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陰陽道典 > 第七百五十七章 錯了嗎?
    雖然對宇文太洛本就沒什么好印象,但葉之塵如此激動又如此肯定還是讓李初一眉頭一皺,感覺好像還有什么隱秘藏在里面。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葉之塵傳音道。

    沒控制好情緒鬧出了亂子,他絲毫不見慌張,早已冷靜下來的他恢復成了原先那種冷漠的樣子,隨手揮退眾人后提著李初一就閃身沖了出去,留下王遠和方峻楠夫妻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都頂著小禍斗,兩人直奔山頂。直到沖上一處四周無路的絕崖后葉之塵才停下了腳步,放開李初一一個人站在寒風烈烈的崖畔。

    “葉叔,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那么確定我娘的死是宇文太洛害的?還有你跟我娘和宇文太洛到底是什么關系,你以前也是大衍的人嗎?”李初一問道,小禍斗緊抓著他的頭發也好奇的瞪圓了眼睛。

    半天,葉之塵輕嘆一聲回轉過身。

    “我長在大衍,但不是大衍的人。當初認識你娘是在我一次歷練當中,我至今還記得那是一個花開爛漫的盛夏,當時你娘在花叢深處翩翩起舞,跟她在一起的還有宇文太洛,我是被你娘|的銀鈴一樣的清脆笑聲吸引過去的,自此便在心里留下了她的影子。”

    說到這里,濃濃的懷念浮現在葉之塵的臉上。

    “當時我們都還年輕,又是一樣的外出游歷,再加上宇文太洛這個人很善言辭很會結交朋友,所以攀談間我們便從陌生人變成了熟人,又漸漸的變成了好友。只不過你娘和他都隱藏了自己的身份,我不知道他們真正的來歷。”

    “我們三人結伴而行周游了許久,期間我與你娘漸生情愫。可宇文太洛也在追求你娘,而且他跟你娘是青梅竹馬的舊識,你娘為此也很是猶豫。但后來我才知道,她的猶豫更多的是受到沐家的影響,與我這個一文不名的野小子相比,沐家顯然想要一位大衍皇子當姑爺了。”

    葉之塵冷笑,李初一心里也很不齒。雖然他自己也算是有個皇族身份,但他從小可是跟著道士在市井中長大,他很能感受到葉之塵當時的憋屈。那時的葉之塵還不是什么無情劍圣劍峰峰主,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在龐大的沐家眼里不過是個微塵罷了。

    “宇文太洛是很喜歡你娘,但他為人有些太過功利,而你娘是個直爽的女子,所以對他隨后好感但并沒有更進一步的想法。”

    說到這里葉之塵難得的臉色微紅,有些赧然的道:“你可別誤會,這是你娘跟我說的,可不是我故意編派。”

    李初一嘿嘿一笑,調皮的沖葉之塵眨了眨眼睛。沒想到葉之塵這么一個孤冷的人物竟然也有這么一面,看來臭道士說的還真對,不論是哪種男人只要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前都會變成傻子。

    “不知道自己在余師姐面前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小胖子心中暗道。

    頓了頓,葉之塵繼續道:“宇文太洛這個人表面上看起來很溫和很陽光,可內底里卻很陰暗,甚至可以說是陰毒。可能是因為生為皇族的人的通病,他這人的心思很重。他見你娘對我的好感越來越濃,就屢使手段想要讓你娘和我之間產生嫌隙。可你娘是個冰雪聰明蘭質蕙心的女子,宇文太洛的手段都被她一一識破,而她也因此對宇文太洛漸漸失去了好感。”

    “我去他道士的,葉叔你說的太對了,我早就感覺那皇帝老子心思不健康來了!”

    李初一大點起頭,狠狠地道:“你都不知道,他派人把我從太虛宮抓走就罷了,我跑到漠北之后他又派了他兒子來抓我,而且他竟然還沒把我的身份告訴那小子。可憐宇文玄理那白癡自以為聰明,結果到死都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丫一直以為大衍皇帝要抓我是因為我師父的緣故。你知道最可怕的是啥嗎?嗎的那小子竟然是被大衍的人自己給殺的,當時我就感覺不對頭了,什么狗屁皇子,拽的二五八萬似的,他老子根本就沒把他當人看!”

