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國歷四十三年秋,十一月。
天氣越發寒冷,已經到了該補添衣裳的時候,雖無雨,但天際昏沉,致使大地多了幾分蕭瑟之意。
相比起別處的蕭條,越發靠近京城的地方也越加昌繁了起來。
而京城之內,人人奔走匆忙,叫賣之聲不絕于耳,讓這個蕭瑟的時節多了幾分煙火氣。
南城門處,一輛馬車在黑衣青年的驅使下緩緩自官道駛近,一旁還有位騎馬的獨臂老者隨行。
車廂青簾掀開一角,露出一張清秀的臉龐。
看著那恢弘大氣的城門口,付仁不禁暗暗咂舌。
不愧是京城重地,看起來就是氣派。
門口守衛一個個眉眼銳利,神色剛毅,比起其他偏遠之地的懶散之相大有不同。
“終于到了,都快悶死了。”
付仁放下青簾,毫無形象地伸了個懶腰。
這段時間除了偶爾會在其他城池內休息之外,基本上他都待在馬車里面,早都待膩了。
不過越是這樣,他就越是佩服起了眼前那正在端坐看書的青衫儒士來。
從昌東邊境來回一趟差不多四個多月的時間,對方竟然一點也沒有焦躁之意,天天捧著書看,馬車后面放著的也不是什么金銀財寶,是一本本書籍。
天文地理、儒學圣賢之書應有盡有。
趁著這段時間他也看了不少書,惡補了一番對于這個世界的認知。
他都有些迫不及待想進入自己那三進三出的大宅院了。
有顧思恒在,門口的守衛并未阻攔,他們暢通無阻地進入了城。
看著街邊的繁華,以及偶爾可以看到的那些穿著錦袍,提著鳥籠的富家官宦子弟,付仁不由得目光微閃。
京城與其他地方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難怪,一直待在如此安樂之地,又有誰會看到遠在昌東一片的凄涼之相呢。
又有誰能看到那路邊凍死餓死的難民呢?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話是丁點都不假。
正在付仁看著街邊繁華景象陷入沉思的時候,遠方嘈雜的聲音響起。
他挑眉看去,街道盡頭,正有一隊衙吏押著七八個人走向遠方。
付仁眉頭微皺,他注意到衙吏押著的那幾個人大部分是書生學子打扮,其中為首的一個中年身著儒衫氣度不凡,哪怕是被衙吏押行,也是昂首抬頭、步伐平穩。
“先生,是黃先生和他的學生們。”顧思恒的聲音傳來。
一直坐在付仁對面看書的宋安民聞言眉頭微皺,拉開青簾看向那邊。
越看,這位儒雅的中年眉頭便皺的越深,面色也凝重了幾分。
“怎么回事?”
