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星痕之門 > 第十七章 月下快刀

一陣清涼感自二愣的小腹涌起,傳遍全身,直頂天靈蓋。

內心對柳玲兒的欲火,執念,頃刻間便被壓了下去,消散無蹤。

黑漆漆的長廊下,二愣的大腦逐漸恢復清明,雙眼重新聚焦。

他看見蓮兒右手攥著一塊發光的道符,緊貼于自己小腹,俏臉很是冷峻。

“我……我……怎么了?”二愣回過神來,猛然抓住蓮兒的雙臂:“那……那女賊人竟然破了我的童身?!”

“臟東西,滾開!”蓮兒非常嫌棄,回身抽出雙臂,立于任也身側。

“啊?!”

二愣表情痛苦地抓住頭發,腦中記憶狂涌,瞬間就將這兩日的所作所為又重新過了一遍。

痛苦,悔恨,羞恥,還有被柳玲兒強爆后的屈辱……

“蒼天啊,我都干了些什么?!”

二愣咕咚一聲跪在地上,當場淚如泉涌:“殿下,你殺了我吧……屬下對不起你,沒能頂住那妖女的誘惑。我撒謊了,昨日在春香園,她就不會輕功,是直接把我迷惑了,拖進了小樹林……!”

三步遠,任也瞧著二愣,臉色凝重地問:“她有同謀嘛?你今日與對方見面了嘛?她手里有什么法器?傍晚在寢宮時,你真的布置了機關嘛?!”

“嗚嗚……!”

二愣是真的崩潰大哭,雙眼流出孩童一般的悔恨淚水,想也沒想地回道:“屬下不知道她有沒有同謀,但與我接觸時,她就是獨自一人。從昨夜春香園開始,我就像是鬼迷心竅了一般,一心……只想和她……那個。今日下午,我用去親衛營的借口,私下與她見了一面,將密室之中的情況……都……都透露給了她。她下密室的時候,手里拿著一張畫卷,不知是不是法器。傍晚在寢宮的時候,我確實布置了暗器機關,但那都是……為了以防計劃失敗,用來對付您的。”

“無恥小人,色中餓鬼!”蓮兒聽到這話,表情兇巴巴地罵道。

任也接連問出的幾個問題,都是他暗中派人觀察到的事情,對方并不知曉。二愣回答得也很快,且都沒有撒謊,這可以證明……他已經脫離了舔狗狀態。

來不及多嗶嗶了,任也瞧著二愣,邁步上前寬慰:“即便換成我,也不見得就一定不進小樹林。我問了王妃,你很可能是中了魅惑之術……起來,我有要事吩咐你。”

“哼,即便殿下真與那女人進了小樹林,也定能識破對方的詭計。”蓮兒極其雙標地補充了一句。

二愣欣喜地抬頭,鼓起勇氣道:“殿……殿下還能信我?”

“偌大的王府,除了你與蓮兒外,我又能信誰呢?”任也雙眼盯著對方:“殿門口,我留了十二名太監,你速去帶著他們把守,在我事成之前,不能放任何一人進來。”

“屬下即便是死,也不會放一人進來。”二愣咬著鋼牙,臉色鄭重地回道。

“快去。”

二愣起身,表情憨直且倔強地擦了擦淚水,邁著大步就沖向了殿門。

任也從蓮兒手中接過那枚道符,再次掛于脖頸上:“叫人,我們去密室門口……。”

這枚道符名為“靜心”,有提神醒腦,驅邪避禍,破除一切鬼魅之物的功效,是王妃所贈之物。原本她是為了讓任也在天赦之氣銳減,陽魄羸弱時,不會沾染上臟東西,可未曾想卻先用在了二愣身上……

……

三十息前。

柳玲兒右手抬著造型古樸的燭燈,嬌軀半蹲在密室的鐵門前,正在細細觀察門板上的紋路……

她似乎對這扇鐵門很感興趣,竟試著用左手去摳動銹跡。

“啪!”

就在這時,柳玲兒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心悸,她立即調動意念去感知,卻發現二愣與自己的微妙聯系消失了。

嗯,老娘的舔狗呢?

跑了?死了?

驟然間,柳玲兒頭皮發麻,起身跑向了密室出口方向。

“吱嘎嘎……嘭!”

一陣酸牙的聲響泛起,緊跟著有硬物相撞,這是密道門閉合的聲音。

柳玲兒稍稍一怔,立即停住腳步,沒有貿然沖出去,而是向四周看去……

密室被昏暗的燈火籠罩,置物架上擺放著琳瑯滿目的物品,她黛眉緊皺,隨便從架上取下了一宗案卷翻開。

空白的!

案卷中什么內容都沒有。

“刷!”

緊跟著她拿起第二個,第三個案卷攤開,里面依舊是空白的。

完了,

我被反設套了!

只一瞬間,柳玲兒便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但她的臉頰上,卻沒有一絲慌亂的神色。

這女人沒受過高等教育,也沒有什么專業技能,但混跡社會近二十年,她什么人沒見過?什么事兒沒經歷過?

