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老爺外出辦差,沈南槿一刻也耽擱不得,堅持出門尋找,在沙湖道上趕上了下雨。
他孤身一人在外,沒有遮蔽的雨具,冰冷的水拍在了臉上,他才察覺到自己的荒唐。
沈萱嫁人,不是一朝一夕,他完全可以等父親回家。
但他卻好像沒有腦子的一樣,急急忙忙的找了出來,仿佛遲到一秒就會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時常嘲笑沈萱蠢,結果自己也犯蠢,果然笨蛋是會傳染的。
好在雨水并沒有下多久,只是春風微涼,微微有些冷,山頭初晴的斜陽應時相迎。
他回頭望一眼走過來的風雨蕭瑟的地方,歸去之后,看剛才刮風下雨的地方,哪里有什么雨,哪里有什么晴。所謂風雨,所謂晴,不過是人心中的幻象而已。
人總是給自己編織一個又一個的夢,想要盡力撫平夢外地界的焦慮,不去觸碰那些危險的,只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
“你喜歡沈萱。”
“但是喜歡上一個笨蛋,很可恥。”
“最重要的是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對妹妹有著不倫的想法?”
“父親母親知道了一定會很失望。”
沈南槿喃喃自語,只有微風給他回答。
仍記得祖母在世時,信奉佛教,佛教勸人“無執”,一切都不要執著,不要被外物所系縛。他聽得多了,自以為無拘無束無執念,實際上執念已經在多年前埋入心底。
他喜歡乖巧的妹妹,但沈萱并不乖巧。
她太吵鬧了,不安分,喜歡惡作劇又很蠢,沈南槿時常害怕自己一松手,沈萱就掉入地獄。但如今想想,究竟是誰在懸崖邊呢?
掉入地獄的人是誰呢?
沈南槿不想管了,不管它是風雨還是放晴,執念深陷的人就不能求無執念。
他來到了城郊外的大營,找到了正在當值的父親。
沈臨武有些驚訝,但什么都沒說,只讓他進自個兒帳篷,退左右侍衛,一言不發的等著沈南槿主動說明。
沈南槿行了一禮道:“沈萱可否不外嫁?”
沈臨武早就猜到了他會和自己商議此事,只是沒想到沈南槿這樣急迫,一刻都不愿意等待。
沈家公認,沈南槿是最有出息的孩子,對他的期待遠比沈子謙要多,但因為身世緣故,對沈南槿從不強求,只是平日若有什么大事,都會叫他商議一番。
“這件事情非我能做主,倘若南宮洵不爭氣,我肯定會為萱兒爭取,可南宮洵實在挑不出錯。”
沈家對于南宮洵有救命之恩,那孩子知恩圖報,投桃報李,必然不會虧待沈萱,距離皇位一步之遙不說,人品采取各方面優越,堪稱才貌雙全,沈臨武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沈南槿的語氣有些急促:“倘若今日是沈瑤或者是沈棠,我絕不阻攔,她二人有自保的能力。可沈萱是您的女兒,您應該很清楚,稍微復雜一點的關系她都處理不了,何況是皇室?”
皇宮那是什么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折損進去多少世家女眷,就算是南宮洵是個好孩子,誰又能保證在那深宮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會改變。
退一萬步說,陛下多喜歡淑妃娘娘,淑妃娘娘還不是折損。有時候到了那個位置,就處處都身不由己了。南宮洵就算是個好孩子,又怎么能在那種混亂的地方護住沈萱呢。
沈南槿說的何嘗不是沈臨武憂心忡忡的,然而很多事情,就是身不由己。
沈臨武:“你祖父已經不理世事許多年,空有個太子太傅的名頭,是皇帝想保存兩方顏面的結果。這么多年一直在外撐著的,其實是你二叔,我不善朝政,只能遠在京郊練兵。他眼看著唯一的嫡女遠嫁他國,此生不歸,我又怎么能去阻攔沈萱呢?”
在大家的眼里,南宮洵是個極好的歸宿,而不是火坑,他如果再三番四次的阻攔,連自個兒那兒都過不去。
沈南槿跪下:“父親,家中多年艱難,我是知道的,如今我愿入朝為家中分擔。沈瑤出嫁是迫不得已,我不想沈萱再迫不得已了,她是父親唯一的女兒,我一直想將她留在家中招婿,您和母親能看顧她一生,我也可以。”
沈臨武沉默著。
沈南槿站起了身,他今日來已經知會一聲,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便是誰都不能阻攔。
沈臨武道:“其實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沈萱自己的意思。她平日里和南宮洵玩的不錯,倘若她愿意執意要嫁呢?”
南宮洵是幾個大人看著長大的,學堂里表現得很好,平日對上溫順,對下和氣,雖說因為幼年變故而時不時有些憂郁,但整體評價都很好,沈萱也并不討厭他。
沈南槿開始回憶沈萱有沒有在自己面前對南宮洵表示出什么優秀的評價。
“洵弟家家酒辦的不錯,很像是溫柔的娘親。”
“洵弟好聰明,作業只要一刻鐘就能寫完,那把我這份也寫了吧。”
“洵弟我這里有個腦洞,說的是人鬼情未了,這里巴拉巴拉巴拉,那里巴拉巴拉巴拉,你聽懂了嗎?我就是文筆不太好,你能幫我寫出來嗎?”
“洵弟……”
沈南槿腦袋炸裂疼的厲害,他面無表情地從地上起來,打了打身上的土,說:“不管沈萱是什么想法,她都得依從我的判斷,我認為她不適合入宮,入了宮就會被那些滿懷算計陰謀詭計的人吃得連渣都不剩,她就不能跟南宮洵在一起。”
沈臨武道:“人各有命,你也要為你自己考慮,我和你娘都希望你們能夠順從自己心意健康的長大。”
上頭有兩個比較厲害的嫡出小姐,沈臨武做夢都沒想到和皇族最重要的聯姻會落在自己女兒頭上。
這可能就是命吧。
沈南槿行了一禮告退,攪亂南宮洵和沈萱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對方另娶他人,世家都遭受到重創淪落比沈家還差一點的境地,但謝二公子足夠優秀,已經撐起了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