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長生 > 第336章 無事不臨桃花山
  陶眠陷入前所未有的難題中。

  白鶴在薅她的頭皮、抓他肩膀,黑蛇纏他褲腿、咬他衣擺。

  “……”

  仙人沉默,又開口。

  “我這衣服的料子貴著呢,您二位嘴下留情。”

  桃花溪有異常,沒等仙人如何,他養的靈寵先打起來。

  白鶴堅決要陶眠同去,黑蛇死活不允陶眠邁出家門半步。

  兩方都有理,就算不能開口言說,陶眠也明白它們心里想說什么。

  如果那溪邊的人真是元鶴,白鶴無非是要陶眠見見。雖然不清楚這家伙是怎么晃悠到桃花山來,但也算是曾經的有緣人。

  而且從白鶴焦急的模樣來看,元鶴似乎不大好,具體不好在哪里,這傻鶴也說不清楚,只顧著讓陶眠親自去看。

  至于黑蛇……它的心思更好懂。當初去栗子山找來望,陶眠揣了它一并前往。道士給仙人提的醒,它悉數記在心中。

  它不管元鶴死活,那與它無關。

  但它不能眼睜睜看著陶眠又給自己找個大麻煩。

  黑蛇本在咬著陶眠的衣擺,晃來晃去打秋千。它抬起頭,發現那只鶴怎么都不死心,非要催促著仙人前往溪邊。

  它松開咬住衣擺的口,一個飛身,就要把那傻愣愣的白鶴咬下來。

  蠢東西,凈會害人,咬死算了!

  白鶴跟它算得上老對手,彼此之間過了千百招,也算心有靈犀。

  它一個起躍,避開黑蛇歹毒的攻擊,半空旋身,就要抽它的敵人幾個大耳刮。

  眼看著一蛇一鶴又要鬧騰起來,仙人無奈嘆氣。

  “你們兩個,相愛相殺,干脆在一起算了。”

  這話太惡毒了,白鶴和黑蛇立刻停止對彼此的糾纏,瞬間分開,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巴不得離對方遠遠的。

  見它們消停下來,仙人徐徐呼了口氣。

  元鶴來了。

  如何是好呢……

  無事不臨桃花山。

  他親自來,必然有事相求。

  或許是行遲一不小心說漏嘴,讓他知道了過往曾經,這才要專程前來翻一翻“舊賬”吧。

  陶眠向門外跨一步,本來低著頭死都不想和那頭蠢鶴對視的黑蛇猛地昂起腦袋。

  ——你不能去。

  它再次叼住仙人衣服下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堅決。

  陶眠知道它內心的憂慮,彎下身子,手指搓搓它的鱗片。

  “我只遠遠地望上一眼,若是他安好,那便沒有我登場的必要。屆時你和大鵝把他打發走就是了。”

  黑蛇豆子似的眼睛緊緊盯著陶眠,僵持許久,似乎在權衡這誓言的真實性。

  白鶴是急性子,它強忍著內心的焦急,快要按捺不住。

  就在它嘎嘎亂叫的前一刻,黑蛇松開口,背對著一人一鶴,沉默地咕俑回房間。

  看背影,難受又憋氣。

  陶眠也是無奈,黑蛇為他著想,他卻罔顧人家一片好心。

  “回來我再好好賠禮道歉吧。鵝君,勞煩你帶路。”