吸食藥丸的、混社會的、變鈦的、癖好特殊的老板、警察、高官……進過看守所,也帶人去過不能說的地方。

這些經歷都是普通人不具備的。更何況,她已經成為星門玩家數年,詭異之事也并不少見。

所以,這一刻她反而很清醒,心沒慌,思維也沒變形。

怎么辦?

那廢物懷王絕對換人了,一定有玩家在跟自己較勁,并且他既然敢出手,就有一定把握。

外面肯定布置好了全套,那光憑自己的能力,恐怕很難脫身。

只能求援了,而且要果斷。

可是該怎么求援呢?

柳玲兒稍作思考,立馬拽下腰間的一枚橢圓形令牌。這東西叫碟令,是朝廷陣營的專屬道具,具有隔空傳音的神異能力。

不猶豫了!

柳玲兒立即投入意念呼喚,碟令閃爍起微弱的光芒。

“我是朝廷陣營的玩家,我叫柳玲兒,身份牌是歌姬,隸屬于麗苑。”她口齒清晰,聲音冷靜地沖著碟令呼喊:“我在懷王府靜心殿發現了一間密室,這里的信息量非常大,并且我已經拿到了重要道具——《前朝公主墓的建造圖錄》,這東西與天赦入命之人有關,后續一定用得到。同陣營的,你們幫不幫我,自己看著辦。”

這是一條群發“信息”,朝廷陣營的玩家都會收到,并且柳玲兒沒有花里胡哨地隱藏自己的身份,而是第一時間挑明,以示誠意。

碟令閃爍著微光,安靜了大概能有不到三息的時間,便傳來了一個分不清男女的反問之聲:“我是朝廷陣營的玩家,你就叫我‘小戰狼’吧。我問你,你要我們怎么幫你?”

“我被懷王反設套堵在密室里了,我出不去了。”柳玲兒回。

一問一答后,碟令徹底安靜了下來。

柳玲兒稍稍等了一下,便急迫地再次傳聲:“重要道具拿不到,陣營任務失敗,大家都得死!”

“我先不去,我再看看。”小戰狼只拒絕一句,就沒了反應。

良久后,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如果你沒有拿到前朝公主墓的建造圖錄,你會死得很慘,非常慘。”

這是徐老道的聲音,充斥著冷漠和狠辣,不過柳玲兒卻暗暗松了一口氣。

自己還能搶救。

朝廷陣營的玩家雖然只有一個小戰狼回話,但其他人肯定也收到消息了,他們沒反應,不代表會沒動作。

“我時間不多了,要想贏,得盡快!”柳玲兒沒再廢話,只扔下一句后,便收好碟令,準備拼命。

靜心殿。

任也帶著蓮兒,以及一群戰五渣的小太監,手持各種弓弩,暗器,已經將密室入口團團包圍。

“準備干!”

任也擼起袖子,雙眼猩紅,臉色蠟黃地低吼了一聲。

……

寅時,夜星閃爍,涼風如刀。

懷王府,靜心殿正門。

二愣已經徹底“醒”過來了,且內心非常愧疚。他與朱子貴年歲相仿,二人自幼一塊長大,平日里欺男霸女,尋歡作樂,那都是形影不離的。

老懷王在時,更是拿二愣當兒子的入幕之將培養……

唉,幸好殿下手里有那道符,這才沒有釀成大禍……

二愣心里忐忑,也非常后怕。他帶著十二名小太監立于臺階之上,目光更加謹慎地看著周遭情況。

不過,他有點搞不懂任也的想法。自己明明說了,那柳玲兒沒有同謀之人,他竟然還讓自己守在這里。

這不是白白浪費人才嗎?唉,恐怕殿下的智慧,又回到從前水平了吧……

其實二愣不知的是,任也進了星門后,便接到了直白的提示,這個劇本中分別有三個陣營。如果柳玲兒是玩家的話,這入門時長已經快過去三天了,對方可能早都找到了隊友,所以他才令二愣在這里守著,有備無患。

“你們豎起耳朵,如若殿內有動靜……!”

挑燈下,二愣正要沖著小太監們交代幾句時,突然雙耳抖動,臉色一僵:“有馬蹄聲,是戰馬!”

“哪里有聲音?!”一名小太監緊張地環顧了一圈四周,面露疑惑地問道。

二愣轉身,抬頭看向靜心殿的大院外,一臉凝重:“來人了,很多……!”

“洪侍衛……我……我并未聽到聲響啊。”

“是的,周圍靜謐……。”

踏踏~~~

突兀間,馬蹄聲急,靜心殿正院門前的兩條大路狠狠震顫了起來,一股肅殺之氣迅速蔓延。

“青州衛前來護駕,閑雜人等速度退去!”

青字旌旗在院墻外閃過,呵斥之聲不斷響起,原本守在這里的親衛營兵丁,見到上百名甲士,騎著高頭大馬,卷起塵土,匆匆在眼前掠過。

“吁!”

