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和華——你的神,領你進他向你列祖起誓應許給你的地.那里有城邑,又大又美,非你所建造的。】

  在三月早春的寒風當中,艾格隆在自己新婚妻子的陪伴下,站在自己位于邁索尼港口的寓所的屋頂天臺上,眺望著遠處的海面。

  就在去年,他就是在這里登陸,來到希臘的土地上的,而如今,他新的征途又將從這個地方開始。

  回首這一年的經歷,他禁不住有些心潮澎湃。

  他逃離幽閉他十幾年的維也納,輾轉來到了基督山島,盜取了寶藏,最后依靠這些寶藏招攬了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們,然后依靠他們進軍希臘。

  雖然其中多有波折,但是在他精心切入的時間點當中,他把握住了機會,創下了偌大的威名,也在復雜的渾水摸魚,最終建立了一個小小的公國。

  雖然這個公國名義上的主人并不是他,也承載不了他的野心和宏愿,但是它足以成為他和他的支持者們的臨時落腳點。

  他們獲得了一片可以自由支配的地盤,訓練軍官,儲備理政的人才,為日后接管一個更龐大、更富有的國家做好準備。

  當然,那個龐大富有的國家不會自己飛到艾格隆的手中,想要達到目的他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他現在就準備走上新的征途。

  而現在,他也不再是孤身一人,他的身邊已經有了一群人隨侍——有衛兵,有秘書,有照顧他起居的女仆,無形當中他已經具有了一方領主的排場。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個美麗的妻子相伴。

  艾格隆的目光微微移動,然后落到了特蕾莎的身上。

  新婚三個月以來,他們都品嘗到了新婚夫婦那種蜜里調油的甜膩感覺,盡管每天朝夕相處,但是仍舊對彼此百看不厭,到了夜深人靜之時,更是互相敞開心扉、盡享魚水之歡。

  此時的特蕾莎,臉上依舊蕩漾著幸福的痕跡——正是因為生活和諧美滿,所以特蕾莎雖不改往常的機敏和才情,但是卻又有了些許小婦人的嬌媚,她的臉上時不時蕩漾著幸福的痕跡,總是會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雖說這個姑娘心高氣傲,但是她看上去滿足于已經夙愿得償之后的新婚生活。

  艾格隆也同樣滿足。

  他對妻子的一切要求,特蕾莎都完全具備甚至還超過了,所以他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然而,在內心深處,他那種吞噬一切、擁有一切的貪欲卻沒有熄滅,這個明明已經足夠幸福卻不知饜足的少年人,究竟會在什么時候再度躁動起來呢?

  艾格隆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也沒必要尋求一個答案。

  這次他們的目的地不是什么偏遠地方,而是歐洲最有名的城市,也是承載著光輝歷史的圣地——羅馬城。

  這三個月當中,他們先是在雅典享受新年慶典,慶祝和平的到來;而后又去了約阿尼納,同自己的部下們一起慶賀,順便管理了這個小小的公國;而現在,他們將要從邁索尼開始動身,前往偉大而光輝的羅馬城,覲見上帝在人間的代言人。

  這是艾格隆預先就計劃好的一步,而且他也通過他的舅公約瑟夫-費什紅衣主教疏通了關系。

  而現在,教皇的心腹埃斯波西托紅衣主教的“侄子”也投奔到了艾格隆的麾下充任私人秘書,他和他的盟友關系更加親密,因此疏通關系也變得更加簡單。

  現在,萬事齊備,他將攜同自己的妻子一起訪問羅馬了。

  當然,也有一點小小的遺憾——因為拿破侖皇帝當年和教會鬧到決裂并且一度拘禁教皇,羅馬教會內部有非常強大的反波拿巴派系,哪怕教皇陛下也不能忽視他們的意見,因此艾格隆和特蕾莎只能以私人名義拜訪。

  不過對艾格隆來說,這倒不是什么大問題,反正他不求一口氣到位,只要能步步為營就是勝利。

  以他們的身份,當然是不用自己來收拾行李的,在得到命令之后,夏奈爾早已經把一切都料理好了,萬事俱備只待動身——夏奈爾本人,也會一路跟隨這對新婚夫婦,隨侍身旁。

  而他們這一次的引路人,就是艾格隆的私人秘書萊昂-埃斯波西托。

  他作為紅衣主教的私生子,在羅馬教會高層們內部應該也是公開的秘密,艾格隆覺得有他在身邊的話,埃斯波西托紅衣主教會更加盡心盡力——至少會保全他們夫婦的人身安全。

  有紅衣主教作保,羅馬教會內部就算有什么勢力想要折騰,也會掂量掂量。

  就這樣,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秘密商談,再加上艾格隆處理好了內部事務,如今就是他們出發前往羅馬的時候了。

