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閣 > 賢者與少女 > 第四十六節:報酬
  時間來到了七月中旬,好容易習慣了越來越熱的天氣以及半夜起來守夜白天行動時也必須小心謹慎的米拉,又迎來了第三個讓她開始對夏天感到厭煩的因素。

  ——知了。

  雖然在六月末開始就有一些早蟬發出鳴叫,但到了七月的中旬在悶熱的索拉丁地區熱帶氣候的催生下開始大批涌現沒日沒夜叫個不停的這一大批惱人的節肢動物,仍舊和往年那般成功地為當地的居民帶來了巨大的困擾。

  盡管大量涌現的知了同樣為食物并不十分充足的大部分本地居民提供了一段時間內算得上是穩定的蛋白質來源,但對于并沒有那個心思去捉知了并且對吃蟲子這樣的事情也多多少少有些抵觸的我們的洛安少女而言,這些家伙除了讓自己因為休息不足壓力變得更大而煩躁以外,沒有多少的作用。

  世界是豐富多彩陽光明媚的,只是這會兒的他們一行四人,并沒有這個心思去欣賞。

  馬蹄踩踏在干硬的泥土上揚起了一路煙塵,從七月初的那一天開始到現在已經有一周以上沒有下過半點的雨水。越來越悶熱的空氣連同其它一系列的跡象一并表明了即將到來的會是一個前所未有的超級風暴。路上的行人都有些焦躁不安,商人們拼命驅趕著自己的馬車生怕趕不上這一次血本無歸,米拉默默地注視著這些人,與之前的情景極為相似的這一切,但如今的她卻也已經沒有了那個心情去擔憂其他人。

  亨利在和那些教廷的騎士的沖突結束的時候說了他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在之后卻并沒有主動開口解釋。不過隊伍里頭的三人都是有些腦子的,米拉不用說,艾莫妮卡和約書亞在這段時間以來的相處當中,也逐漸地明白了賢者的行事風格。

  如果把一切和盤托出就可以解決問題的話那么他自然會這么做,目前的情況暫時來說還并不明朗,做出判斷是需要線索作為基礎的,即便是身為賢者亨利也并沒有辦法無中生有僅憑短短的一次接觸就推理出整個局面的走向。

  ——但若只是被動地逃跑的話,他也就不是當初那個僅憑三言兩語就為亞文內拉帶來了一場勝利的男人了。

  在和那些教廷騎士的短暫碰面之后一行四人在亨利的帶領下舍棄了外頭的大道,賢者先是讓眾人一起檢查起來補給以確認他們有多少食物,之后就進入到了林間的小道之中。

  他們前進的速度變得更慢了,待到第三天的時候僅僅走出了原先半天的路程。

  步步為營的謹慎行動僅僅只是一個方面,雖然真正休息的地方是位于更深處,亨利卻讓一行四人都在大道上踩出來腳印。他用小刀割下了路旁艾卡黑松厚實的樹枝用那些密密麻麻如同針狀的葉子仔細地清理著眾人向著更深處進發的足跡,之后又耗費了相當多的時間在另一側留下建立營地的痕跡。

  他們使用的篝火以及食物之類的東西甚至就連扎營的時候清理出來的空地都被賢者細致入微地在某處給處理好,這些細節做得是如此的真實,以至于只有團隊當中余下的三人才明白,他們從未去到過那些地方進行扎營。

  他為什么這么干,并不算遲鈍的隊伍里頭的其他成員都能夠想通。被動地等待著對方找上門來,不如設下一個圈套看看到底對自己一行人有意見的是何許人也。運用知識和冷靜的思考主動規劃讓情況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控之中,這一點那些傻兮兮永遠只會一團糟地亂跑等待對方撞上來再開始戰斗的人,顯然是永遠無法學到的。

  賢者最為貴重的東西或許不是他的知識也不是戰斗能力,米拉心想:人們在遇到不明不白的事情的時候往往會陷入混亂甚至選擇開始互相指責內斗,但實際上若是肯用心解決的話也沒有什么事情是真的那么困難的,冷靜下來尋求因果關系,把整個問題剖析清楚之后選擇切入點,進而一步一步地達成自己的目標——亨利的這種思考模式,是他們至今為止遇到過的這么多件事情都可以被解決掉的根本原因。

