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綃閣的合歡床上，葉婉怡斜倚著美人靠。
棱角分明的臉頰因為蒼白顯得有些瘦削，原本濃濃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仿佛兩團烏黑的墨汁，丹鳳眼里早已不見往日的明媚與靈動，略略無神地盯著手里的菱花小鏡。
一頭烏發瀑布般垂著，上面并沒有戴那些異域風情的發飾，就連綠松石額飾也不見了蹤跡，唯有墨綠色朱錦鑲珍珠抹額襯得她尚有些氣勢。
從來在沁部爹爹總說她英氣逼人，人人都夸她隨性大氣，現如今來上京城不過半年，鏡子里的自己哪里還有半分英氣逼人、隨性大氣。
葉婉怡狠狠地將菱花小鏡丟到錦被上。
都怪杜錦陌這個小賤人，三天兩頭給她添堵。
前些天府里的宴會上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將那三樣東西給調換了，害得她丟臉不說，還被阿燁奪了管家權。
方才外面又傳來消息，說是小賤人竟然治好了慶國公府嫡女、司牧辰妹妹司沐蕓的瘋病，以后司牧辰定會在阿燁面前為小賤人說話。
這還不算，小賤人不知走了什么狗屎運，居然成了華禹首富無雙公子顧將離的妹妹，據說顧將離還為此給在場的見證人，每人派發一兩銀子。
再這么下去，小賤人遲早要爬到她頭上。
宰相府那邊也不安生，因為飄飄欲仙丸的事宰相府傷了些許元氣，姚寶璐幾次命她在阿燁面前求情。
可她現在這個樣子，如何能求嚇這個情。
“安排在琳瑯苑的線人可有消息傳過來？”揉揉酸脹的太陽穴，葉婉怡右手撐起額頭，看向門口。
“那個人說荷包一直在內室，這幾天杜貴侍還拿著荷包看了又看。”歩歌闔上房門走過來，陪著萬分小心。
自從主子被禁足、并被奪了管家權之后，就愈發喜怒無常，好像心里住進了一頭兇猛的野獸，隨時都會跳出來吃人。
浣紅不過是梳頭時弄斷了主子一根頭發，就被丟到蠱屋喂了食蠱蟲，打那以后凝綃閣上下都陰森壓抑得很。
聽了歩歌的話，葉婉怡忽然笑起來，她的聲音本就好聽，再加上又難得的開懷與歡喜，瞬間便讓歩歌覺得明媚的陽光又一次照進了凝綃閣這深深庭院。
“小賤人這一次死定了！”葉婉怡撐住床坐起來，丹鳳眼里隱隱閃出一抹幽光。
沒人會想到她在那荷包里藏了那個東西。
那荷包的內襯也不是普通的布料，而是她特地讓人將小賤人用過的手帕偷來，縫到荷包里面，只為了讓那東西熟悉小賤人的氣味。
小賤人一直把荷包放在內室，又多次把玩，那東西定然已經進入她的體內。
過不了幾天，小賤人就會性情大變。
她要讓小賤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從“人人稱贊的杜貴侍”，變成“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賤貨”。
到那時，阿燁就會知道她是被小賤人陷害的。
“快給我梳頭。”葉婉怡越想越暢快，不由得來了精神，由歩歌扶著下了床，坐到梳妝臺前。
歩歌站在錦衣女子身后，小心翼翼地為她挽了個時下最流行的刀馬髻。
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又恢復往日的端方大氣，葉婉怡眉眼含笑：“去凌云苑送敕勒糕的婢女回來了嗎？”
“回來了。”歩歌臉色微微一黯。
“阿燁說了什么？他是不是很驚訝？又或者一會兒要過來看我？”葉婉怡滿眼的期待。
敕勒糕是沁部獨有的點心，從前阿燁在沁部最喜歡吃，當年皇后娘娘中了滅靈之毒昏迷不醒，全靠敕勒草熬的水維系生命。
后來阿燁帶著皇后娘娘離開沁部時，曾經很遺憾再也吃不到美味的敕勒糕。
這糕點是屬于她和阿燁的記憶，屬于他（她）們的美好，她堅信只要阿燁看到那糕點，一定會想起她，想起從前那些美好，那些他們在敕勒谷散步、在須彌山上縱馬馳騁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