    葉之塵的瞳孔縮了縮,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沒錯,他確實沒把他的子嗣們當人看。大衍的皇位之爭確實殘酷,但也原本也沒殘酷到這種地步,直到宇文太洛登基后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一直認為大衍如今的皇位之爭已經偏離了軌道,宇文太洛根本不是在選太子而是在養蠱,讓自己的兒女們如蠱蟲一般相互吞噬優勝劣汰,直至剩下最后那個最強的便是太子。甚至我有種感覺,宇文太洛很可能根本沒想過要真的選一位太子出來,與其說是讓兒女們競爭,倒不如說他是在剔除任何威脅到他皇位的人,哪怕這個人是他的親骨肉!”

    臥槽,不是吧,玩這么絕?

    李初一心有戚戚,暗道還好沒被抓回大衍。若是真被抓回大衍他還傻呵呵的以為自己有個皇子的身份就可平安無事,那他此時也肯定會變成蠱蟲里的一個,而且很可能是眾矢之的的那一個。

    “不說這些了,繼續說你娘。”

    頓了頓,葉之塵繼續道:“因為這些事情,你娘跟我越走越近,跟他則越來越疏遠,宇文太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倒也沒有辦法,只能不斷的追著你娘和我表達歉意,以此來挽回他在你娘心中的地位。可是我能感覺的出來,他的歉然的表面下隱藏著很深的憤恨,他隱藏的很深,但我的直覺還是能夠感覺出一些端倪,我相信你娘也是。所以你娘雖然原諒了他,但卻再無從前的親密,關系平平淡淡的點到為止,宇文太洛也很是無奈。”

    “直到后來,前任衍皇衍鈞皇重傷垂危命不久矣,臨死之前欽定宇文太洛太子之位,事情這才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衍鈞皇必死無疑,宇文太洛成為下人衍皇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沐家徹底傾向了他那一邊,逼迫著你娘嫁給他。本來你娘是想跟我私定終身遠走高飛的,可沐家卻以你外公的族長之位為要挾,而宇文太洛也暗中透露說衍鈞皇有意在死前清洗沐家,以免沐家勢大讓登基的新皇皇位不穩。”

    “這不放屁嗎?傻子才聽不出來是誰的意思呢!”李初一叫道。

    葉之塵冷笑:“沒錯,就是放屁!衍鈞皇的意思?衍鈞皇都快死了,立完太子便閉關不出想盡了法子續命,他還有心思對付沐家?可笑之極!”

    “然后呢?”雖然知 ”雖然知道了結果,但李初一還是問了一句。

    “然后?然后沐家就信了,并且在逼婚的理由里又加了這么一條!”葉之塵神色黯然,“沐家屢次逼迫,最后甚至揚言說要殺我,你娘為此煩憂不已。我不忍見你娘為此日漸消瘦,更不忍你娘為了我拋棄自己的家族,拋棄自己的一切,所以我做了一個悔恨一生的決定,我”

    葉之塵眼眶通紅,話雖沒有說完,但李初一已經知道了結果。

    說實話,李初一感覺那時的葉之塵有點慫,娘親都肯為了他放棄一切了,可是他卻提出了分別,哪怕理由是為了對方好。

    但轉念一想又覺著這么想有些冤枉葉之塵,愛情這個東西雖然他還不甚了解,但他可是聽道士說過愛一個人到至深處時會無視自我,一門心思的只想著怎么能讓對方更好。道士說這番話時的表情跟現在的葉之塵很像,葉之塵也是為了他的娘親好才會如此,如果葉之塵再自私一點,或者說心再狠一點,那事情的結果便會是另外一番模樣了,他只是單純的不想讓娘親那么痛苦罷了。

    一邊是生養自己的家族,一邊是心之所歸的愛侶,沐雪靈兩難其中無從抉擇,葉之塵則選擇了沐雪靈,為了她甘愿放手,哪怕這樣等于將他的心狠狠斬爛也在所不惜。

    這種做法在很多人看來是蠢貨是傻子,是懦夫是逃避,尤其是殺上人家家門搶親的道士知道后肯定會狠狠的吐口濃痰嗤之以鼻。李初一也有這種感覺,但更多的則是另外一種感覺,他感覺葉之塵真的很男人很爺們兒,他真的很愛自己的娘親。

    換位思考,把自己放到葉之塵的位置,李初一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或許會像道士那樣彪悍搶親,也或許會像葉之塵這樣為愛放手,還或許會像方峻楠那樣管你洪水滔天的直接私奔,總之想了半天他想出了很多很多的或許,但根本沒用,他還是無法做出選擇。

