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明亮的小夜燈下,純白到沒有一絲雜色的床鋪間,葉云初抱著光屏依靠在床頭,她的臉色實在稱不上好看,無論是泛白的唇還是消瘦的臉頰,都將她很不好的事實擺在了明面上。
若是在白日看見她這個模樣,蘇韻幾人早早的便會強制的將她手上的光屏奪走,并呆在她的床邊目送著她睡熟才會離開。
但幸好現在是晚上,不會有人前來打擾的晚上。
即便立在門口的人讓她一時之間不敢開大燈,但不算明亮的小夜燈在此刻對于她來說剛剛好。
手指不停地敲敲打打,時不時地停下來,似猶豫般停頓片刻,再次打開新的網頁。
直至天邊漸明,葉云初才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將光屏放在枕邊,上面那一個碩大的404無聲地證實了這又是一個毫無收獲的夜晚。
殘月星球。
歪倒在床上,透過露出一角的窗簾,她遠遠地看著天邊那還未散去的月亮。
不算圓滿的月亮似乎也可以稱作殘月呢……
病急亂投醫,這般想著反倒把葉云初逗笑了,揉了揉溢出淚花的眼角,自從那天同樹樁等人交流過得到了一個如此荒謬的信息后,葉云初便一刻未停地嘗試著尋找。
可惜哪怕她從多方下手都沒有找到關于殘月星球的半點消息,就好像它就是一顆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星球般,但那日的連接,近乎將她的腦子吵炸掉的聲音告訴她,一切并不是那么簡單。
不存在于現今人類記載……
那是否“她”會知道一些呢。
閉上眼,淺金色的花紋順著葉云初裸露在外的手臂脖頸,悄無聲息地爬上了她的臉頰。
屋外風聲喧囂,吹散了連綿數日盤踞于天空一角的云彩。
起了大早的人懶洋洋地揉了揉眼睛,同成功抵達的客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橘紅色的朝陽照映在那雙交握著的手,如同某種正式的開始,于接下來的一天內,往日那于虛擬世界中交情甚好的人總算在這一日有了一個相對正式的交接。
打開光腦看到對面樹樁發過來的消息,在這屆星級聯賽中,雖還未開始,但已經有十三顆星球選擇了退賽,五顆星球在中途選擇了返回,明確表示將在聯賽開始的時候才會正式抵達。
“……”
明明對方到現在還并沒有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傷害。
走進浴室,洗漱一番,換了一套干練點的衣服,仰起頭,葉云初想到自己上午所得知的答案,輕輕嘆出一口氣。
不管怎樣,事情總算有了些許眉目。
“小殿下!”
看到那個緩緩來遲的身影,幾乎是難掩興奮,樹樁幾人匆忙趕去圍了上去,“我們找到了殘月星球的消息了!”
“嗯?”
完全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迫不及待般橫沖上前,樹樁晃著手中的冊子道:“據天海星球于四百八十二年前的紙質文字記載,殘月星球是當時位于大熊星系的一顆星球。”
“……”
始料未及,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望著對面那夾雜在人群中滿是茫然的女孩,葉云初摩挲了一下手指,淡淡笑道:“那拿來我看看吧。”
翻看著手中那一份紙質文書,聽著耳邊七嘴八舌的解釋。
似乎是看出了葉云初的警惕之心,樹樁撓了撓頭上前解釋道:“天海星球是現在星際中為數不多的推崇紙質文書的星球,我們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誰能想到居然真的有記載。”
樹樁越說越興奮,周圍其他人也個個都是極為開懷的樣子。
雖不知道為什么樹樁會心血來潮讓他們查找一顆不存在的星球,但是現在能夠讓他們慌亂的應該也只有那一件事了,現在有了眉目,那是不是……
“你們真的覺得那樣一個謹慎到至今我們都不知道名姓的人會故意放過這一個就連你們都知道的弱點嗎?”
