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仁這樣想著，那邊的高臺卻是已然清了出來，武洛云端坐其上，侍女架好了楠木琴。
如今，晝食已過，該進入第二個環節了。
眾人紛紛停下手頭上的事情，目光炯炯地看向了高臺上的嬌俏女子，目露期待之意。
所有人都極為期待，身為京城雙美之一的洛云公主，這次又能夠帶來怎樣的一首曲子。
付仁也是好奇地看著高臺之上，想見識一下這位行事不拘一格，性子乖俏的少女有何表現。
“今日雅集至此，諸位飲酒作詩正值雅興，本公主便贈曲一首，為這雅集助興一二。”
武洛云掃視眾人，輕聲開口。
而下方眾人也是紛紛開口附和，雖然對方最開始的時候還罵他們酒囊飯袋，但也不影響他們對于這洛云公主的愛慕。
誰要是能夠當上駙馬，那就是少走了幾十年彎路。
所以他們每年雅集才會如此積極，未曾想今日卻被付仁點醒，幡然醒悟自己等人已誤入迷途。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武洛云素手緩緩放置琴面上，輕輕撥弦。
婉轉的琴聲悠悠回蕩，整個二樓都是安靜了下來，唯有那清脆悅耳的琴音裊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高臺之上，癡癡看著那正在撫琴的嬌俏少女，沉醉樂聲當中。
付仁聽著這樂聲也是暗暗咂舌，不愧是洛云公主。
這曲子就與她的性子一樣不拘一格，歡快跳脫，好似山間溪水潺潺，鳥語唧唧。
待得武洛云翻飛的玉指速度略減，最終緩緩按弦之時，歡快的樂聲也如淅淅瀝瀝的雨聲一般緩緩停止。
“好！”
“此曲絕妙，不愧是洛云公主！”
曲罷，贏得下方掌聲一片，饒是始終沉著臉的謝修也是微微頷首，雙手拍合。
今年洛云公主的這一首曲子，難度已經遠超去年，若是柳藝還是拿著去年的曲子來比，定然是略遜一籌。
如今，倒也算是讓國子監在書院面前扳回一局了。
武洛云的目光看向了書院方向，笑意盈盈地開口道：“書雪姐姐，到你咯。”
柳藝溫婉一笑：“公主果然天資聰慧、進步神速，今日這一曲，的確令書雪大開眼界。”
后有太平樓小廝搬來古箏，放置于高臺之上，而柳藝起身朝著付仁微微屈膝行禮，隨后向著高臺之上而去。
武洛云在一旁落座，看著柳藝問道：“書雪姐姐今年可有新曲？”
后者輕輕點頭，目光卻是往付仁那邊看了去。
“托桃安先生的福，小女子近來的確譜了新曲，也不知能否入得了諸位的耳。”
“哈哈哈，書雪姑娘哪里的話，我們來這雅集，每年可都是奔著公主和書雪姑娘的曲子來的。”
“是啊，若非雅集盛事，我等可是難有此殊榮。”
眾人紛紛拱手，開口恭維著。
無論是柳書雪還是武洛云，她們的曲子說是一曲千金也不為過，更重要的是有價無市。
柳書雪乃是書院的人，根本不是什么青樓伶人，花錢也買不到她贈曲一首。
而武洛云更是不用說了，身為五公主，誰敢用錢來買她的琴聲？
付仁則是有些懵了，柳藝剛才那話是什么意思？
他什么都沒做啊，還是今天才跟對方正式見面的，什么叫托他的福？
那邊，武洛云以及杜詢等人聽到柳藝的話也是愣了一下，詫異地看了一眼付仁，不明白兩人之間發生了什么事情。
但眼下也不好多問，只能拭目以待了。
隨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高臺之上，那氣質溫婉的青衣女子伸出修長白皙的玉指，緩緩放在了古箏之上，輕輕撥弄。
相較于琴聲的入心沉厚，箏聲要更為明亮些許，且大氣磅礴。
如果說琴聲是小橋流水的話，那箏聲便是裊裊炊煙，高山遠景，令人聞而沉醉，心曠神怡。
但就是這樣本應明亮悠揚的箏聲，如今自柳藝彈奏之下卻是隱約透露著幾分哀愁難平之意。
眾人紛紛眉頭微皺，面面相覷了起來。
往年柳藝的樂聲多是偏悠揚直上，令人聽之有立于山間拂面而清風徐來之感的，怎么今日調子卻這么低沉？
這種低沉哀婉的調子，其實并不適合箏樂，致使在場眾人總覺得有些違和感。
如果柳藝今日彈奏的曲子是這樣的話，這第二個環節的勝利，毫無疑問是歸洛云公主所屬了。
謝修見此一幕，面色略松。
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一個環節五公主也如往常一樣，敗在柳書雪的手下。
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國子監應該是穩贏了，沒有懸念。
就在所有人眉頭都皺起來的時候，高臺之上的柳藝卻是紅唇輕啟，不急不緩的溫婉聲音響起。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隨著女子略帶思愁，仿佛醉意朦朧間癡癡望月的聲音響起，在場眾人皆是心神一震，原本場中些許的騷動在此刻平息下來。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女子的聲音徐徐道來，曲調也在此時急轉升高，隨后又徐徐而下。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柳藝一襲青衫，纖蔥玉指輕輕撥弄箏弦，曲調又緩緩恢復了之前的低沉。
在場眾人已然不知不覺間深深沉醉在了那樂聲和歌聲當中，眸光癡癡，失神看著那高臺上撫箏的女子。
原本的違和感，在此刻早已全然消失，由古箏大氣磅礴的箏聲奏出這低沉哀轉的調子，此刻竟令眾人深深陶醉其中。
尤其是那樂聲中女子溫婉含蓄的悠揚歌聲，更如點睛之筆一般，令整首曲子都仿佛活了過來。
所有人心中不免都升起了一股抑郁惆悵之感。
謝修同樣一愣，隨后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武洛云那雙靈動的眸子早已失了神，怔怔看著高臺上撫箏而歌的溫婉女子，櫻桃小嘴微微張著。
而下方的付仁更是眨了眨眼，他終于明白為什么柳藝剛才要說那種話了，也明白為什么在書院所有人都排斥自己的時候，唯獨對方沒有了。
原來，自己當日在書院正堂上寫下的水調歌頭，早已被柳藝知曉，并且為其譜曲以另外一種形式出現在了這雅集之上。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高臺之上，女子再啟紅唇，悅耳歌聲隨著越發時而高昂，時而哀轉的箏音回蕩。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
“千里共嬋娟……”
隨著箏音以一個不算高昂也不算低沉，卻略有渾厚綿綿的音調收尾，那溫婉的歌聲也是緩緩就此停止。
余音繞梁，眾人失神，耳畔似乎依舊在回蕩著剛才的樂聲與歌聲，久久未曾回過神來。
與武洛云一曲落下，滿堂喝彩不同，此刻整個二樓卻是鴉雀無聲，滿座寂然。
這一曲，叫所有人都深深沉醉其中，依舊癡癡望著高臺上溫婉的青衣女子，甚至都未曾察覺到這一曲已然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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