  一想起羅馬,兩個人都有些感慨。

  上次他們兩個月不約而同地去了羅馬,雖然借機重逢,并且定下了終身大事,羅馬成為了他們命中的福地;但是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當時艾格隆還是半個“逃犯”的身份,也不敢公開露于人前,所以總體上來去匆匆,也無暇游覽這座充滿了光輝歷史的城市——只是在古代羅馬皇帝的郊外別墅逛了逛,事后兩個人回味起來的時候,總感覺有些不盡興。

  而這一次,是彌補的時候了。

  “陛下——”

  正在他沉思的時候,他的秘書萊昂-埃斯波西托走到了他的身邊。“船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您登船出發。”

  “很好。”艾格隆輕輕地點了點頭。

  接著,他走到了特蕾莎的身旁,然后溫柔地向她伸出了手,“特蕾莎,我們要出發了。”

  “嗯。”特蕾莎點了點頭,然后非常自然地挽住了丈夫的手。

  她的眼中充滿了深情,也許此刻哪怕艾格隆說要去任何一個天涯海角,她也愿意傾心跟隨。

  看到這眼神之后,如同往常一樣,艾格隆再一次被俘獲了——

  谷</span>正因為如此,他順手就把少女摟在懷中,然后溫柔地親吻了一下,而特蕾莎也毫不猶豫地回應了他。

  于是,萊昂-埃斯波西托只得尷尬地站在了一邊,低頭盡量不看自己主君夫婦的親密舉動——這對少年夫婦可以任性地盡享恩愛,但自己如果多看,那可是大大地失敬。

  好在他的尷尬并沒有持續多久,特蕾莎先離開了天臺,去跟夏奈爾做最后的準備了,只剩下了艾格隆和自己的私人秘書停留在了原地。

  因為最近幾個月的相處,艾格隆已經結束了對方的‘考察期’,接受了對方成為自己的圈子成員。

  萊昂-埃斯波西托很珍惜自己得到的這份榮譽,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奉獻自己的全部智謀和學識報效這位年輕的主君,以此來換取自己夢想的實現。

  在他看來,這個少年人雖然此刻還力量薄弱,但是他和他的團體已經走上正軌,能夠在隱隱約約中看到未來的光明了。

  考慮到他迄今為止已經實現了那么多奇跡,再實現更大的奇跡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萊昂。”艾格隆一邊眺望出現在海港港口的船只,一邊輕聲呼喚。“羅馬那邊的消息怎么樣?”

  “就我伯父的反饋來說,一切尚且安穩,雖然有不少人因為教皇陛下對您的態度過于友善而頗有微詞,但是這種不滿情緒并未出現在公開的質疑當中,教皇陛下認為,雖說您父親當年曾經和教會鬧得有些不愉快,但是您的祖母與叔父這些年來的虔誠,足以洗清波拿巴家族當年的污點,更何況當時您身為幼童根本不需要為這些不愉快負責,所以本著基督教仁慈寬容的教義,教會應該與您和解——”

  對于后面的那些套話,艾格隆并沒有多么在意,他在意的是其中一個關鍵詞。

  “我的叔父?”

  “對,您的叔父,呂西安-波拿巴。”萊昂-埃斯波西托回答。

  艾格隆略微有些驚愕。

  看來,在羅馬城里為他說話的親人,不只是祖母和舅公而已

  呂西安-波拿巴是拿破侖皇帝的三弟,在大革命風起云涌的時代,也成為了拿破侖的政治助手,并且協助他發動了霧月政變,然后在政變后擔任內政部長,和哥哥一起穩固波拿巴家族的統治。

  然而,沒過多久,因為兄弟兩個在呂西安的婚姻問題上爭吵得非常激烈,或者說呂西安越來越受不了哥哥對自己頤指氣使的態度,于是他選擇和拿破侖皇帝決裂,放棄了他賜予的恩寵,并且全家搬到了羅馬。

