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更適合和人打交道,她對人是否撒謊感知力極強,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土定瓶里的花,去了隔壁的小屋。
隔壁的小屋還有人殷切的搬了一把椅子,沈棠卻沒坐,踱步環視著屋里三個陸續被帶進來的小姐丫鬟。
要被問話的三個人中,兩個是奴婢,另外一個是死者的妹妹。
姜霧打過幾次交道,除了第一次笑,剩下都哭或者苦著臉,這一次更是臉如紙白,一點血色都沒有,一雙眼睛蓄滿了淚水。
沈棠淡淡飄了一眼她,問:“那細作不是你姐姐,你還因為她的死傷心?”
姜霧擦拭眼淚,嗚咽的回答:“她是我的姐姐呀。”
沈棠:“她殺了很多人。”
姜霧辯解:“那非她本意。”
沈棠特意留心了一下兩個丫鬟的神情,一個摳手指,一個低著腦袋。她想了想,問:“姜云醒了以后,你們是怎么照顧的?”
姜霧回答:“三班倒,每個人都看著四個時辰,姐姐傷著了腦袋,一開始說不了話,還不斷嘔吐,所以離不開人,始終要人看著。屋里就我們三個人,外邊有守衛。”
因此一開始就排除了外人進出將其殺害的可能性。
沈棠問:“你們跟在她身邊,有沒有發現她有什么異常?”
“前些日子我姐姐撞墻算嗎?”姜霧咬了咬下唇:“姐姐就醒了兩天,還一直生病,實在看不出什么。我姐姐是被人害死的,還是……自殺?”
沈棠道:“你們兩個回答下我的問題。”
其中一奴婢穩穩心神,道:“奴婢小川,今個是我陪著大……小姐一直安靜的不吵不鬧,到點吃飯,困了睡覺,沒有什么異常的地方。”
“那是什么時候發現她的尸體?”沈棠問。
小川回憶起這些有些害怕,“奴婢是早晨要召喚小姐起床,喚了幾聲都不起來就以為她貪睡,所以過了一個時辰再來召喚,這才發現小姐已經沒了氣息。奴婢趕緊招呼了二小姐,門外的侍衛也都涌了進來,沒見著歹人。”
另一名婢女見小川開口,也跟著說:“奴婢小奕,是昨個晚上照顧小姐的,早上卯時和小川換的班,走的時候小姐還在睡覺,所以不清楚情況。”
沈棠又問了一些細節,將她們的闡述一一記下,便準備去問問南宮宸那邊有什么收獲。
姜霧一時情急,追上了她,拉著她的手,說:“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可姐姐太可憐了。她不明不白的客死異鄉,你一定要還她一個公道。”
沈棠抽出了手,冷靜地說:“我一定會查出真相,因為南宮淮要查出細作的內情,這和你姐姐是否可憐可沒關系。”
沈棠覺得這個世界上可憐的人很多,比如被姜云殺死的那些人。姜云好歹是帶著目的,明明白白的面向死亡,那些被殺死的人可能到死都只有一個想法,“為什么是我?”
只因為好替代這個理由,太悲傷了。
南宮宸正在檢查尸體,由于死在這大雨滂沱的天兒,冷下來的天讓她的尸身變換的緩慢,沒有出現血瘀的尸斑,但是臉色失去了人的生氣,臉和手透出來的是青白,指縫里夾著一張牛皮紙,紙上有些紅色粉末。
他伸手撥弄了一下姜云的鼻子,沒見粉末,扒開嘴,沒有毒藥的刺鼻味。他順便檢查了一下死者裸露在外的身體,沒有任何的傷痕。他突然生了打趣的心思,說:“王府嚴謹,興許大概不是他殺。”
南宮淮薄而有形的唇拉出一個彎形的弧度,在他聽到“興許大概”這樣的話時,極其嗤諷的笑了一下。
南宮宸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高挺的鼻子,“我在同你開玩笑,你怎么這么開不起玩笑。”
他捏著牛皮紙,想湊近聞一聞,被南宮淮一把打開。
南宮淮眉頭一皺:“你從前查案也這么莽撞?”
南宮宸陪著笑:“只是一點粉末,想著應該毒性不大,想看看是什么。”
這應該就是鶴頂紅,它進入人體后會破壞某些細胞呼吸酶,使人的組織細胞不能獲得氧氣而死亡。由于有劇毒而且無味,中毒的癥狀往往被人們與其他一些疾病混淆,難以在尸體上被檢驗出來。因此也就被很多人當作殺人的工具,是古代居家殺人必備的藥品。
南宮淮:“砒霜?”
南宮宸:“鶴頂紅。”
南宮淮一臉看傻子的神情:“砒霜原本是由紅信石制作而成,紅信石是一種鮮紅色的毒藥,就像仙鶴的丹頂一樣,俗稱鶴頂紅,而紅信石加工以后就是砒霜。這兩樣是一種東西。”
南宮宸自詡百科全書,今日竟然輸了,虧的沒叫娘子聽見,否則丟人大發了。
他立刻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去檢查屋內的環境,在桌岸上亂糟糟的放著許多書本,一張白紙夾雜在書冊一角,僅僅露出了一點點。
南宮宸抽了出來,只見上邊是娟秀小楷,直接遞給南宮淮:“這是姜云的字跡嗎?”
南宮淮不接:“我怎么可能知道。”轉頭吩咐:“去請二小姐。”
沈棠正好邁著步子進屋,聽見了二人對話,道:“哪來給我看看吧,我看過她整理的府內賬本。是姜云的字。”
姜云的字很好辨認,書寫上追求大尺幅,側鋒取勢,橫涂豎抹,滿紙煙云。沈棠不喜歡她這個人,但很喜歡她的字。
姜霧緊隨其后的走了進來,看見了紙上的內容,瞬間淚流滿面,淚眼朦朧看著上面的熟悉的字跡。
姜云在信里沒有為自己說什么,字里行間都是求著南宮淮,別怪罪姜霧,姜霧什么都不知道,受他蒙騙。
姜云一向不喜歡南宮淮,如今卻低三下氣的求著,全都是為了妹妹。
“大人,姜云既然如此清晰的留下了遺書,而這里也沒有遭受破壞和打斗痕跡,在按著她以前有自殺的傾向,能不能現在就是補了那一遭,真的是自殺啊?”一個侍衛莽撞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