  知識和戰斗能力固然重要,畢竟沒有這些東西的話問題就算能夠被解決也肯定會花上更長的時間。但同樣擁有一定的戰斗力和一些知識的人若永遠只是按照慣性思維在沒有得到足夠的情報之前就“想當然”地“對號入座”的話,搞砸事情的幾率比讓一切順利解決的幾率,顯然是要高出許多的吧。

  冷靜而理智,簡單又有效,正如賢者的戰斗一般。米拉想著:自己最缺的就是這些東西,在碰到戰斗的時候還是容易被心里頭的一些過于主觀的想法所左右,這一點必須多加改變才行。

  重重摔倒在地導致的頭疼持續了好幾天的時間,但失敗帶來的不僅僅只有挫敗感和疼痛,女孩在眩暈和煩躁當中變得日益堅強,她承受壓力的能力隨著這一趟旅行進一步地增加,并且在許多方面上也變得無比敏銳。

  蟬依然在叫,“知了~知了~”地叫個不停。天氣依然十分悶熱,樹下陰涼有風處都已經達到了三十幾度,外頭沒有遮攔被太陽直射的路面更已經達到了能夠燙傷裸露皮膚的高溫。

  來到西海岸的南方已經幾個月的時間,她那洛安人的原本比傳統的西海岸人更淺一些的白色肌膚在明媚的熱帶陽光下也不由得開始變成了稍深一些的小麥色,與手指關節和掌心遍布的磨出來的硬繭一并作為少女倔強性格的見證。

  “沙沙——”裸露的手臂接觸到碧綠色的草叢,一股清涼的感覺傳了過來,陰涼的地表下不少細小的蟲豸四處逃竄——熱帶地區的灌木叢可不像溫帶那么友善,尺寸不過拇指大小就能夠置人于死地的毒蟲多達數百種之多,就連某些蛙類和植物都帶有極強的毒性。

  出行在外的人身上攜帶一些驅蟲的藥粉是一種常識,畢竟解毒用的藥材昂貴醫生又不好找,所以倒不如從一開始就做好防備手段,反倒是省時省力。

  用曬干的除蟲菊和一些其他的植物果實和花朵一塊兒搗碎再用麥芽酒作為催化,制作完成的粉劑對于各類蟲子而言都有極強的驅逐作用。在野外使用的時候稍微兌一些清水抹在裸露的皮膚就能夠在短時間內保護好自己,但在夜晚睡眠的時候,因為持續時間的緣故最好還是點燃起一團篝火。

  持續不斷的蟬鳴,在另一種程度上闡釋了“寧靜”的含義,米拉趴在個不算太高的懸崖邊上,她的旁邊是亨利,再往后一些,是艾莫妮卡、約書亞還有兩匹馬。

  這個落差僅僅六米左右的小懸崖位于科里康拉德通往碼頭道路一側當中稍微深入一點的地方,亨利連續好幾天都刻意留下的蹤跡似乎差不多要到起效的時候了,因此賢者帶領一行人停在了這兒埋伏起來,準備看一看那些追蹤自己的人到底是些什么貨色。

  他對于時機的掌握一如既往的熟練,幾天的路途上刻意留下來的各種蛛絲馬跡給追蹤者透露出來許多信息:散亂的不經仔細挑選四面受敵的扎營地看起來像是新手的選擇,燃起來的篝火的位置以及并沒有仔細處理好的食物殘骸——這些東西和遇襲之前的一行人留下來的蹤跡十分相像,而在遇襲之后仍然這樣,在追蹤人員的解讀當中,自然就變成了:

  “這些人全無防備,他們以為襲擊只是一次完結,根本沒有預料到還會再來第二次。”

  試圖通過蛛絲馬跡推測狀態,推理心理的人,遇上了此道宗師。將計就計地留下訊息,這些不明所以的人還以為是自己依靠自己的能力探尋到的真相,卻不曾想過從一開始他們就在亨利的指掌之間。