  帝國極盛時期,拿破侖家族的成員們一個個雞犬升天,頭上戴滿了王冠,而呂西安卻依舊留在羅馬,幾乎被世人遺忘;而在1815年,拿破侖皇帝返回法國準備殊死一搏的時候,呂西安卻趕回到了法國,準備和皇帝戰斗到底,重拾家族的皇冠。

  只可惜,這一次兄弟兩個運氣不再,隨著拿破侖的大軍在滑鐵盧戰役中失敗,帝國復興的希望又一次淪為了泡影,呂西安原本還想再勸說哥哥掙扎一番,但是眼見大勢已去,他也無計可施,只能再度逃離法國,回到了羅馬。

  回到羅馬之后,他又過上了隱居生活,幾乎被世人遺忘,不過他和哥哥拿破侖不一樣,他跟教會的關系很不錯,所以1814年他被庇護七世教皇封為卡尼諾親王,1824年他被利奧十二世封為穆西格納諾親王,總之受到了極大的尊重。

  艾格隆當然知道叔叔一家就住在羅馬城,但是之前因為搞不準這位叔叔的態度,所以他沒有主動跟呂西安親王聯系——結果卻沒有想到,他的叔叔居然也在羅馬教會內部為他說好話。

  看來,不管有多少內部紛爭,家族親情終究還是把他們聯系起來的紐帶。

  “陛下,您想要見見您叔叔嗎?”萊昂-埃斯波西托一直在察言觀色,看到艾格隆神態復雜,他低聲問。

  “如果可以的話,倒是可以見見——”艾格隆猶豫了片刻回答,“不過,這首先要得到他的首肯,他畢竟是我叔叔,如果他不樂意我也不會強行去打攪他。”

  “對于這個問題,您完全不用擔心。”萊昂-埃斯波西托笑了笑,“親王殿下一直在暗中為您奔走,可見他對您寄托了深情厚誼,如果您愿意見他,他應該會很樂意才對——而且我的伯父認為,如果有親王殿下參與其中的話,我們的麻煩也會減少一些。”

  “你是指什么?”艾格隆疑惑地問。

  萊昂-埃斯波西托完全沒有在主君面前賣關子的習慣,所以他馬上回答,“其實我的伯父一直都在為如何安排您和教皇的會面而犯難,畢竟您兩位都相當……注重禮節。”

  萊昂的話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委屈。

  作為一個政治人物、尤其是作為一個王位覬覦者,艾格隆當然希望得到教皇的欣賞,但是他也不愿意對教皇卑躬屈膝,至于跪拜之類的大禮更是想都不會想。

  而教皇那邊也認為,既然萊希施泰特公爵自稱是虔誠的信徒,而且一直拿教會刷名望,那么在見到教皇之后就應該拿出足夠的“誠意”——尤其是他父親還有歷史污點的情況下,不然如何服眾?

  正因為兩邊都堅持立場,所以這三個月來,兩方為這個禮節問題爭執了幾次,還是沒有結果。

  在所有人看來,艾格隆過于執拗,不像往常那么身段柔軟,可是艾格隆卻不想讓自己在教會面前矮人一頭——如果現在就給人留下了這種印象,以后想要扭轉過來可就難了。

  他只想拿教會當工具,可沒想過真的成為一個虔誠的教徒。

  所以他必須堅持禮節,因為禮節有時候完全不重要,但有時候禮節就是全部。

  “所以這個問題跟我的叔叔又有什么關系呢?”艾格隆反問。

  “我的伯父認為,如果有親王殿下參與其中的話,倒是可以給您和教皇兩邊一個機會。”萊昂-埃斯波西托連忙解釋,“如果您得到了教皇的公開召見,那么您和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落在了眾人的眼里,您的一舉一動都會惹人關注;而如果是在親王殿下家里相見的話,很多問題也許就沒那么重要了——”

  艾格隆終于明白了。

  “我私人拜訪我的叔叔,恰好教皇陛下也駕幸我叔叔家,然后我們偶遇,并且親切友好地交流一番——”他總結出了對方的意思。

  “如果您不介意這種方式不夠盛大的話……”

  “不,我不介意。”艾格隆拍了拍自己秘書的肩膀,以此來表示自己的滿意。“所以我們就這么辦吧。”

  “好的,陛下。”萊昂-埃斯波西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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