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受盡白眼 >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這個數目有點巧妙。

  以在座諸位的身價,正好處於一個能隨手就拿出來不覺得難受的範圍內。以王主簿來說,集少積多,正好是個收益頗豐的巨款。

  宋積雲笑了笑,低聲吩咐小廝給她續杯茶。

  誰知道李子修卻目光炯炯地望了過去,不懷好意地笑道:“宋小姐進來就沒有吭聲,也不知道你有什麼想法?可別到時候說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欺負你!”

  宋積雲不以意地笑道:“我能有什麼想法?有諸位前輩在座,我難得能在大樹底下躲蔭,一時高興罷了!若是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諸位前輩不要放在心上!”

  她想著,既然李子修給她搭了臺,她不唱幾句豈不讓人以為她怕事?

  她索性站了起來,笑著雙手端起茶盅,朝在眾人抬了抬道:“清茶一杯,敬各位前輩,以後還請各位前輩多多關照!”

  她沒有自稱“晚輩”,而是把她擺在了和在座諸位一樣的身份地位上。

  做為一個小姑娘,有些托大,可做為一窯之廠的主事,這樣的態度卻正正好。

  嚴老爺聞言滿意捏著胡子微微點頭,笑道:“坐下吧!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你的確得給我們敬杯茶才是!”說完,他還和身邊的另一位窯廠主關老爺笑道,“到是個乖巧懂事的。看到她這樣,倒想讓起我想起我們當初做學徒的時候。”

  關老爺想了想,哈哈地笑著讚同道:“我們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還不如她呢!”

  眾人頓時你一句,我一句的,廂房的氣氛變得熱鬧起來。勉強算是把剛才的事揭了過去。

  李子修看著,臉微沉,抓著宋積雲不放,突兀地繼續道:“宋小姐還是第一次來西嶺山莊吧?托王主簿的福,我們行業有什麼事的時候,都能在這裏聚一聚。宋小姐要慢慢習慣才是。”

  做東的王主簿沒說話,年紀最大、獎勵最深的嚴老爺沒有開口,他倒蹦噠的歡快。

  宋積雲扭頭,笑盈盈地望著他,慢慢地道:“我的確是第一次來西嶺山莊。雖然管中窺豹,但山莊中的風景的確名不虛傳,小雪廳也布置的格外應景,隻是……”

  她頓了頓,看著眾人的目光都望了過來,她這才笑道:“這廳中的碟碗杯盞應該用白色才是,我有些好奇,就多看了幾眼。”

  眾人的目光隨即落在了茶具上。

  豆青釉青花瓷。

  瓷製細膩,色澤淡雅,一看就是大家手筆,完全可以代表景德鎮燒瓷技術。

  用在這裏很合適。

  可宋積雲能讓宋大良和宋三良鎩羽而歸,肯定也絕非平庸之輩。

  有人支了耳朵聽,有人看著李子修。

  李子修不負眾望,譏笑道:“知道你們家能燒出雪白如霜的白瓷來,可那不是給禦窯廠燒的嗎?”

  他還沒有說完,他已臉色大變。

  他忘了宋家窯廠現在除了白瓷,還燒出了甜白瓷。按行業裏不成名的規矩,最好的瓷都是要給禦窯廠先用的,但被淘汰了的瓷器征得禦窯廠同意之後,就可以隨便燒了。

  宋積雲這麼說,分明是要開始大量的燒白色的日常瓷了。

  他能想到,其他的人自然也想到了。

  如今市麵上所謂的“白瓷”都不是真正的白色,或是泛著綠的豆綠色,或者是泛著藍的天青色,或者是泛著青的粉白色。

  立刻有人笑著對宋積雲道:“可惜你們家那天開窯的時候我不在場,不然也可以看看甜白瓷是什麼樣子了?不過,你們家的白瓷我倒是有幸見過,光潔無暇,白皙細膩,的確是難得的珍品。”