  這是一場玩弄人心的博弈,而賢者是個中翹楚。

  “來了。”他輕聲開口這樣說著,這里的地形之前一行人已經稍微花過一點時間探查了一下,知曉應對方案的約書亞在身后緩緩地抽出了長劍,他雙目失明的缺陷導致如果發生緊急情況的話很可能沒有辦法及時趕到,因此在亨利確認了來人的人數以后,約書亞就當先一步借助灌木和草叢的掩護摸索著前面已經探索過的道路到預定的地點等待。之后賢者與米拉從另一側下去,兩面夾擊以避免有人逃跑。

  對方顯然在人數上面占據有壓倒性的優勢,埋伏在這個易守難攻的懸崖上頭可不僅僅是出于占據制高點容易觀察的好處,假若來人不單人數多在裝備和人員組成上面也有著極大的優勢的話,他們也可以直接選擇撤離,擇日再戰。

  話歸原處,對方一共只有十一個人,然后從他們騎乘的那種草原馬來看就可以明白并沒有攜帶過于厚重的裝備。六名帶盾帶劍的,余下的則都是短刀與長弓,散熱性良好的短袖皮甲,不戴頭盔,看起來就完全是一副斥候的打扮——亨利和米拉果斷地從另一側沖了下來。

  “小心一點。”賢者如是回頭提示道,洛安少女謹慎地點了點頭,上一次過于輕敵造成的后果她還沒那么快就忘掉——她這一回的配置有點獨特,使用的是一手半劍加上之前繳獲的盾牌。

  這當然不是近戰的搭配,一手半劍雖然在設計上同時可以作為單手劍和雙手劍來使用,但只有傻子才會真地拿它去搭配盾牌。過長的手柄和總長度導致一手半劍單手使用起來處處受限,加上女孩尚且年幼體力不足,要她用這套搭配上去近身戰斗顯然與送死無異。

  那么盾牌在這樣的情況下到底有什么用呢——很簡單,用來……格擋攻擊。

  ——戰場上會有的可不僅僅是近戰武器,與那種特異化的小尺寸斗盾不同傳統的圓盾和方盾那巨大的面積并不是某些人所想的那般是徒勞無功的累贅,事實上任何一種工具存在都是有自己的意義的,而盾牌這種廉價的產物最好的地方就莫過于面對弓箭時絕佳的防御效果。

  “啪嗒——”他倆沒有隱藏自己的蹤跡直接走了出來,這一行的斥候既然有能力全員配馬顯然也不可能是之前的那種用來當炮灰使的下級綠牌傭兵——對方立馬反應過來這是一個圈套,幾名弓手迅速地搭弓射箭身體能力優越的亨利一個箭步沖了出去,而我們的洛安少女則迅速地按照計劃抬起了盾牌掩護自己。

  “咻——咻——”“奪嗚嗚——!”扎穿了厚實木盾表面的箭矢透過了一個黑鐵的箭頭,米拉如同約定好的那樣不進反退利用樹木掩護自己。她把身子弓起來將重達數公斤的盾牌舉過頭頂以保護自己的面門,聲勢凌厲的箭矢一枚接著一枚,弓手們當然沒有忘記另一側沖出的亨利的存在,但奔跑起來速度飛快的賢者就仿佛是草原地區常見的瞪羚一樣敏銳,幾枚箭矢連連落空,被米拉分散了一會兒注意力的弓手們這會兒才反應了過來但已經太遲——

  亨利迅速地沖到了他們的身邊然后一個折返。

  “上!”持盾的斥候抽出了腰間的單手劍果斷地迎了上來,亨利迅速地改變了下腳的發力方式一步比一步沉重在預判好距離快要接敵的時候他重重一腳踏出借助奔跑的余勢單手持劍出鞘直接就是一個高位的怒式斬擊。

  “咻——!!”凌厲的破空聲,熟悉的場景,錯誤地判斷了賢者力量的對手看著他僅用一手握劍試圖用盾牌強擋而非躲閃——其結果,只能用不堪忍睹來形容。

  “咔——嚓!”巨大的沖擊力下牛皮包邊被拉斷盾面直接裂開變成兩半,脆弱的皮甲完全無法抵擋這種尺寸的武器,鮮血四濺持劍的斥候在反應過來之前就丟掉了自己的左半邊身體沒了性命。而亨利抽出大劍不緊不慢地朝著身后退了兩步避開左右夾擊的敵人,之后又單手持劍再次揮出一擊。