  白鶴清鳴一聲,靈巧地蹦到門檻上,振翅一飛,為陶眠在前面引路。

  桃花山畢竟是陶眠熟悉的地方,很快,白鶴帶陶眠來到它發現元鶴的那段溪水。

  陶眠和黑蛇約定好,遠遠地看。

  但等他真的抵達后,發現,事情遠沒有他想得那般簡單。

  當他嗅到空氣中一絲血腥氣時,他就在心中說了句不妙。

  血已經流到了桃花溪的下游,越往上走,血色愈發濃重。

  等陶眠時隔多年,再見元鶴時,后者躺在被血染紅的草叢中。

  他的衣服是濕的,估計之前泡在溪水里,是白鶴黑蛇合力將他搬到岸上。

  元鶴流了很多血。

  陶眠顧不上什么“遠遠一眼”,立刻趕往青年身邊。

  觸目驚心。

  他只是粗略地從頭到腳看過一遍,元鶴的手臂、肩膀、胸口和腹部均有刀傷和箭孔,是戰場上的冷兵器弄出來的傷口。

  他用最輕的力量把元鶴翻個身,后背也是,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

  而在這些深淺不一的傷口中,最要命的,還是在他腰部脊椎下方的一處箭傷。

  血涌出來的太多,只用肉眼去看已然艱難。陶眠將靈力籠罩在自己的掌心,以此來確認傷口的深淺。

  當他伸手揭開腰后被血粘在一起的衣料時,陶眠的手忽而一抖。

  這支箭深深地扎進了元鶴的身體,箭頭斷在了他的體內,是極難處理的傷。

  而且,就算陶眠幫他治好了傷,元鶴也極有可能失去行走的能力,他的雙腿將失去知覺。

  仙人的雙手染上鮮紅的血,他的視線也變得模糊。

  元鶴……你怎么會承受這么多、這么重的傷。

  陶眠只能想象到,他在戰場上,萬箭穿身。

  無往而不利的少年將軍,到底發生了什么,才將他逼到如此境地……

  陶眠不敢深想,他不知道對方是怎么帶著這么重的傷,找到桃花山。

  他唯有慶幸,萬幸元鶴來找的人是他,萬幸還留有一口氣。

  “我會救你,元鶴,再一次救你,”陶眠毫不猶豫,立刻為他止血療傷,“還好有六船在前,再重的傷我也能救。”

  元鶴每次來到桃花山,都是帶著一身的傷。

  小時候是,現在也是。

  不管什么時候,不管過了多少年,陶眠都會義無反顧地救他。

  白鶴圍著元鶴打轉,心中也是焦急萬分。它不知道該如何療治凡人的傷,但它自有充盈又干凈的靈力。

  它用這靈力,為元鶴驅走身上的血和不凈之氣,配合著陶眠的動作。

  隨著血液被靈力洗去,元鶴的傷口也逐漸清晰。

  陶眠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從芥子袋中取出了止血的藥丸和藥粉,一邊為元鶴梳理亂成一團的內息,一邊幫他處理外傷。

  但越是治療,陶眠就越是心驚。

  元鶴身上的生氣,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消散。不管他和白鶴填進去多少,都是在填無底洞。

  這和陶眠預想得不一樣。他是仙,元鶴是人。以他和仙鶴的靈力,必然能支撐起元鶴的凡人之軀。

  然而事實殘酷,傷口的血暫時止住,元鶴體內卻仍舊是混沌。

  陶眠不解,為何會沒有作用。

  就在他不肯氣餒,準備再次嘗試之時。

  熟悉的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

  [檢測到符合徒弟資質的人選]

  陶眠手中握著的藍白瓷質藥瓶忽而傾倒,大量褐色的藥粉從瓶口流出,隨風四散。

  他望著傷痕累累的元鶴,無盡的悲傷頓時從他的體內爆發出來。

  白鶴被周圍驟然起伏的靈力嚇得一怔,它趕緊收回三分力量,護住自己的身體,又留下七分,把重傷的元鶴保護起來。

  它剛想指責仙人,讓他克制好體內的靈力,不能像這樣泄洪似的流出,不然傷員的身體反而會因此受損。

  但當它抬起頭時,仙人跪坐在昏迷的少年人身邊,半垂著頭,雙手頹然地落在膝蓋上,藥粉把他雪白的衣衫弄臟了一小片。

  他沒有流淚,但那一刻,白鶴見到了浩瀚無邊的苦痛之海。浪潮相疊,一浪高過一浪,嘶吼著拍打堤岸,盡是對無常命運的憤怒叱責和痛訴。

  它望著仙人,像一個碎裂后又被勉強粘回原狀的青瓷瓶,它替仙人流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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