  有人立馬接著道:“不知道宋當家的以後有什麼打算?我們兩家有沒有可能合作一把。我們家最擅長的是燒礬紅瓷。雪白瓷器上一抹礬紅,肯定很驚豔。”

  馬上有人笑道:“拉倒吧!宋當家的就算是要合作,也是燒青花啊!青花顏料穩定,成品率高啊!燒礬紅,就怕像宋大良似的,燒一窯死一窯。”

  眾人哄堂大笑。

  那人還想說什麼,王主簿已重重咳嗽兩聲,笑道:“說正事,說正事。你們準備怎麼合作,你們自己找地方說去。別借著我的地方給自己謀私利。”

  眾人又是一陣笑。

  隻有李子修,眉頭鎖成了個“川”字。

  不過,此時已沒有誰會去注意他了。

  王主簿請大家移步,去了旁邊的廳堂:“隨菜便飯,填個肚子。”

  那這肚子還填的真不便宜。

  宋積雲在心裏想著,被嚴老爺提攜,坐在了他的身邊。

  有機靈的人則奉承著王主簿:“您這要是算填肚子,那我們平時可都在吃糠了。別的不說,”那人指了桌上一道菊花魚,“這魚是用桂魚的吧?”

  梁縣不產桂魚,本縣的桂魚都是從九江運過來的。而此時的交通極不便宜,菊花魚想做的好吃,得用活魚。這看似簡單的一道菜,背後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

  王主簿含笑捏了捏胡須,看似謙遜實則得意地道:“大家別客氣,嚐嚐味道怎麼樣!”

  然後他像想起什麼來,扭頭對身邊的隨從:“把前些日子別人送我的金華酒拿過來。”隨後對眾人道:“是難得的好酒。有人為了奉承巡撫大人和按察使大人特意從杭州弄過來的,我截了個小胡。”

  大夥兒都意領神會的笑了起來,紛紛表示這酒無論如何也得喝。

  等到隨從拿了酒過來,嚴老爺給宋積雲也篩了半杯,道:“你也嚐嚐,順便敬王主簿一口。但不可貪杯。”

  這輩子宋積雲常陪父親喝酒,還有點酒量,並不怵酒。感受到嚴老爺的善意,她乖巧地道謝,聽話的隻道了半杯。

  好在在座的諸位也沒有誰為難她。

  可能大家都感覺這頓飯比較“貴”,眾人不顧王主簿臉色難看,喝起酒來像如牛飲水,把金華酒喝完之後,又大著舌頭叫了很多的稠酒。

  宋積雲看著這不是一時半會會結束的,就找了個機會敬了王主簿一口酒。

  王主簿有些不滿,指著宋積雲酒盅裏淺淺的一層,道:“你也太不給麵子!必須喝完了。”

  別說,這酒味道還真挺好的。

  宋積雲把酒喝完了。

  王主簿不依,讓隨從拿了瓶稠酒過來,非要她連陪三杯才是。

  嚴老爺出來打圓場,從三杯減為了一杯。

  現在的生意場是酒桌文化,宋積雲掌管宋家窯廠,這樣的場麵就不可避免。

  她不能次次都依靠別人幫忙。

  但她也不可能就這樣輕易地喝了,否則別人還以為她是個能被勸酒的人,她不願意喝的時候就使勁地勸她。

  “這是我掌握宋家窯廠之後第一次和大家同席,承蒙諸位前輩抬愛,我就偷個懶了。”她說了幾句場麵話後,舉了杯,“我敬王大人!”

  她先幹了杯中的酒。

  眾人都拍手叫好。

  王主簿也很滿意的樣子。

  嚴老爺還是有點擔心,示意身邊的小廝給她端了茶冰糖銀耳羹。

  宋積雲喝了幾口銀耳羹,卻立刻感覺到了不對勁。

  她的頭很暈,眼前的景物都模模糊糊成了重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