手指輕撫著冊子上的字眼,葉云初頭也沒抬淡淡開口。
“……”
現場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一位位錯落地擠滿著這處房間,泛著冷意的眸齊刷刷地望著那人。
似乎并沒有感知到這緊張的氛圍,葉云初翻開下一頁紙張。
手指微頓,停在了紙張的末尾。
【你是在找我嗎?】
“……呵,二十年前是你的父親,現在又是你。”
“你們還真是難纏啊。”
似惡魔低語般的聲音在葉云初的耳邊響起,抬眸,此刻猶如時間靜止般,女孩揚起嘴角笑得燦爛,一雙瞳孔卻空得滲人,帶著隱隱的寒光。
而身旁樹樁幾人也好似木偶般以一種同等瘆人的眼神看著她。
繞著圈,女孩慵懶地依靠在葉云初的背上,刺鼻的血腥味在她湊近時直沖沖地涌入葉云初的鼻腔。
冰涼的手仿佛情人調情般撫過葉云初的臉頰,尤其是在她的眼睛旁久久徘徊。
“……你跟小的時候一點都不像了。”女孩有些遺憾,“那時候明明是那么一個天真的孩子,但現在怎么就——”
唰——
絲毫不給眼前人繼續說話的機會,指尖血痕滴落,在倒地聲中,葉云初冷冷開口:“放心,你會死在我前面的。”
破門聲響起,蘇韻等人極為慌張地看著房內眾人,發覺屋內葉云初并未受傷后幾人長舒一口氣,當即迅速地將盛著淡白色花朵的花盆放在房間內的各個角落。
清洌的木質香充盈著此片空間。
“該清醒了吧。”
原本還陷于慌亂中的人仿佛大夢初醒般茫然地看向那說話的人。
接過一旁司琛遞過來的手帕細致地一根一根地擦拭著手指,無論是掌心還是指縫,葉云初擦得極慢。
凌靈快速地將屋內緊閉的窗戶打開。
撲通——
直直跪臥在地,不少人都神色恍惚地看著那緩緩暈染開來的鮮血。
那是,是葉云初殺的人嗎?
不,不是她,即便在每個人的記憶中都深刻著就是葉云初殺人的信息,幾人還是強撐著將這份惶恐強行壓制下去。
她不會殺人的。
淡淡地倚在窗框上,葉云初視線遠遠地看向東方。
那是各個星球軍艦停駐的地方。
“你們覺得她是個例嗎?”
其他人還沒有什么動靜,樹樁猛然仰起頭瘋了一般地撲到窗框前,于窗外的不遠處,火光四起。
于最為尋常的一個黃昏,隱于暗處的毒蛇第一次向所有人展露出了它的毒牙。
手腕上葉云初的光腦響個不停。
耳邊其他人手腕上的光腦也響個不停。
她聽見了周圍其他人的怒罵聲吵嚷聲,但她一句話都沒說。
她在等一個轉機,一個早就已經約定好的轉機。
“你說什么?什么——”
“什么涅槃,我哪知道這是什么鬼——”
“等等,你慢點說——”
吵嚷聲漸漸停歇,不約而同地,此刻所有人默默地看向了那窗前安靜站著的人影。
砰——
大門猛地被推開,看到那聚過來的視線,凌錚喘著粗氣,興奮地舉著光屏,吞咽口水道:“小、小殿下,找到了!我們找到了,就在剛才,路錦老師他們終于探查到了,那個人就在古青星球!只不過暫時還不能確定她的位置。”
不過既然已經知道他在古青星球,那只要封鎖星球再仔細調查便可以大區域縮減范圍,不管怎樣,這是他們第一次清晰且明確地知道了那人的消息。
“嗯,我知道了。”移開腳步,葉云初回眸看向他們道,“對了,差點忘了跟你們說了,我們同涅槃在三日前便已經達成了盟友關系。”
“還有,有了這樣一次提前演習,你們應該能夠暫時摸清楚對方所展露出的實力了吧,現在我知道你們并不會完全相信我,所以如果你們想要回去保護自己的故土,我不會阻攔。”
話音落,一片沉默,沒有人離開但同樣也沒有人說話。
定定地望著眼前人,葉云初扭頭準備離開。
“等等,我能問一下你是從什么時候知道這人,”木子安不忍地移開視線,沉默片刻壓低聲音道,“她是真的死了嗎?”
