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一劍吞鴻 > 582章 中原鼎沸,黎元殄悴(七)
  老話講:雙拳難敵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

  趙劍自知父親縱然武功高絕,但也阻攔不住江家的千軍萬馬,看著父親決然的眼神,一股悲愴的氣氛,涌上了他的心頭。

  趙劍側臉轉向別側,晶瑩淚珠大滴落下,他雙手握拳,狠狠砸了幾下寨墻,心有不甘,“為什么?”

  趙于光見大哥趙于海孤身犯險,亦是神情低落,不過他還算理智,品得趙劍言中之意,輕輕拍著趙劍的肩膀,感嘆道,“孩子,你太年輕,年輕就會觀山是山、觀水是水,就總會以為這世上所有的問題都能夠找到答案。其實啊,沒有走到最后一刻,所有的答案,都不應該叫答案,而有些事,即使窮盡一生,也不會再有答案!”

  趙于光的語中之意很明顯:順從天子這條路,沒有走到最后,根本不會知道是輸是贏,即使走到了最后,也不一定會有結果。

  對趙于光的言語,趙劍顯得不敢相信,他悲愴道,“人活一世,難道不該求一個明明白白么?”

  趙于光于心不忍,還要上前寬慰,站在一旁的張茛淯不失時機地插嘴,冷聲道,“無病呻吟的感慨,此時休要再提,趙兄已經孤身犯險,你等若不想趙兄心血付之東流,應當即刻全軍突擊北撤,盡全力保全趙家實力,以圖東山再起。趙家個個七尺男兒,拿得起放得下,這點兒事理還不懂么?”

  寨墻之上安靜地要命,所有人同時閉口,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撒出。

  只因為張茛淯此話雖不近人情,卻甚合此境、甚合道理,讓人無法反駁。

  趙劍回過神來,他眼神冰冷,不再猶豫,立即下令:傳令全軍,除西門兵馬隨父阻攔賊軍,其余三門兵馬即刻在北門集合,輕裝向北突圍。

  趙劍咬著牙齒,“傷兵全部留下,追隨父親阻擋敵軍,其余人等,務必活著突出包圍圈,在嘉福山集合。”

  傷兵也是為趙家拋頭顱灑熱血的一份子,自己說出這樣無情的話,心中萬分愧疚,他想說一句‘抱歉’,卻又太難為情,只能閉上眼睛,不再看趙家的傷兵們。

  為了存活,這些人,是必要的犧牲!

  傳令之后,趙氏屯扎在三門的兩千余士卒迅速整軍北門,準備殺透重圍。

  而那些傷兵們,似乎知道了他們即將面對的死亡結局,然而,趙家的袍澤之義,讓他們義無反顧的拿起了兵器,向西門集合。

  總歸要死,倒不如用自己的死,給兄弟袍澤留下活著的機會!

  這樣,也不負此生了!

  趙劍扶著寨墻,最后凝望了一眼西方,西邊正鼓聲連天、喊聲震地,父親趙于海已脫離本陣,開始在江家軍陣里左右沖殺,如入無人之境,血滿征袍,白發漸漸變成了紅發。

  哎!恨不能與父親并肩討賊啊!

  握碎了掌下墻磚,趙劍擦干淚痕,提劍而走,可剛剛邁出幾步,趙劍便按劍不前,銳利深沉地目視北方,不言不語。

  此刻的局勢,已是三面烽火,西面江鋒親自領軍強攻,趙于海正在勉力阻止,南面城墻已經倒塌,雙方已短兵相接,東面不溫不火卻也險象環生,唯有北方一片通途,江家士卒零零散散幾近全無,這無疑是要給趙家留一個口子,故意讓其在此突圍。

  打仗歷來講究圍師必闕,防止城內衰兵死守降低敵方決死信念的同時,以便誘敵出城在預設埋伏中聚而奸之,可以說,‘圍三闕一’是克制‘置之死地而后’最有效、最常用的方式之一。

  趙劍出身武將世家,又常年隨父從伍軍旅,對戰爭規則了如指掌,對細節有一種極強的洞察和判斷,見此場景,趙劍心中疑心大起:江鋒兵威正盛,又恨趙家入骨,面對他趙家最后一座城寨,最好的選擇就是以強弓硬弩悍將四面圍攻,破寨后一個不留斬草除根。

  這樣,他便可以清除方谷郡內所有的戰斗力量,繼而得到方谷郡。

  可江鋒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偏偏留了一口豁口,讓趙氏兵馬可以逃出生天。哼!他江鋒有那么好心?無非是在北去路上廣設伏兵,也好更加輕松地誅滅趙家罷了。

  敏銳的他就此判斷:北面是陷阱,并不是活路。

  趙劍陷入沉思:既然北面不是活路,那么,真正的活路,又在哪呢?

  就在趙劍思考對策之時,張茛淯身形閃動,現出身來,與趙劍并肩北望,氣息綿長地說道,“北方并無伏兵。”

  趙劍側臉問道,“前輩何出此言?”

  張茛淯輕輕一嘆,“孩子,你不懂政治和人心!這江鋒,是故意放你趙家殘余一條活路的。”

  趙劍劍眉一皺,“這不是江鋒的秉性和作戰風格!江鋒素來飛揚跋扈、做事決絕,當年,江鋒與曲州八大世族一戰,若不是前有嘉福寺神僧善了大師橫加阻攔,后有陛下調遣三軍居中調停,八大世族定會絕族滅種,哪里還有今天的茍延殘喘?今日,江賊重兵壓境,按照本領、實力和秉性推斷,江鋒定不會給我趙家留下一絲活路的。”

  “本領和才具這種東西,憑它謀生那是綽綽有余,憑它建功立業也可能大有可為,唯獨憑它在官場周旋,那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張茛淯循循善誘,淡然道,“江氏一族不是土匪流寇,江家乘神武帝削藩大勢而起,雖說是以武起家,但歸根究底還是廟堂世族。所以,江鋒此舉,乃是廟堂之策,以兵戰的形式表現而出。說的直白一點兒,江鋒是故意放趙家殘余北去嘉福山的。”

  趙劍有些懵懂,不恥下問,“請前輩教我。”

  張茛淯忽然笑道,“你趙氏一族孤傲百年,也會有求人的時候?”

  趙劍正色道,“我趙家的孤傲,是風骨與氣節。而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才是我趙氏一族永遠保持孤傲的源泉。”

  張茛淯哈哈大笑,“趙氏一族,后繼有人。”

  可忽然,張茛淯心中涌出一種悲涼之感,“趙氏后繼有人,我張氏一族的后人,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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