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坐在臨窗炕上,炕上鋪著一層厚厚棉被,放著立柜,再加上紅漆炕幾,堆著好幾本賬本。
她的胳膊拄著炕幾邊兒,背脊挺得筆直,手中捏著一本賬本,眉頭微微蹙起,她的容貌精致嬌艷,桃花眼,高鼻梁,紅潤的嘴唇,眼角眉梢,棱角分明,以至于看上去攻擊力太強,不夠溫和,稍稍沉著臉色就讓人感到一種害怕。
“廚房的采買賬目對不上,回去再核對。”
沈瑤懶得再去翻其他的賬本,直接將手里的賬本扔到了桌子上,冷冷道:“都拿回去,三日后再呈上來,我在重新看,到時候可不會再給你們重新做賬的機會。”
房間內還站著許多管事兒婆子,面面相覷,心道這位二小姐不好糊弄,一個個去取回賬本,心里面都有盤算。
等著人都離開了,沈瑤才拿起茶盞,喝了口茶,跟人打交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哪怕是奴仆都會陽奉陰違。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隱隱作痛,頭微微側傾著,發髻上簪著的兩根步搖隨之晃動。
一個奴婢上前來給她捏著肩膀:“小姐就是好脾氣,若換了夫人早就將賬本甩到他臉上了。”
“可惜我不是夫人,終究還是年輕了些。”沈瑤見過母親管理家事,沒像自己這般費勁,當家主母管理數載,許多事情放在心里有數,不像她這般初出茅廬還需要死記硬背。
府內的關系錯綜復雜,有些管事雖是奴仆,卻是沈家的老人,祖輩都在沈家的生活,這樣的家生子比旁人更多幾份臉面,有的甚至在老太爺老夫人跟前伺候過,關系如同密密麻麻的網,不好應對。
“二小姐,二少爺,五小姐,七小姐,還有蘇家的表小姐,表公子都來了。”粗使丫鬟掀開門簾兒進來稟報,特意看的清楚,的確來了不少人。
沈瑤的眼睛睜開,面露疑惑:“這幫人來做什么?”她摸著自己指尖染的鮮艷的豆蔻,無非好事壞事,兩種可能,一揮手道:“引進來,備茶。”
說完自己也站起身來,她一身花緞衣裙,這布料在染色時就染出了花紋,不需要額外刺繡,也彼此繡制的衣服穿起來輕便順滑。
發髻一側簪著玫瑰花,顯得更加嬌艷。
“二哥,幾位妹妹,弟弟。”沈瑤上帶笑,伸手作請。
眾人落座。
丫鬟們端上茶水糕點。
沈瑤心懷疑慮,卻并不表現出來,視線掃了一圈,最后和沈南瑾交談起來,“二哥的腿傷好得如何了?”
“只要不蹦蹦跳跳,就不會感到疼,駕馬還得再等兩個月。”沈南瑾說這話的時候拿眼神撇著沈萱,那樣的眼神好像是在說,別忘記是你干的壞事。
沈萱一撅嘴巴:“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會受傷呢?要不是你蹲在樹上,怎么會被我嚇到?而且一般人也不會輕易被嚇到,人家都說生平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我看二哥就是虧心事做多了。”
沈南瑾冷笑連連:“你可以繼續說,再多說一些,我會一字不差的轉告給母親。”
沈萱瞬間熄火,咬牙切齒:“有本事不告訴母親。”
柳氏平日里很縱容女兒,但她也心疼兒子,于是沈萱撈不著好果子吃。
沈南瑾手中端著一盞茶,一聲冷笑從他嘴里飄出來,他慢慢飲茶,一副瀟灑貴公子的模樣。
蘇佩蕓是見識過兄妹斗嘴的,知道兩人說起來就沒時候,趁著休息的空檔,趕緊插嘴道:“咱們今日來不是吵架的,是要辦正事。”
沈瑤“哦”了一聲,視線卻是落在了沈棠身上。她非常清楚這個小團體的主心骨是誰,也很清楚誰喜歡生出事端。
沈棠知道該自己說話了,她露出了一個笑,說起了種植藥田的事情,末了說:“沈家本有藥田,就要城東那塊,地方不大,前期可能會沒有收入。”
“城東那塊地的確不大,可是有穩定收入,五妹妹張口就要了過去,而且還沒有保障,這不合適吧。”沈瑤拒絕的理由很充分,甚至懶得一一列舉出來,光是這一條就說不過去。
這年頭做大夫醫生很賺錢,窮人們可以不吃不穿卻不可以不看病,連年戰亂總有頑疾。而那些世家人則更注重保養,平日里藥膳,補藥不斷,藥田的收益很大。
沈萱撇了撇嘴:“沈家那么多藥田呢,城東那塊地也不大,就算是有損失,也不影響大局吧。”
沈瑤虛假的笑了笑:“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七妹妹整日穿金戴銀,手中家財萬貫,自然不知曉當家的難處,沈家開銷一直很大,蚊子再小也是肉,哪能說扔了就扔了?這個道理五妹妹應該也明白。”
“明白。”沈棠握著插著,微笑道:“二姐姐向來是個謹慎的人,想來你也不會同意,所以就是來問問。”
沈瑤的笑容繃不住,直接冷了臉:“問完之后呢?”
“沒有之后就是問問。”沈棠的指尖摸著茶盞的杯檐兒,漫不經心的說:“二姐是鐵了心的,不同意嗎?”
沈瑤眼簾微垂:“給我一個同意的理由。”
沈棠能給出的理由很多,她在腦海中挑選了一下,拋出去了一個理由:“六妹妹很有能力,才華不應該被埋沒,她種出了本不該在此地存活的藥,而這份藥很有用,大哥定了陳家的小姐,陳家的夫人就身染肺癆。肺癆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好的,就要長期用藥,藥方也需要用藥材來各種做實驗。”
這件事情其他人都不知道,都驚訝的看向沈棠。
沈棠其實不太了解沈瑤,但接觸過幾次還是有些許的明了。沈瑤的確小心眼,但對人還是不錯的,尤其是自己同父的兄弟。
“這事兒我做不了主,我會和祖母提一句,撥一塊藥地給你了。”沈瑤松了口,她的眉心又開始隱隱作痛,用手捏了捏。
蘇佩蕓觀察了一下人的氣色,說:“二姐姐睡前別吃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