“嗯,至于我是什么時候知道的,大概是一天前吧。”晃了晃手腕,“你們該不會真的以為能協助你們成為星球管理者的只有一個單調的傳話的功能吧。”
“早在你們成為的那一刻,你們于我來說便不是秘密,不過你們放心,我對你們的私生活興趣不大,我只是單純地想要確保你們不被中途調包而已。”
再看了一眼地上那人,葉云初邁步走上前,蹲下身,伸手撕開了地上那人的衣領,還不等身旁男士尷尬地別開眼,裸露在外的奇觀便已經深深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果然。”手指撫摸著地上那人還在鼓動著的機械心臟,葉云初低眸輕聲道,“一天的時間對于改造人體來說確實有些倉促。”
將眼前一切說開,身旁幾人也不再局促,有人好奇地看了一眼女孩脖頸上那一道細小的傷口,根本便不會致死,況且她的心臟還在跳動,雖說到他們這年輕一代時,對于生物體所知便沒有多少了,但即便如此所有人根據一般的醫理也知道,有這樣一顆機械心臟在,她還是能活的。
但此刻,她卻如被撕碎的破舊娃娃般,沒了聲息。
“我想要你們明白一件事,即便你所見的生物體再像人。”緩緩合上地上那人的眼眸,葉云初情緒分外模糊地望向他們低聲道,“他們都已經不再是人了。”
刻意壓低的聲線在這一個分外詭異的氛圍中,默默的幾人身上的雞皮疙瘩便立起來了。
“我、我當然知道。”
有人嘴硬開口。
但不管怎樣,直到葉云初說完話,蘇韻打開了門,房內也未有一人選擇離去。
迎著葉云初極為淡漠的眼神,樹樁遲疑片刻,同身旁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道:“我們的能力是小殿下幫忙才會這般的,如果沒有小殿下——”
樹樁頓了頓,片刻,他閉了閉眼,等再睜開眼時雙眸所剩的只余堅韌,他行了一個古青星球的大禮道:“請殿下救我等。”
“請殿下救我等!”
不同的禮儀,或滿眼堅韌或滿是怒火,但于此刻,所有人都紛紛拜了下去。
能在同一時間攻打上百顆星球且仍游刃有余的敵人,他們,敵不過。
“好。”
脫下外衣罩住了女孩的身體,聽著門口處那匆忙趕來但看到眼前架勢又被震在門口的人,葉云初伸手示意,望著來人顫抖著手確認了女孩的身份后,滿是不敢置信但卻只能接受的悲痛模樣。
葉云初沉默片刻,道:“你們星球是不是距離比藍星還算近,如果在接下來頂不住的話,盡管向比藍星尋求幫助即可。”
“……”
來人不解仰頭,但很快他便知道了此刻葉云初所說為何。
于接下來的十天內,似乎是已經知道了徹底暴露,又或者是挑釁般,生物體進攻事件層出不窮。
但不知為何,每次這些生物體都會把陣勢鬧得極大,卻又在軍方欲要鎮壓下倉皇逃走,幾次三番,莫名的仿佛知道了他們并不會真的傷人般,不少星球仿佛看笑話般放松了警惕。
不過很快,所有人便知道了他們為何如此。
事情的轉機是一則如病毒般登上各個星網的一截短視頻。
畫面中最開始是凌厲地風沙,裹挾著遍地黃沙,不斷敲打著鏡頭。
這個攝像頭似乎是被固定在胸口位置。
一直到十五分十二秒之前,所有人只能判斷出這人身處在一片廣袤的沙漠中,在那漫長的十五分鐘內,大多數人都以為是惡作劇亦或者是惡趣味紛紛退出了視頻,只有一些在拖拽進度條發現無果后實在好奇的為探出一個究竟,堅持到了最后。
然后他們便看見了一位被野狼拖拽著已經陷入危機的女孩,尖利的牙齒已經將她的四肢咬得血肉模糊,第一眼似乎是沒有反應過來,攝像頭的主人停頓了片刻,轉而下一秒飛撲過去重重地踹向野狼,徹底暴露在攝像頭外的機械手臂分外奪目。
直到此刻所有人才知道這是一個生物體的視角。
于漫長的三十分鐘急救過程之后,女孩似乎清醒過來,即便四肢傷勢極重,但還是極為乖巧地向眼前這人道謝。
幼小的她還不知道什么是生物體,她只知道眼前這人是她的救命恩人。
畫面的最后女孩被背起在后,于攝像頭前又變成了一片黃沙,只不過這一次所有人都能夠聽見了二人的交談。
“大哥哥,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啊?你也是迷路了嗎?”
“……不,我沒迷路,我只是在找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大哥哥你是太久沒回來忘記了家在哪里了嗎?”
“……嗯。”
“那你不必找了,這片地方早就沒有什么人了,之前的戰爭這里的房子大部分都被摧毀了,食物也沒有了,好多人都離開逃難了。”
“……她不會離開的。”
“她是誰啊?”
“……她是我的媽媽,我走的時候,她說過,她會一直等我回家,我還沒有回家,所以她是不會離開的。”
后半句話,即便還是冷冷的機械音,但莫名的,所有人就覺得這句話不一樣了。
但要是說哪點不一樣了,經過科技比對又實在分辨不出來。
直到有人提出,那個生物體的后半句話有了人氣。
盡管這個觀點仍然被大多數人不認可,但是毫無疑問,它確實改變了什么。
第一個極為明顯的便是對于星網上生物體存在意義日漸高漲的討論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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