付仁見狀急忙開口詢問,心中升起幾分不妙之感。
“被押走的是書院一位有些名望的先生,想來書院出了些事。”
宋安民語氣凝重地解釋了一句,然后朝著外面道:“思恒,速回書院。”
話音落下,馬車的速度便稍微加快了幾分,但由于是在京城之內,再快也快不到哪去。
等行過這條街的時候,那一隊衙吏已經押著人走遠了。
坐在馬車內,付仁看著眉頭緊皺的宋安民道:“他們未戴上鐐銬,看那些衙吏對他們也不敢催促得罪,想來只是暫時帶到衙門協助調查之類的,宋副院長不用太過擔心,先回書院了解事情原委吧。”
宋安民面色凝重地點頭,他當然知道這點。
最終,馬車停在了京城東街一座壯觀的院門外,匾額上書的“鎮國書院”四字蒼勁有力,大氣磅礴。
書院很大,聽說光是大大小小的院校便有十余座,儼然跟付仁印象當中略小的大學城有的一比。
“思恒,你去安置這位老先生和小草姑娘。”
下了馬車后,宋安民開始吩咐了起來,隨后看向付仁,“桃安先生隨我去書院正堂看看。”
付仁點了點頭,跟著他徒步走進了院門之內。
偌大的書院,此刻卻是連一個學子都沒有,空蕩蕩的青石板路看起來有些蕭條。
一路跟著宋安民往里走,在經過一處水榭庭園時,付仁終于看到了一個人,伴隨著的還有陣陣悠揚婉轉的古箏之聲。
在湖中庭內,有一名穿著青色衣裳的女子正背對著兩人,緩緩撫琴,一頭烏黑秀發半扎披肩,有幾縷青絲隨風搖動著,多有幾分溫婉出塵之意。
由于相隔較遠又是背對,付仁也看不清楚她長得怎么樣,只看得出來年紀應該不會太大,頂多跟自己差不多。
在多看了她兩眼的時候,宋安民已經領先了好幾步的距離,付仁急忙跟了上去。
當終于來到書院正堂之時,里面已經有兩個人了,一中年一老者。
兩個人都跟宋安民差不多的打扮,不過其中那位中年頭帶冠蓄長須,衣袍整整齊齊,連領子都沒有半點褶皺,一看就是十分注重禮節和穿著者。
且他看起來跟宋安民的溫和儒雅不同,眉眼要凌厲的多,時刻繃著張臉。
用付仁的話來說,兩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個教語文的一個教數學的。
至于坐在首位上的那須發皆白的老者,應該是教物理的。
其一見到宋安民跨進堂內,原本有些愁緒的臉龐頓時舒展了幾分,眉眼彎彎,露出一個和善的笑意。
“是新雨啊,舍得回來了?”
老者聲音聽起來也很慈祥,笑呵呵地。
兩人的目光在宋安民身上停了一下后,便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其身后跟進來的付仁。
“院長,善友兄。”
宋安民朝著二人微微行禮,隨后身子微微錯開,一掌虛指向付仁道:“這位便是莫老先生差在下去尋的付仁,付桃安先生。”
雖然付仁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但既然來了這里,該遵守的繁文縟節他覺得還是遵守一下的好,免得惹出麻煩。
他向前一步,微微拱手道:“晚生付桃安,見過二位先生。”
“好好好。”
那老者和藹笑著點了點頭,伸手示意付仁不必多禮。
介紹完付仁之后,宋安民也開口介紹起了堂內的另外二人。
“這位是武國大學士,書院院長柳寧堂先生,那位是書院教算術的齊善友齊先生,他們二人學識淵博,是整個天下無數學子敬仰的對象。”
付仁聞言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從自己進來到現在始終黑著張臉的那個中年,心中腹誹。
果然是教數學的,難怪臉這么黑……
“久仰大名,晚生得與諸位大賢共處一堂實乃三生有幸。”
該說不說,付仁該拍的馬屁還是會拍的。
果然,在他這話說出來之后,那一直黑著個臉的齊先生面色就略緩和了幾分。
宋安民也是欣賞地看了一眼付仁,在來之前他還以為這家伙會跟和自己說話那樣沒大沒小,不拘禮節呢,如今看來還是知道怎么為人處世的。
這樣最好,也省得一些麻煩事。
“院長,黃先生和他的學生們是?”
介紹完之后,宋安民就回歸了正題,皺眉問道。
一聽提到了這個問題,柳寧堂的神色再度開始有些愁了起來。
“新雨你離京小半載,有所不知,這段時間國子監那邊是越來越過分了,不光打壓書院出身入朝為官的學子,還將書院許多有才能的先生都給挖到了國子監里,如今書院已經沒有多少人可以用了。”
聞言,宋安民眉頭微皺:“可為什么是衙吏抓著黃先生和他的學子走?”
“這是另外一件事。”
一直黑著張臉的齊善友在這個時候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付仁以及宋安民都將目光看了過去,與其目光對視。
后者面色沉重,緩緩開口。
“呈義有一位學生,昨日死在了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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