    只能說陰差陽錯有緣無分,葉之塵夠有情也夠無情,他真的很狠。

    “后來”

    葉之塵打斷了他的思緒。

    “后來你娘便嫁給了宇文太洛,那時他還不是皇帝,所以你娘只是個太子妃。本來我以為宇文太洛很愛你娘,你娘雖然有遺憾但不會受委屈,直到后來你娘懷孕之后有一次傳訊于我,說是有事有求于我。我接到消息后馬不停蹄的趕到預定地點見到你娘,可是見面后你娘并未吐露太多,只說若是日后若有變故她香消玉殞,請我帶你離開大衍撫養長大。我當時就感覺事情有些不對頭,可怎么問你娘都不肯說,想到宇文太洛的陰暗性子,我立刻知道了這事肯定跟他有關系,你娘雖然沒承認但也沒否認,我頓時就全明白了。我也終于想明白了我做錯了,我當初就不應該放她離開!”

    轟隆~~!

    葉之塵腳下的崖石轟然塌落,激蕩的劍氣一路下沿切得整面峭壁一片狼藉,亂石墜地的悶響聲不絕于耳。

    好半天,葉之塵才平靜下來,腳踏虛空臉色晦暗。

    “我問不出什么便只能作罷,你娘|的要求我向來是不會拒絕的,所以我答應了她的請求,哪怕你是宇文太洛的孩子。分別后我們一直保持著斷斷續續的聯系,直到后來你娘忽然失去了音訊,我幾番打聽后才得知她將要臨盆被安排到了皇都的圣祖祭壇里,我當時就預感不妙,圣祖祭壇是宇文皇族的祭祖之地,哪是什么臨盆產子的處所,所以我即刻動身前往大衍皇都想要救出你娘,可是”

    “所以你才懷疑我娘|的死跟宇文太洛有關?你猜測是他動的手?”李初一眼中寒芒亂閃,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宇文太洛別說是他爹父親,就是個禽獸他都不如。

    “是不是他動的手我不知道,但肯定跟他脫不開干系!”

    葉之塵說的很中肯,雖然恨極了宇文太洛,但他不想將自己的主觀猜測強加給李初一。但李初一心里已經有了計較,等到他有實力自保,必定要殺上大衍皇庭揪著那老東西的脖子好好問問,當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能讓自己的娘親死的不明不白。

    山風凜冽,斷崖寂然。

    兩人都沒有說話,各自想著心事。

    聽到了八卦的小禍斗安安靜靜的趴在李初一的頭頂,雖然它很想用自己有限的生活經驗插進來一起分析一番,但現場的氣氛也讓它深深知曉現在根本不是個開口的時候,亂插嘴的話很可能會死的很慘。

    腦海中翻騰著回憶,甜蜜悔恨等情緒不斷的交織在臉上,葉之塵的心緒越來越不穩定,身上不時散逸出一道劍氣肆虐著崖壁。

    李初一能感覺到他此時的道心不穩,若是繼續任由他這樣下去,很可能會受重傷。有心想提醒一下,可話到嘴邊卻又止住了,嘆了口氣,他最后還是什么也沒說。

    沒說不是他對葉之塵有恨意,雖然都說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但他對葉之塵怎么也恨不起來,甚至還覺著葉之塵很可憐。

    他只是單純的想讓葉之塵發泄一下罷了。

    這么些年了葉之塵一直冷漠示人拒人于千里之外,這些話憋在心里這么久,他壓制的再好也終是個隱患,說不定哪日突然爆發會讓他道心瞬間崩潰身死道消,心結該解總是要解的。

    如今自己來了,身為當事人之一,葉之塵難得有機會找個人吐露一下心聲,因此才會如此忘情,甚至連自己的道心失守了都不在乎。這是危險,但也是個契機,就算解不開他的心結,但至少能幫他舒緩一下。

    現在的葉之塵雖然有些危險,但尚可在控制之中,他能感覺出葉之塵在努力的克制著自己,這顯然是這么些年來形成的習慣了。如果葉之塵克制不住了真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大不了他豁出去了幫葉之塵清醒清醒,有《道典》經文在身,他就不信沒辦法將葉之塵從迷失中喚醒。

    太陽漸漸西落,葉之塵身子一動緩緩的抬起頭來。看著李初一,他輕聲問道:“初一,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你說我是不是該死?你說靈兒其實是我害死的對不對?你是不是很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