  “鏘——咔擦!”他根本不需要使用任何的技巧,只是單純地以力量和武器尺寸就足以壓制得住這一行好數人的斥候,弓手們明顯地注意到了情況的不妙,事情的惡化速度超出了他們的想象,但他們想要支援亨利卻左躲右閃總是不給瞄準的機會。弓手當中有三人不耐煩地直接丟下了長弓,拔出短刀想要繞到賢者的身后去包圍他,但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從不遠的地方約書亞以極高的速度沖了過來。

  “該死!”余下的兩名弓手剛剛對著米拉那邊再次射出了一箭就發現了約書亞的存在,他們再次張弓搭箭打算瞄準紅發的劍師,但意識到對方不再攻擊自己的白發少女也立馬丟下了傷痕累累的盾牌從藏身的地方沖了出來。

  “約書亞小心!”上方艾莫妮卡擔憂的聲音響了起來,已如驚弓之鳥的這幾名殘存的斥候立馬又開始慌張了起來,既然能夠被派來追蹤他們顯然是對于一行四人的存在有一些知曉的,但經過戰斗開場的這一系列的反應看來這份“知曉”顯然也僅僅停留在淺薄的程度。

  亂上加亂,亨利成功地踹翻了一名斥候之后轉身迎向了那幾名企圖偷襲的弓手,而約書亞盡管眼盲極強的戰斗本能卻也證明了艾莫妮卡的擔憂沒有太大的意義,他在聽到弓弦緊繃的聲音的一瞬間就果斷地朝前撲去一個翻滾,盡管因為無法看清地面上有些什么而沾滿了草汁和泥土看起來有些狼狽,卻也成功地沖了過來迎上了被亨利逼退的那些劍盾斥候。

  “啪嗒——”一秒三劍,單手揮出,第一擊是虛晃一招在碰觸到盾牌的邊緣的時候就瞬間收了回來;第二擊通過風聲判斷大致的方位切割到了對手的手腕;而對方在這種情況下發出來的驚呼就為約書亞的第三劍,準確的直刺指引了方位。

  “嚓——”他抽出了帶血的劍尖緊接著一個轉身,而另一側的亨利蠻橫地掰開了對手的盾牌直接用大劍捅了對面一個透心涼。

  一個黑發一個紅發,一個又猛又狠一個又快又準。這兩個人組合在一起如果不是高水準并且有擁有良好防具的對手的話,這種程度的人數只不過是一個關乎到結束時間的數據罷了——米拉剛開始朝著這邊沖來的時候才死掉了兩個人,而等到她跑到了這邊的時候,十一個人全部剩下的就只有兩個了。

  “呼……”女孩呼了口氣,神情有些復雜,而亨利則對著那名被他給繳了械的斥候如是說道:“我們有點問題想——”

  “呃——”傷痕累累的斥候表情臉色一橫然后就掏出匕首直直捅進了自己的心臟,他的動作之快就連賢者也沒有能夠成功地阻止“喇——”另一側那名殘存的弓手張開了長弓,賢者一把推開米拉另一側的約書亞也條件反射地跳了開來,然而那人微微一笑卻把長弓朝向了天空。

  “阻止他!”意識到不對勁的亨利這么喊著,約書亞閃電般地一劍穿心,然而直直指向上方的長箭卻也已經騰空而起。

  “咻——嗚嗚——”響亮的哨聲,回蕩在天際之間。

  “響箭……這家伙是在給后續部隊發信號,具體是什么我不清楚,但多半我們要面臨的麻煩會變得更大了……”“刺啦——”約書亞抽出了長劍,亨利站在原地念叨了幾句,然后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一樣,上前撥開了那名自盡的劍盾手那淡薄皮甲的胸口。

  “……”被自身鮮血所浸染的胸口,用藍色的顏料留下的是神徽的刺青。

  “果然是這么一回事啊……”

  ------題外話------

  存稿開始掉了……趕稿好累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