馬蹄聲停,一位身材高大,腰懸鋼刀,身披銀甲的將軍從戰馬上跳了下來。他疾步如風地來到殿門口,一腳便將沉重的紅漆大門踢開。

此人叫鐘奎山,是清涼府的青州衛指揮使,跟隨老懷王十幾年,但卻最終倒向皇權,倒向了朝廷。

一步跨入院門,鐘奎山仰著脖頸喊道:“我接到密報,有人夜闖靜心殿,意圖謀害懷王,閑雜人等速速退去,我帶兵入殿護駕。”

喊聲響徹,青州衛的百名兵丁,在鐘奎山身后拔出鋼刀,隊列整齊地向前邁了三步。

百人拔刀,殺氣蔓延,強大的壓迫感如無形海浪一般涌上高臺,那些站在二愣身后的小太監,頃刻間雙腿發抖,身體篩糠。

“刷刷……!”

話音剛落,四周高墻之上泛起了輕躍之聲,四十余名身著黑袍,腰掛蟒刀,頭戴銀冠的男子,如鬼魅一般出現,立于墻頭,一動不動。

“呵呵,巧了,我也收到密報,得知今夜有賊人潛入靜心殿。”

一位身著銀色長袍,胸前繡有兩條巨蟒的陰柔男子,雙腳點于影壁之上,半浮空而立,目光桀驁:“本指揮使也來湊湊熱鬧。”

此人是懷王府密探營的指揮使——吳阿四。

墻頭上那些黑袍人,都是其麾下的鷹犬探子。

高臺上,小太監們見密探營的人出現后,都非常從心的集體側移數步,果斷讓開了入殿之路。

殿門口,此刻只剩下二愣一人而立。

誰都不是蠢逼,這種情況也談不上什么不忠,大家都只是不想死罷了。

青州衛,密探營,那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衙門啊!

踏踏……

又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徹,靜心殿院外人頭馬面涌動,一群穿著官袍的人,烏泱泱地沖了進來。

領頭之人——正是朝廷的頭號狗腿,長史李彥。

他身邊還跟著一群清涼府的官員,以及本地衙門的兵丁,大概也有百余人。

鬼知道這群住在山下的官員們,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召集到了這么多衙門兵丁,并且還能這么快趕到王府的。

不過,文化人用詞就禮貌多了,長史李彥上前,與鐘奎山并肩說道:“我聽聞王府內來了賊人,此事恐與南疆奸細有關。洪侍衛速速退去,這里由我們處理……。”

“滾!”粗鄙的武夫就沒那么多花花腸子,鐘奎山咒罵了一句后,根本無視二愣的存在,邁步就要進殿。

身后,百名青州衛,持刀跟隨。

衙門的人,密探營的人,見青州衛搶著先動,也都猴急了起來。

“刷刷……!”

密探營的鷹犬們從高墻上躍下,按著蟒刀向殿內圍聚;周遭的衙門官員、兵丁,也都小跑著要沖進殿內。

逼宮!

又一次的逼宮,只不過這次他們是帶著刀槍來的。

冷風拂面,二愣站在高臺之上,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完全干涸。他緩緩抬起手臂,撕拉一聲拽下衣衫一角,動作很慢地系在臉上,蒙住了雙眼。

柳玲兒的魅惑之術,起于雙目,二愣被搞出后遺癥了,所以才撕布蒙眼。

當雙眼被蒙住的那一刻,他頃刻間心靜如水,似乎連耳邊的風聲也消失了……

“踏踏!”

沉重的腳步聲響,鐘奎山意欲強闖靜心殿。

二愣一動未動,話語簡潔:“王爺命我守在此處,我便不能放一人進入。”

鐘奎山愣了一下,也懶得與他廢話:“你主子能不能熬過今夜都兩說呢,滾開!”

靜謐,安靜,體態放松……

二愣如瞎子一般,動作笨拙地摸向腰間:“鐘大人,我的刀很快,非要進去,你會死。”

一句話,高臺之上,落針可聞。

鐘奎山嘴角抽動地看了一眼二愣,竟然真的沒再邁步,只立于五步遠喊道:“他定與賊人有染,殺了!”

“踏踏……!”

蓄勢而動的青州衛兵甲,霎時間涌上高臺,集體持刀沖殺。

“刷!”

二愣雙眼蒙布,手指碰觸到邀月的那一瞬間便動了。

一道寒光,

一道虛影,

迎著百名兵甲向前。

五步遠的鐘奎山,只感覺一陣寒氣撲面而來,他近乎于本能地拔出鋼刀,動作極快。

“鐺~!”

刀鋒碰撞,如鈴音般響起。

“咔……咔嚓……!”

一柄寒光四色的鋼刀,節節斷裂,崩碎,落于地面。

鐘奎山站在臺階之上,目光愕然……

片刻后,他脖頸僵硬地低頭一看,自己胸前的銀甲碎裂,整個胸膛被剖開,正涌著滾燙的鮮血……

身后,二愣右手按著重新入鞘的名刀邀月,身體如青松一般筆直。

一刀破甲,血流皇家高臺而不止。

“咕咚!”

鐘奎山仰面而倒,身軀抽搐數下后,便氣絕而亡。

“我是懷王侍衛!”

“我別無他長,只是刀很快!上前一步,會死!”

尸體尚且溫熱,冷聲炸響于眾人雙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