀片,吞下肚去更是能將五臟六腑都割的稀碎!

  胃里翻江倒海,趙讓幾乎就要吐出來了。

  恰好在這時,沈流舒頂著他這張慘白至極,同時又詭異無比的臉站在了他的面前。

  沈流舒的喉結動了動。

  還未說出一個字來。

  趙讓卻似看到一根燒紅的烙鐵,正在反復熨燙他的咽喉……終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這一下兇猛至極,臉腦袋都有些發蒙。

  明明沒有喝多,趙讓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如此!但將方才喝下的西域春都吐出來后,身子頓時松快了不少。

  用桌上的茶杯漱了漱口,趙讓忽然想起自己肩頭的傷藥。

  這會兒涼意全無,傷口的疼痛卻比上藥前更加劇烈。

  趙讓心想說不定是這傷藥與酒產生的作用,導致他方才出現了幻覺……今天可是沈流舒大喜的日子,他該是紅光滿面才對,怎么會慘白詭異呢?

  元可欣這姑娘定然知道這種后果,她故意不說,就是為了讓自己出糗,長個記性!

  “沈掌柜見笑了!”

  趙讓說著,抬起頭看向沈流舒,他這才意識到,剛剛看見的一切都是真實的,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沈流舒張著嘴,喉嚨里發出一陣“咯咯”聲,雙眼的瞳孔彌漫出一股沉沉的死氣,盡是虛偽。要不是他還好端端的站在這里,喉嚨里還能發出聲音,簡直就和一具尸體沒什么兩樣。

  見狀,趙讓趕緊抓過西門大壯面前的酒壇子,捏住沈流舒的下巴,往他的嘴里倒了一大口酒。

  沈流舒被嗆的劇烈咳嗽起來,連眼淚都被震出不少,但臉色卻緩和了許多,漸漸浮現出些許活人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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